第88章
瑰臻心说，我跟出来看看你们霍氏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今人间妖魔横行就是他们琼州府一力促成的，霍家这群小辈们没出过城，被圈养得太久了，不仅一无所知，还活在救世的梦中。
如今听说琼州府的人遇难被困，瑰臻是一定要去凑个热闹的。
霍家府邸守卫森严，断然容不得他们三番五次翻墙进出，院子里几个丫头已经惊动了，过不了多久，霍夫人便会得到消息，再在城里纠缠下去谁也走不了，霍萧柏气结：“怎么不懂事呢你？”
不远处，有人压着嗓子唤道：“霍萧柏，你好了没有，快点。”
那是他的师兄弟们。
霍萧柏没办法，只能把瑰臻一起带过去。
另外几个霍家的小辈见了瑰臻，不约而同都直了眼。
有人直接开口骂道：“霍萧柏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们此行凶险未知，你带她作甚？”
霍萧柏拉了瑰臻一把，让她躲到自己身后，道：“这会送她回去也来不及了，一起走吧，我会看顾好她的。”
瑰臻环视面前这几个小辈。
少年们虽然不赞同她随行，但最多也是冲着霍萧柏埋怨几句，并未对她摆脸子。
他们不敢耽搁，烧了一张传送符，瞬移出了城。城外落脚的那一瞬间，城楼上灯火如昼，喧闹了起来。
他们算是松了口气。
霍萧柏后怕道：“晚一步就出不来了，幸好走得及时。”
“快走快走，别让他们追上来。”
瑰臻神色不算轻松，他们被发现得如此快，大概率是触动了守城的结界。
琼州府要想逮几个离家出走的崽子太容易了。
瑰臻随着人群走了几步，好似忽然感应到什么，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城前，正面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那从头裹到脚的黑色斗篷一出现，瑰臻便知其身份，心忽然就安了下来，明白此行再无人可阻。
顺利离开了青城山，一行人日夜兼程。
这一路上，人间烟雨连绵，少见晴空，瑰臻对此格外敏感，时常抬头望天。这不是正常的气候，是人间遭难，怨气弥天所致的异象。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每到一城，都如空城。
瑰臻已有上千年没见过如此光景了。
普通百姓尚未意识到人间又沦为仙魔交锋的战场，他们只知连年天灾不断，农田颗粒无收，命如草芥，苦不堪言。
叽叽喳喳的少年们都沉默了。
他们走在荒败的官道上，眼睁睁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一头栽倒。
霍萧柏冲上去把那孩子翻过来，人已经没了气息。
瑰臻看见一道黯淡的神魂散进了旷野中。
生前苦难加身的凡人，死后魂魄虚弱，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归处。
他们在此处耽搁了半日，给这孩子堆了个小坟包。
霍萧柏忽然道：“人间不该是这样的。”
瑰臻站在他身边，顺势问道：“那你觉得人间应该是怎样的？”
霍萧柏说道：“前些年，我曾跟着师叔去过一次京城，正值上元节，灯火煌煌，火树银花……”
瑰臻叹了一声：“京城啊。”
她依稀记得京城也起了变故，恐怕现在也不太平。
越是靠近西边，越是人烟荒芜，阴风阵阵，鬼怪肆虐。他们赶夜路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碰上点什么晦气东西，或是被同道人遗留的阵法困住。
霍氏这一行五个年轻弟子，师出名门，天资尚可，修为在临仙道算是中上，少有邪祟能近他们身。
但今夜特别，他们御符疾行，于荒野中一头撞进了某个阵法中，两个时辰了，仍不得脱身。
此阵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常，隐藏得极好，几乎与夜色下的荒野融为一体，当他们一脚踏进来的那一瞬间，阵法触动，才漫起了一层薄雾，隔绝了内外。
瑰臻只跟在霍萧柏的身后，她话少，不添乱，霍萧柏有时竟还会忘记她的存在。
譬如此时，霍萧柏一步行错，破空声起，前面雾气中显出了一支尖锐的短箭，直刺他的面门。霍萧柏本能的侧身闪避，而他这一避，正好露出了一直躲在他身后的瑰臻。
瑰臻：“……”
霍萧柏再想补救，却已来不及了。
短箭直指瑰臻的眉心，转瞬就到了眼前。
瑰臻只能向后折腰，在霍萧柏惊恐的目光中，堪堪避过了那只短箭。
可一箭射空，身后并未传来箭矢的落地声。
瑰臻皱起眉。
霍萧柏没顾得上这异常，他为了刚才的疏忽慌了神色，拉住了瑰臻的手臂：“你怎样，没事吧？”
瑰臻不着痕迹的抽出手，道：“没事，那箭去哪了？”
霍萧柏一经提点，回头望去：“是啊……箭呢？”
这种情况，瑰臻只想到了两种可能——要么那支箭并非实物，只是唬人的把戏。要么箭上施了咒，见血方能回头。
前一种可能寄希望于布阵之人仁慈，后一种可能足够霍萧柏惊出一身冷汗。
他立即回头去找同伴。
瑰臻刚想跟上去，不知为何，忽然一阵悸动袭来，搅得她心神不安。
这种感觉环绕在心头，足足半刻钟才缓缓消散。
瑰臻迟一步跟上霍萧柏，与其他人会和时，果然已经有人负了伤，还不止一个。
只见一左一右两位弟子正打坐调息，玄衣染血看不分明，但血腥的味道遮不住。
另二位弟子正警惕地关注者周围动静。
霍萧柏跑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年纪最小的那位生了个娃娃脸，此时眼圈都红了：“方才我们不慎触动了阵法，受到了攻击，有两枚短箭袭来，好似长了眼睛似的，打不掉也避不开，终究是伤了二位师兄。”
瑰臻又问道：“箭呢？”
他道：“没入了二位师兄的心口，师兄们正尝试运功将箭逼出。”
瑰臻靠近一些，细打量两位伤者的神色。
他们面色苍白，冷汗津津，气息紊乱，恐怕是情况不太好。
果然，没过多久，两人先后一口淤血呕了出来，直接脱力倒下了。
霍萧柏上前探他们的命脉，心也凉了半截，道：“精元耗了大半，那箭有问题，越是动用灵力，越是控制不住它在血脉中蹿腾。”
“这可怎么办？”
“师兄，快想想办法吧。”
此时，瑰臻注意到，那二人泼血的那一方土地迅速吸饱了血，变得充盈了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蠕动。
霍萧柏：“我们需尽快离开这里。”
两个师弟巴巴的望着他。
霍萧柏说完这句话也犯了难，怎么离开呢。
瑰臻已经看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她碰了碰霍萧柏的手臂，道：“近些日子我跟着霍夫人阅览群书，似乎在哪里读到过一个‘血池’的说法，表哥，你听说过吗？”
霍萧柏眼睛里一片空白。
那个娃娃脸师弟道：“我们都不怎么看书的，表妹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吧。”
瑰臻心道，你们不看书那我就放心了。
哪有什么书上所见，这是她千年前亲眼所见。
她说：“曾经鬼修兴盛的那段时间，他们急功近利，爱走偏门，于是搞出了这么个‘血池’的阵法，将别的修士困在阵中，吸食他们的精元，以滋养自己的根骨，我们刚刚所见的那两只短箭，应该就是用来吸人精元和修为的钥匙，当年那群鬼修们多是用自己身上的骨制成。如果这是血池，那么在相距不远的地方，某处适合修炼的风水宝地，会有一个与此地相连的血池之阵，彼此互为母子，布阵之人就在那里享受源源不断的灵力滋养。”
两位不慎中招的霍氏弟子闻言也睁开了眼。
那位最为年长沉稳的弟子道：“我的修为正在流失，可见表妹说的有道理，我们没办法将那骨箭逼出体内，须得找到另一处阵法，端掉才行。萧柏，两位师弟修为不精，靠你了。”
霍萧柏点了一下头，应了声好，可他抬头望去，却觉得一阵阵无力，他尚且没找到破阵的关窍，如此耽搁下去，也不知同伴能不能撑住。
值得欣慰的一点是，霍萧柏长了嘴，他看向瑰臻，问道：“表妹博学，既然你读过相关记载，那书上是否提过该如何破阵。”
瑰臻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这一瞬间她的冷静根本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她说：“有，两阵相连必要以活物为引，首选便是花草树木，此处土地贫瘠松散，又经煞气侵蚀，普通草木难以生存，仔细搜寻，必能发现端倪。”
霍萧柏理智逐渐回归，脑子活泛了起来，他对两位师弟道：“留一人再此为师兄护法，另一人随我走，表妹，你……”
瑰臻自然而然道：“我跟着你。”
她跟在霍萧柏身后，有意落后几步，逐渐拉开了距离。
霍萧柏仔细计算着每一步生门的落脚处，他们再经不起任何疏漏了。
瑰臻低头看向脚下，能布下‘血池’这种庞大阵法的主人，一定会将生门藏在无人发现之处，怎可能轻易找到？
瑰臻咬破指尖，一滴鲜血浸入了土中。
地表下再次有了扭曲蠕动的迹象。
瑰臻唤了一声：“霍萧柏！”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语气中好词含了雷声风动。
霍萧柏惊疑不定地转头，却见一根树藤破土而出，径直要往瑰臻的脖子上绞去。
长刀出鞘，横劈到颈前。
瑰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刀气强悍如斯，这小子是想把她一并斩杀在此吗？
瑰臻为免误伤自己，只好托着沉重的树藤，侧身抵了上去。
刀锋落处几乎要擦出火光，瑰臻耳边嗡嗡作响，颈上的藤却绞得更紧了。
瑰臻气得咬牙，若非丹田空空修为全费，岂能轮得到一跟小小树藤在她面前放肆。
眼看霍氏几个晚辈靠不住了，瑰臻闭上眼睛，还得靠她自己摇人相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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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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