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心宜从来没有探究过拍照的科学原理。
法医悄悄问:“如果其他人用这个相机拍,还有效果吗?”
“当然......”女孩顿住,想说除了她和妈妈,其他人当然不可以,但这种经验并不是她的。
一段记忆浮上心头。
第一视角。
属于前个“聪明”的她,似乎在做相关的实验。
学生模样的男孩摸上相机,头低垂观察,下一秒眼神唰地抬起,像裁纸刀锋利地分开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他说:“姐姐,这真的是最后一项吧,做完就放我们走。”
惠心宜感觉自己心里浮现一种欺瞒的笑意,对着对方点点头。
男孩对着一面镜子拍照,异常的亮光闪动——
“聪明”的惠心宜在男孩按动的一开始就闭上了眼睛,只留下强光隔着眼皮的残影,可见这道光的强烈。
*
现实里,停在法医室门口等待通行的女孩只是迟钝了两秒,就肯定地给出回答:“别人不能用。”
她如此丝滑地收住了在记忆里探寻下去的想法,比如去思考男孩最后有没有走,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涉及非法,她只是觉得交给“聪明”的自己总没错,既然这么久没人来抓自己,就说明没问题。
法医遗憾地收住了尝试的想法,看着女孩走向那个拉出来的女尸。
他和对面的同事对视一眼,这具尸体其实已经被前前后后的检查了几轮,从他们还是学徒的时候,就听师傅讲述过这具“尸体前辈”了。
红棉袄女尸在17年前被农民发现躺在庄稼地里,浑身冻得梆硬,第一波勘察以为是冻死,毕竟那是深冬的雪后夜晚。
但等尸体化冻,解开衣服后,才发现女尸缺失了女□□官,那么是谁杀死女人后又给她好好穿上衣服,扔到雪地里还不留痕迹的。
17年前,技术手段不那么先进,周围物证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DNA信息,所以最好的破案方式是以死者找凶手,从死者的关系网入手查找情、仇、财的线索。
但问题来了,这女人是个黑户,她没有信息在国内走不远,按理说该是周围村庄的人,却也不是。
查衣服的来源地,一年销量十几万件,销往全国各地。
至此,所有能用来追寻的线索就此截断。
所以,这案子就这么挂着,DNA悬在全国基因库里至今没比对中过亲属。
*
同事对着法医挑挑眉头,传递出隐约的期待。
法医想明白了,如果局长真认为这女孩是个骗子,根本不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既然费功夫让她过来,重启这个冰柜,想必是觉得她能查出一点什么。
想明白这点,法医就和同事一样充满了期待。
就在周围人屏息中,女孩没有像道士一样开坛作法,也没有闭眼开始抽搐叫魂,她只是像个摄影师一样,拿起相机对准拍摄对象,“咔嚓”一声结束了。
“啊?”当惠心宜放下相机的时候,听到周围齐齐发出一声失望的啊声。
惠心宜也:“啊?”
所以你们都在期待什么啊?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甚至在相片出现之前,那些画面就呈现在她脑海——这是第一次她来分辨两者的先后顺序,所以是先出现在拍摄者的脑海,再变成相片。
第一次面对死去很多年的死者,竟然也能拍出残存的念想,惠心宜之前从不觉得是自己能做到的事,可尝试又不会掉一块儿肉,现在真的拍出来东西,她也没什么开心,就好像捡起很久之前习得的技能,仅有些难得的熟悉感。
所有人都看到惠心宜是对着死者拍照的,但传递到相片里的却是另一个样子:幽深的庭院,死者的视角是从天井往天空看的,一行鸿雁列成小小的之字在高高的檐角上方悬着。而天井正中央,一排短裙女孩围在方形石水缸成一圈,看瘦弱的女孩将明显大一号的女人淹死在浅浅一层水里。
整张照片很像是死者死前幻想的拼凑,她被淹死的时候,一边看到了天空上的鸿雁,一边仿佛又灵魂出窍,从另一处看自己被杀。
所以当惠心宜断定说:“她是被淹死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有人撞了下愣头青英俊警察,“小关,你和她说了?”
所有人虽然凑热闹,却对女尸真正的死因三缄其口,被惠心宜说中,自然以为是有人泄露天机。
愣头青·小关:“上班,都回去了。”
不回应也是一种回应。
整个场面突然严肃起来,有人拿走了那张相片,根据女孩的讲解拆解整个照片里的故事。
房屋的特色能大致框定地区,鸿雁的每年迁徙轨迹进一步确定时间,还有里面清晰的每张脸,可以和失踪人口库比对,看是否存在一个窝藏女性的团伙,将各地的失踪案进行并案处理。
也许很快这件陈年旧案就能迎来昭雪。
*
更快的是见到局长的速度。
他早就收到了老陈托关系的电话,但心存疑虑,所以另外设置了一道验证。
既然惠心宜已证明自己的能力,也就说明了她的清白,女孩说到这里都想立刻站起来就走。
但猪肝红色的办公桌对面,看起来精神矍铄的局长说:“既然如此,你作为专家看下这一套照片吧,听说是你母亲给他拍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点,也许钟宝翔现在就藏在那里。”
“你们那么多专业人士,不能分析出来吗?”
局长指了指袋子:“你看看就明白了。”
惠心宜这是第一次看这组照片。
带着手套抽出证物袋里的照片,上面细碎的粉末落下,提醒她这是个老物件,也许很多年前,妈妈也是这样从袋子里抽出照片的。
再过几年,她就到和妈妈遇害时一样的年纪了。
于是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惠心宜突然立下了一个堪称坚定的想法,要在一年内结束这一切。
*
下一秒,那张空白的照片被完全抽出来。
“这?”她的第一反应,是妈妈失手了,但定睛细看,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高中毕业典礼,那时候大家站在楼道里,从天井把卷子抛出去,因为压抑许久,被这些卷子折磨许久,扔下去的时候格外松快。
“不对!”猛地闭眼,再睁开,那照片仍是空白的。
只在闭眼睁眼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印在视网膜底,像被强光照射后留下的残影,还是毕业典礼的那幕。
一瞬间,惠心宜想通了一切,身患绝症又精神濒临崩溃的这位刘姓母亲想要在儿子每个年龄阶段留下照片,为其填补母亲的空白。
但这位母亲其实根本没有力量留下什么积极的东西,想象不出具体画面,只把概念留在了相片里,真正拿到手里,变成了一张会引起人回忆特定阶段的照片。
“这张是19岁那张。”所以会让人回忆起高中时的快乐回忆。
真让人惊讶,拍照的人竟然能把这种概念捕捉到照片里,这已经完全和死人相片差距甚远。
惠心宜的语气笃定。
拿起那叠陈旧的照片,这次让自己不设防地沉浸入照片里,作为死人相的拍摄者,她有能力看得更多。
1岁,是一种触感,阳光透过月影纱帘照在软毛地毯上,她正拿着磨牙棒往嘴里放,妈妈滑腻的皮肤靠在她背上,像个睡着的鹅卵石山,滑滑地、圆圆的、香香的。
3岁,是......
她依次看过去,等结束时,想再看一遍,如同午睡睡太多魇住醒不过来,睁眼都很难。
“所以他认为这些照片是给他的指令?”
惠心宜更匪夷所思了,但转念一想,她赶路要紧,才不要管这些。
于是跷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你们jc啥时候开始信封建迷信了,我看这就是普通照片啊。”
换个腿继续跷,她又说:“不好意思对破案没帮助哈,但老陈也跟你说过了吧,我们精神病院一会儿就关门了,我还得回去打卡,要不然全勤奖励就没了。”
局长沉沉相对,惠心宜并不关心。
“哎——”局长长叹一声,对旁边站得直挺挺像根山东大葱的青年说:“送她回去。”
小关轻轻点头。
离开局子的一路,四方投来或惊异或敬畏的眼神,相比起来,旁边沉默的小关就有些异常,惠心宜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这家伙贼心不死。
“停车!”看着路边,她大喊,旁边正好是一片民宿。
但显然青年并不买账。
车开出去一公里,门锁已经落下。
小关拒绝:“局长让我送你回去,我就必须看着你进精神病院。”
“是吗?”惠心宜可不上套,“那我可要提条件了,你陪我进去,我才进去。”
“反正我送到了,接下来你去哪儿是你的自由。”小关也立刻收回马脚。
“是么,如果我说,你陪我进去,我就告诉你一个关键线索呢?”
*
两个小时后,已经穿上病服、分配好床位的小关从护士口中听到了——“啊,一起那个姑娘不是送你来的家属吗?早走了!安生待着哈,别想跑。”
小关:......大意了。
不行,我必须崛起!好好写小说,不能偷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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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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