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默最后还是退了这门婚事,是由程父程母上门亲自对峙的。
那日在街上看见了他与别的姑娘一起逛街是看得真真切切的,还有许多目击证人,他白默根本就赖不掉。
但对于他来说,此刻的面子已经全然丢尽了,现在唯一能挽回一点面子的方法就只有倒打一耙了。
“程伯父,程伯母,我做错的我认,但令千金又是什么好人?她亦在外有人,我们只不过是扯平罢了。”他那张虚伪的嘴脸再也隐藏不住了,字字咄咄逼人,好像是在要一个交代似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我家阑阑在外头有人?”程父气不打一出来,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当初能看上这样的人便是因为她心思单纯,如今还要被此人败坏名声实在是太不值当了,“我女儿若是真的看上了别人,她便不会要你了。”
程母附和道:“是啊,若是她当真和别人有什么,轮不到你。”
白默家中现在只有他一个,父亲在外头做事情,还不曾回家,也不顾什么礼节了。
“程阑那日与我商议退婚事宜的时候,说的很明白,她对别人动心了,这是她先提出来的,所以便是她有错在先。”白默说得十分理直气壮,仿佛自己什么错都没有一般,“我挺喜欢她,为她入赘也没什么。所以,若是伯父伯母可以谅解,我与程阑的婚事可以继续啊,到时候我玩我的,她玩她的。”
程母都要被这家伙满嘴的龌龊气晕了,恨不得当场上去打他两个巴掌。
“退婚。”程母已经开始撩袖子了,“一定要退,今日这个婚若是退不了,我王月儿便不姓王了。”
白默下意识向后躲了躲,依旧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程伯父,程伯母,你们莫激动啊,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商量。”
“和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商量的。”程母当着他的面,替女儿将那一纸婚约撕了个粉碎,撒了出个挫骨扬灰的气势“以后不要再出现在阑阑面前了。”
白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程家人离开的背影,还有满地送回来的礼。
一样一样清清楚楚,与当初送过去的时候没有区别。
想他堂堂白巡抚家二公子,倒贴给人当上门女婿,居然还能遇见这般不识货的人。
他啐了一口唾沫,原本那副真正吊儿郎当的样子逐渐显现出来。
他的额角垂下一缕些许碍眼的发绦,叉着腰,像个泼皮。
他为了能拥有到程家才女的青睐,做了太多了,从东都到了这江南小地方,好几年不曾去过青楼妓馆,赌场酒楼,为的就是要做得像一些。
眼看着临门一脚,这角蹴鞠还是没有打好。
如今披着的那张皮被人识破了也就罢了,这乖顺入局的白默好似也转头走了。
他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白默在心中埋下了恨的种子,他势必要得到程阑,狠狠将这朵山茶花踩到脚下,深深践踏入淤泥。
......
皇恩寺中,子清小心翼翼地躲在殿外,只探出一个脑袋。
殿内正在潜心礼佛的施主便是前些日子将他调戏了一番的那位姑娘。
今日她又来了,听师傅说这姑娘是程大财主的女儿——程阑。
她今年方才十八,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写得一手自有风骨的好字,她的字在很多地方都千金难求。
子清今年才十七,按道理还得唤她一声程姐姐。
想着想着,子清的面颊忽然烫了起来。
皇恩寺每日人来人往,多的是贵人家的女眷,但子清觉得程阑是最特别的那个。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敢在寺前公然撩拨修行人。
子清对程阑只惊鸿一瞥,便已心惊。
那时候的她一边走神一边走路,竟然连前头的坑都不曾看见,子清来不及多想就冲上去将她挡住。
她一抬头,一瞬既是永恒。
清澈如水的一双眸,好像正起着波澜,小巧的朱唇宛如春日盛开的樱花般迷人可爱。
只是这一开口......
“我有未婚夫婿了。”
想到程阑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的样子子清就想笑。
那副懵懵懂懂,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只是,她有未婚夫这件事,不像是假的。
自小生长在寺庙里,他虽是代发修行,可以成亲生子,但他也万万是不会做伤风败俗的事情的。
对于程阑,他只想远远观望,像个路人一样路过她的此生,便足以。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了二十岁,他便剃度,一生在皇恩寺念经做事,不再念凡尘。
这般就不会再想了。
程阑看上去并没有上次那么有精神了,好像有些蔫蔫的,远远看去便能看见那疲惫的眼圈。
他原本只想这般看着的,但没想到却意外听见了她的秘密。
“佛祖保佑,我不要嫁给白默。”
她说,她不要嫁给那个未婚夫?
子清的心刹那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听得更仔细了一些。
“我想去看高山,去见远水,去东都考科举。”
子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程阑虔诚地磕了几个头,缓缓起身。
子清躲藏起来,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也不知为何忽然会有这个念头,他想要替眼前的姑娘完成她的夙愿。
他并不是一个有胆量的人,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佩服和程阑这样勇敢的姑娘吧。
她拥有理想和抱负,不顾世俗的眼光。
虽然子清深知女子是无法参加科举的,但他总觉得程阑有朝一日能够实现这个抱负。
正想着,他便被发现了。
“子清,叫你给施主送签筒来卜卦的,怎的在外头不进去。”
这师兄一喊,程阑便寻着声音看了过来。
好巧不巧,子清此刻刚好朝她那儿瞄了一眼。
两人双目对视时,心中的思绪定然都不简单,否则那抹羞涩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染上了面颊。
子清双手捧着签筒,稍稍一走神便掉出了一根签。
那师兄见状弯腰去捡。
是上上签。
“随手一摇便是一个上上签,还得是子清啊。”师兄似笑非笑道,“阿弥陀佛。”
运道好这件事,他从小便已经习惯。
他好像天生就是个吉星,寺里有几个能掐会算的师伯师兄,常常会有意无意与他走得近一些。
按他们所说的,他命中带好运,连带与他着走得近的人也能吉星高照。
将签放回签筒之中,子清走到了她的面前。
“施主可要求签?”
程阑木木地接过签筒,点了点头。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此刻她仿佛是忽然忘记了要如何讲话一般。
她以前从未这样过。
往常无论遇到了谁她都能开得了口,甚至能将话说得天花乱坠。
这是她第一次像个哑巴。
将签筒握在手中,她感觉手指头发凉,不由得有些颤抖。
当签落下时,她的心仿佛也重重抖了一下。
她没有去看签,而是先将目光落在了子清的身上。
子清还是如此清澈好看,就像是一场大雨之后被洗刷的一干二净的树梢枝叶。
那师兄捡起签来,神情轻快。
“阿弥陀佛施主将会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吗?她看着子清,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想象着与他一起策马上路,周游各地,辗转许久后落脚东都,他作为自己的书童陪着自己参加科考......
会实现吗?
她微微一笑。
子清将签筒收好,有些心虚地躲开了眼神。
在佛前,他感觉看一眼程阑都是罪过。
将程阑送走之后,他心不在焉地打扫着庭院,此时正是初春,樱花花瓣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院子,如此烂漫。
子清从小就生长在这里,皇恩寺的樱花他每年都能看见,但今年的樱花不知为何尤其好看,好似灿烂了他的整个春日。
“今年春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眯起眼笑了笑。
子清低头笑了笑,暂且将扫帚搁置到了一边。
“方才那女施主与你有缘。”那师傅满脸慈爱地看着他,长辈看小辈的眼神总是这样,“看来子清师弟你,今生是无缘剃度了。”
子清还有些懵,皱着眉看着他师兄:“师兄,别拿我玩笑。”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师兄骗过你吗?师兄的眼睛可是能看见世上姻缘的。”
子清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又重新拿起一旁的扫帚,对着面前如花海般的落花,便是一通席卷。
这位师兄法号一梦,比他大八岁,和子清一样从小生活在寺庙里。
在子清的印象里,师兄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负责寺中解签的事宜,尤其是与姻缘有关的签文,看得都特别的准。
更有传言说,一梦拥有一双与别人不同的眼睛,他自小就可以看见人与人之间的红线姻缘。
“不信了是不是?”一梦伸手掐了掐子清的脸,逗他道,“不高兴了?”
子清没有不高兴,他只是害羞,但一梦显然完全不懂这般少年心事,只以为是这个小师弟以为自己是在胡诌,还试图说出一些有力的证据叫他相信。
“你与那女施主身上都有一道红线牵引着,你的那道通向她,她的那道通向你。”
子清抬起头:“师兄,你当真能看见人身上的红线?”
一梦轻轻挑挑眉,没有说话,但这幅自豪的表情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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