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所有人都在关注五回被调查事件的时候,松仁市再次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黑狗和小飞是亲兄弟,黑狗其实应该叫大飞,但是他小名就叫黑狗。黑狗是他们家的头胎孩子,黑狗的妈妈费了好大力气,生了一天一夜,终于把黑狗生下来,接生婆很高兴的告诉黑狗的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长得可俊了。”黑狗的妈听了也很高兴,急着让把孩子抱给她看,等接生婆把孩子抱过来,黑狗的妈往小襁褓里一看,失望的说,“啊,这叫俊?跟一条小黑狗一样。”于是,黑狗的小名就叫小黑狗了。后来,小黑狗变成了黑狗。说女大十八变,男的也一样,长大的黑狗大高个儿,一表人才,虽然依旧略黑,但却不失风度。
这一天是黑狗和小飞的家宴,在松仁的汇丰海鲜大酒店。以前在松仁吃海鲜是很难得,也没有专门卖海鲜的饭店,但是自从新修了大松到小紧的高速,在大松卖海鲜的也多了。这间汇丰大酒店店面并不大,一共两层,进去大堂也是邋里邋遢的,地面黑乎乎的,没办法的事儿,矿区里,风一吹煤烟四起,风一落遍地黑灰,下一场小雨,一地黑泥,走一回路,满鞋子粘的黑煤灰,刮一刮鞋底,刮下的黑泥都能烧火了。
黑狗和小飞在二层包间,小飞比黑狗小很多,黑狗现在成熟稳重了,小飞还是好斗的年纪,黑狗劝小飞,“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能不打的架就别打了。五回就是个例子,他但凡行事严谨一点儿,出事儿也不会找上他。”
人常误认为,黑狗的企业能起家,都是靠小飞打出来,小飞惹事儿能平,都靠黑狗,两人一走黑、一走白,小飞死后,打架的事儿越来越少了,社会治安越来越好了,黑狗才能一直发展下去,越做越大,并且走出松仁,成为真正的一方知名企业家。实际上,黑狗年轻的时候也打架,黑狗也进过看守所,后来的黑狗温文儒雅,以前的黑狗,一瞪眼,也足够吓人哆嗦的,而小飞,在经营企业上也是有本事的,两个人虽然各有侧重,但是绝对都是全才高手,两个人其实经营的是两间公司,而并非一家。
小飞说,“这回要整五回的人势力不小,说是小紧的李刚,他以前在省里任职,在省里也有人脉。”
黑狗说,“认识几个省里的人就能扳倒五回?这回可没那么简单。”
小飞问,“怎么不简单?”
黑狗低声说了四个字,“平城大哥。”
小飞也低了声音,“难道是省里有人要搞平城大哥?”
黑狗摇摇头,“不好说,别瞎说。所以我叫你老实点,抓到五回是咱们的幸运,不抓五回,也要在大松抓出个典型来,咱们现在就蔫巴着呆着吧。”
小飞说,“那大哥也不敢保五回了?”
黑狗冷笑了几声,“保?哼。”黑狗的一声哼,让人透心的冷。
小飞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大哥要…舍车保帅。”
黑狗说,“看着吧,龙虎斗。”
正说着,飞嫂和一个端庄的年轻女子说笑着推开包间门进来了。这端庄的年轻女子是黑狗的媳妇。
飞嫂最看不上黑狗左一个右一个的娶媳妇,飞嫂跟小飞说,“我只认大嫂子,别的都是哪来的狐狸精?”小飞说,“不对啊,我看见你在外头看见她们几个都有说有笑的啊。”飞嫂说话尖刻,“那我是给你面子,我要是不有说有笑的,那不是你为难吗。”小飞说,“我不为难,我不怕,你就当面骂她们是狐狸精,看她们挠你不挠你。”小飞一边说还一边笑,仿佛他媳妇真的让人挠了,他在看热闹。飞嫂三角眼瞪起来,说,“你们张家没一个好人,你在外面瞒着我,不一定找了几个。”
飞嫂和小飞经常斗嘴,乃至互骂,但是没有隔夜仇,夜里大战一番,第二天和好如初。在黑狗面前,飞嫂很得体。两个人刚才是在楼下的大堂挑海鲜。汇丰的海鲜绝对是松仁最好的,都是凌晨在小紧海边买回来,上午运达店里,下锅前都是活蹦乱跳的。女人回来了,黑狗于小飞不再讨论五回的话题,四个人开始东一句西一句扯家常,满桌酒菜都陆续端上来,飞嫂说,“大姐的儿子也说要卖海鲜。”黑狗说,“他搞个屁海鲜,还不是仗着我和小飞的名声出去乱搞。”说着,跟他媳妇说,“你跟她说一声,就我说的话,五回的事儿没落地之前,让她儿子什么都不许干。”黑狗媳妇笑道,“明白了,你放心吧,我跟她说,保证不会让他惹事儿。”
小飞喝了几杯酒,要上厕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飞嫂问,“你行吗?我扶你去?”小飞说道,“我胳膊腿都全着呢,喝两杯酒还用扶?”飞嫂斜了他一眼,说,“不识好人心。”又朝小飞调笑,“小心别踩尿池子里啊。”
黑狗媳妇笑道,“也就你敢和小飞这么说话,换个人也不敢。”
飞嫂笑道,“他最怕的是大哥。”
黑狗笑道,“我可不管他踩不踩尿池子里。”
黑狗媳妇问,“小旭和小曦上五年级了吧?”小旭和小曦是小飞的双胞胎儿子。飞嫂说,“是。你记性好,上会看见大嫂子她都忘了,还问我上没上幼儿园。这两个孩子难得老实,不打架,可听话了。”
才聊没有几句,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两个女人没听见过,飞嫂还说了一句,“不年不节的,这是谁家放炮呢?”接着又是两声。黑狗已经腾的站起来了,手在后裤兜一摸,空的,家宴,家门口,自己的地盘,十几年了,即便是有人追杀到这里,都会随即撤走,黑狗没有带枪,小飞也没有,他们连保镖都没有带。黑狗说,“你们在俩屋里别出去。”朝他媳妇说,“打电话叫人。”
黑狗小心的踢开了包间门,外头没有动静,黑狗闪身出去了。
只不到五分钟,黑狗和小飞的手下都来了,随即几分钟之后,救护车、警车,都到了。没有人看见过黑狗的眼睛可以挣得那么大,没有一滴泪,眼角通红,几乎裂开了,他蹲在卫生间的地上,仰头看着匆匆赶来的人们,怀中抱着的,是满身是血的张小飞。
赶到的黑狗和小飞的手下乱糟糟的,有的冲出去找凶手,有的在汇丰酒店里横冲直撞找人问话,飞嫂冲到黑狗面前,喊道,“小飞,小飞!张小飞!”大叫道,“你不许死啊…”失声大哭。
黑狗媳妇也没见过死人,吓得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在男卫生间里,一连三枪,凶手暗杀了张小飞。大开着的窗口外,楼下的街上,有几个人正如没头的苍蝇一样的东冲西撞,那是楞头带着人在找凶手的痕迹。这是一条极为僻静的背街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看不出任何可以找到凶手的线索。黑狗浑身发抖,但是他必须让自己保持镇静。果然是,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救护车已经没有用,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这一案,二十多年,至今未破。
暗杀,是□□中最防不胜防的手段。比如别扭,自从别扭扳倒五回之后,成为了白道线人,走上了一条亦黑亦白的不归路,想要杀死别扭的,不只一个人。为防备被暗杀,别扭几乎不敢回家过夜,没人知道他哪一晚会在哪里睡;走路时,他只走马路牙子上面,从不走下面,因为曾经有人试图开车撞死他。别扭大概是知道都有谁想要杀他的,他的防备都是有原因的。但是张小飞不知道。张小飞之死,到底是谁干的,没有任何线索。想来就算把张小飞的魂魄拘来,小飞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向他下的手。江湖人一句话,飞哥得罪的人,太多了。这些人正面斗不过飞哥,只有来阴的。
这位杀手,真是一个高人。来无踪去无影。他可能已经跟踪张小飞很久了,甚至可能好多次和小飞擦肩而过,今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应该是跟踪小飞来汇丰酒店,提早就躲进了卫生间,适时卫生间恰好无人,小飞晕乎乎上厕所,正好动手。据警察侦察发现,开始的时候杀手可能并没有想开枪,因为声响太大,立刻就会引起注意,不利于逃走,但是在动手前,小飞发现了杀手,杀手才被迫开枪。即便枪声立刻引来了人,杀手还是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情况下逃走了。
他大概可以飞檐走壁,再说二层楼确实也不算高。他杀人之后一定非常冷静,随即混入人群,平静的毫无破绽。顶级杀手的素质,真的是普通人为之胆寒的,据说某杀手夜间作案,杀了床上的一对夫妻之后,还打开了死者家里的冰箱,吃喝了一番,才从容离开。那时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床上一双尸首,尚且睁着眼睛,杀手在桌上吃喝,看看窗外,看看窗内,银色与血色,不知哪个更耀眼。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即便再从容的杀手,也未必一生不失手,不知道这位从容的杀手,现在是否还在世?寄人间,到暮年,思归途,可有惊恐和悔恨?
这样一位顶级杀手,确实配得上张小飞这样的一个顶级大哥。
外界传说,黑狗梳理了所有和小飞有过节的仇家,拉了一张好几页的名单,一个一个去调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重点大概是有那个大哥二哥都被张小飞杀死的李老三,当年一场血战,被打出了松仁市,李老三被警方通缉,此后再无消息,杀兄之仇,未必就这么了了。重点也可有小紧的海港大佬,手下兄弟小寒因为参与了后镇煤矿的争抢被小飞杀死,之后海港大佬没有任何举动,这个很不符合社会的规矩,很有可能是要等事件完全平息之后,以暗杀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报仇。重点还有,云云,不曾在文中提过的小飞的江湖往事,还有,大概连黑狗也不知道的吧。四处调查,明察暗访,才能了解。
外界还传说,黑狗通过各种手段,监听了不下几十个重点仇人的电话,长达一年,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外界甚至传闻,小飞哥的死,并不是h道人物所为,而是白道上的人物,看飞哥不好掌控,要铲除飞哥。更有传闻,小飞的死与时间前后差不多的省城某高官被查事件关联。外界也有传闻,黑狗其实早就已经查到了杀死小飞的主谋,但是这个人,是一个动不得的人物,大栓子和黑狗彻夜长谈,劝黑狗不可报仇,不要报仇,更有人干脆传言,平城大哥给了暗示:不要再查了,逝者已已,生者犹生,事情到此为止,智者当明哲保身。
一个大哥死了,江湖上没有各种传闻,那只能说这位大哥不够级别。小飞死了,这漫天的传言,无主的血案,正与他的身份相匹配。
飞哥的丧事办的十分盛大。松仁人本来以为,大栓子的生日之后,要很久才能再看见那么盛大的场景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来了一场。还有迷信的人说,栓哥之所以不是整寿忽然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其实是有高人算出来了,今年松仁大哥全部要出事,要躲过去必须办喜事冲一冲。
灵堂里挽联花圈,白雪皑皑。一直跟在小飞身边的保镖李伟在灵前长跪不起,据说哭了好几个小时,后来被黑狗亲自给搀走。李伟和小飞感情笃厚,小飞之死他非常自责。黑狗劝他,“要怪也怪我,跟你没关系。”
黑狗要留下李伟,让李伟继续给他当保镖,但是李伟没有同意。小飞的葬礼后,李伟就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在松仁市出现过。但是有人说,其实李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给黑狗服务,名义上毫无瓜葛,一个天涯一个海角,谁也查不出半点联系,但是只要黑狗大哥需要的时候,李伟,就是另一个隐形的杀手。
与大栓的生日宴不同,除去名流,还有很多地位并不高的人物都来给小飞吊丧。比如刘庄武术队,都是普通的工人,由杨老大领头,送了挽联花圈,花圈上四个字:义气千秋。杨老大和武术队在灵前烧了纸,随了礼金就走了,这边留他们吃饭,杨老大说,“我们没随多少钱的礼金,跟大款们没法比,用不着吃饭,我们就是为了送飞哥一程。”
纪老大也来了,在灵前给小飞烧纸,纸灰迷了眼,揉一揉,眼睛还红红的,纪老大心里真的不好受,飞哥死了,对于正在走下坡路的纪家军来说,就如果整个社会都死了一样。丧礼上人来人往,有谈笑风生的,有嚎啕大哭的,有面无表情的,纪老大也无心流连,往外头走,挤出了人群,在门口外头,一棵正要发芽的柳树下抽烟,抬头,忽然看见了白大头。
白大头低头缩脑,全不似当日初识模样,鬼鬼祟祟的往里面张望,似乎是想进去,又似乎不敢进去。纪老大喊道,“白大头。”白大头被吓了一跳,看见是纪老大,才磨磨蹭蹭的过来。
纪老大十分痛心白大头现在的模样,但也没法再说什么,只问,“你来吊丧?怎么不进去?”白大头说,“我想进去给飞哥烧张纸,但是,我一分钱也没有,空手进去,…不太好。”纪老大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不戒了哪有钱。”白大头说,“我戒了。”白大头的话没法信了。
纪老大问,“莲儿,总也没看见她了,她还好吗?”
白大头说,“好着呢,我媳妇刚生了孩子,她伺候月子呢。”
两人没话说了。想当年,两个人对坐喝酒,吹牛聊天,何等的没完没了,比看见媳妇都亲,到如今,竟然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还是白大头笑道,“我不进去了,在外头看看就行了,飞哥看见我来了,也得生气,我走了吧。”白大头吸毒,张小飞在世时看见白大头一次就打一次,逼着他戒毒,白大头知道小飞在哪都是绕着走,现在小飞死了,他依旧来烧纸,可见白大头还是知道好歹的。
纪老大看着白大头走了,无限的感伤。
五回来了。那是五回最后一次出现在松仁人的视线中。因为五回正在被调查,很多人都以为他不来了,快到下午的时候,五回出现了。依旧的排场,一串十几辆的车队,都是豪车,五回的座驾,尾号六个九的劳斯,五回入狱后转手大栓,后来,大栓又给回了金立。五回未下车之前,其他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一路小跑排开队列,给五回隔出了通道,有人拉开车门,五回从车上下来,穿一件雪白的貂衣,半披半穿,黑墨镜,半长的头发似乎没有剪过又似乎就是这样的造型,颓唐中透着高傲,高傲里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威慑,就如一位血统高贵的落拓公子。
黑狗亲自从里面迎出来,与五回寒暄,两人进去了。
吊唁的人来来往往,小飞的遗像瞪着一双圆眼睛,精神焕发,看着自己身后的人间虚幻世界。
小飞身后,巨大的家业,都由黑狗执掌,按照谁受益谁有嫌疑的原则,黑狗也不是没有杀小飞的嫌疑,但是黑狗和小飞的感情人所共知,小飞死后黑狗如失膀臂,黑狗主使这话没人敢说,也没人信。飞嫂没有再嫁,一心抚育两个孩子,飞哥的两个孩子虽然模样都和飞哥有几分相似,但是性格截然不同,两个人都很老实,从小不惹事,长大也不张扬,至于是否全额从伯父那里拿回了自己的财产,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两人名下都拥有多家企业,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虽然终究不如亲生父亲在世,但是黑狗并没有亏待他们。
比起老婆孩子与家产,更难纠缠的是飞哥手下一众的兄弟。这些人可以说说即是飞哥的手下,也是黑狗的手下,本来没有什么说的,飞哥不在了,自然跟在黑狗身边,但是人不是财产,人是活的,每个人的欢喜憎恶并不相同。飞哥有飞哥喜欢的人,黑狗大哥有黑狗大哥喜欢的人,如今飞哥喜欢的人失势,黑狗大哥喜欢的人得势,都是松仁社会数一数二的人物,难免有人愤愤不平,难免迁出恩怨纠葛,难免又是打打杀杀,阵阵江湖波澜。这些,也不必多说。
小飞葬礼后不到一周,五回就被拘捕了。据说当日,五回从家中出来,依旧披着那件白貂绒,带着金边眼镜,似乎还没有睡醒,松仁的警察没有敢上前给他戴手铐的,他笑着伸手,说,“没事儿,按程序来。”随后,在松茸子煤矿,搜出了枪支,管制刀具,非法炸药。
五回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没过多久,案件交由本省某市异地审理。案件将近一年才宣判,有传闻,再此期间,五回多次给平城大哥写信。最终,五回以包括涉黑在内的多项罪名,被判无期徒刑,随后远涉巴蜀,异地服刑。诺大的一个集团,在五回被捕后,变得支离破碎,有的资产作为非法所得没收,有的作为欠款归还,投资大部分一去不返,集团员工各个自保,生怕被牵连进去,包括二平在内,二十三人被捕判刑。
没有判死刑,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松仁社会舆论哗然。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朋,眼见他楼塌了,更多的人并不能推他由己,而只是看看热闹。很多守过法的老社会都说,“五回完了,恐怕要死在监狱了。”原因很简单,五回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并没有进过监狱,监狱里的苦,他根本受不了。更何况,前一日还是万人之上、意气风发的著名企业家,是伸手五支令、拳手要人命的江湖大佬,下一刻就成了阶下之囚,受人白眼。遭人蹂躏。更何况,他吸毒严重,身体必然已经不行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下,五回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
时光飞逝,流光飞舞,二十年后,五回依旧在狱中。古人以物是人非慨叹岁月悠长,而以如今的发展速度,物也不能“是”了。二十年的松仁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连学校都被拆迁了,盖起了层层高楼,百年矿山,一个一个的破产,社会不在打打杀杀,黑黑白白,离离奇奇,扫h打恶已经扫了不知道多少次,五回之后又有好几位大哥起起落落,h社会还没打完。每次上头下了扫h的指标,松仁市领导摸着脑袋想,全社会人一起猜,这次轮到谁了?
江湖快干净了。只剩下的还是大栓和黑狗。只是黑狗已经离开松仁,媒体提起来都说黑狗是另外某市的企业家了,人们终于想起来了,问,“五回是不是该回来了?”
就仿佛是离乡多年的游子,即将回到家乡,“五回该回来了。”最近常有社会人这么说。当年的风光早就烟消云散,然而如今,松仁社会人还是不得不佩服五回。五回不但没有死在狱中,且在安心守法,表现良好,由无期转为有期,随后几次减刑,已经有望出狱了。有人问,“他回来了还能再起来吗?”有人说,“回来都六十了,时代也变了,起不来了。但是你放心,再起不来,回来就比我们有钱。”大栓子还在,黑狗还在,旧江湖仍有那么点点滴滴的痕迹,更重要的是,金立还在。
五回的集团公司在各种抵债、剥离和没收之后,还剩下那么一点点的资产,由金立接管。五回没有被判死刑,五回的公司还留下那么一点点资产,这些,不得不说是松仁社会在那个时候才有的最后的一点点温柔了。是某一种慈悲和义气,没有用斩尽杀绝来表示自己的绝对清白。
这一缕义气柔情,也表现在大栓对金立的支持。在弱肉强食的松仁社会上,五回刚刚倒下,多少人恨不得趁机踩上一脚,金立经营五回留下的部分资产,大栓帮她挡住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金立虽然不能够像五回在的时候,但是亦能够维持经营下去,后来资产逐步壮大,公司办的有声有色,自己也算是一个松仁女企业家了。
金立去蜀地看五回,带着还坐着轮椅的悠悠;金立按月给五回卡(监狱的卡)里打钱,卡里钱够多了,花不了,金立依旧打钱。别人问金立,五回在监狱里怎么样,金立说,“好着呢,胖了,要是不进去,吸毒早就吸死了,感谢政府。”就仿佛金立和五回从来没有闹过离婚一样,金立在社会上,依旧是五嫂,从没有变过,当金立自己立住了脚,她又重新受到了松仁社会的尊重,很多人都说,“五哥五嫂都是能人。”过去的事果然就过去了,有的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李小婉和全家人一起安葬了表姐。大姑已经不怎么哭了,她的泪已经哭没了,大姑说,“死了吧,活着太受罪了。”墓碑上是张婷最漂亮的一张照片,漆黑的头发扎着高高的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眸善睐,顾盼生情,那应该是初识路文强不久的时候,好像是在实验幼儿园照的。李小婉又一次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张婷在五回被带走后不久就去世了,临死前她还在问,“他怎么不来了?”大姑说,“他办离婚手续去了,你好好等着,回来跟你结婚。”张婷等不了了,她也等不来的。
连张文都消瘦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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