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虞昭宁是在一种濒死的窒息感中惊醒的。
那并不是梦,而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原主的身亡提醒她,三日后,她即将被自己最敬爱的皇叔虞銮一杯毒酒穿喉送上西天。
此刻的她正站在极高的汉白玉祭坛前,身上是沉重得几乎压垮肩膀的帝王衮服,头顶上是寒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的声音,黑压压的百官如同潮水般跪伏在地。
四周是震耳欲聋的山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昭宁强自镇定心神,拿出在大学上课时指点江山的威严气势来,平静的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她是在做工科化学实验时不慎发生了闪爆,眼前一黑,就继承了原主身亡的回忆,穿成了这位同名同姓的傀儡女帝。
“陛下今日登基,乃我大晟之福。老臣虞銮斗胆,请陛下满饮此杯御酒,既谢天地祖宗庇佑,亦示君恩浩荡,与臣民同乐。”
一道慷慨激昂的声音如同惊雷突然在身旁炸响,她往右看去,看到一个正朝她笑的一脸慈爱和煦的中年男子,却令她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寒颤,正是他的皇叔虞銮。
饮鸩止渴,还是立刻毙命?
现在喝下蛊酒,立刻成为傀儡,皇权性命皆操于虞銮之手,三日后被灌下毒酒暴毙。
不喝,便是御前失仪,只怕虞銮当即就有理由废黜甚至“误杀”她这个“体弱”又年幼的傀儡。
仅存的变数是身旁左侧,那唯一有资格与摄政王虞銮并肩而立,同侍奉她身侧主持登基大典的年轻男子。
她抬眼看去,猝不及防的被惊艳了一下,只见丞相谢景行垂眸跪立,绯袍玉带,容貌昳丽,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只是周身的气场太冷了,仿佛凝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
就是他了,也只有他了。
向来思维严谨的她迅速做出判断,唯有此刻把水搅浑,将身旁这位同样位高权重的危险权臣一起拖下水,才能让虞銮投鼠忌器,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陛下,请满饮此杯。”虞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如同丧钟将鸣。
虞昭宁伸手,带着精心计算的颤巍,发着抖接过那镶满宝石的大金杯,完美复刻了原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姿态。
低头一看,却吓一大跳。
好家伙,这么大一满杯,她以为顶多就是一滴入魂的化学剧毒浓缩液,这是直接给她上了一蛊毒畅饮杯?
她就一“病弱”女子,有这么难杀吗?
就在虞銮笑意达到顶点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一个工科生毕生最好的演技,作势要一饮而尽,脚下却一软,手腕抖动,一边惊呼,一边暗运力道将那杯酒向左侧轻抛出。
不出她意料的,那杯暗红色酒液呈抛物线悉数泼洒至毫无防备的谢景行身上,大部分从他侧脸顺着白皙脖颈流淌至胸前,直接将他胸前那暗金线绣的栩栩如生的金麒麟染红,一接触早春的冷空气瞬间气化成白雾。还有少部分溅落在她的手背上,发出淡淡的灼热之感。
金杯落地,满场死寂。
几乎是一瞬间,虞昭宁就感觉到周身的气氛就降成了冰点,这是明晃晃的羞辱,出于心虚,她几乎不敢去看这位原主记忆中的头号死对头权相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谢景行缓缓抬头,那暗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精致的下颌滴落,更衬得他面容昳丽若妖。
他不仅没有暴怒,反而极轻地笑了一声,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他优雅地抬手拂去衣襟酒渍,从袖中掏出雪白锦帕,擦干净脸,再慢条斯理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赶在他发怒前,虞昭宁面上不留痕迹的堆起了与原主一般的娇矜与草包模样:“谢、谢爱卿…朕手滑了,你定不会与朕计较的,对吧?”
“臣惶恐,陛下无恙就好。”
听到他这句话,虞昭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然而,刚喘了一口气,却发现他寒冰般的眸底深处多了一丝诡异的玩味交织。
“陛下的手,”他声音好听如碎玉,却似毒蛇吐信,“若是不稳,臣可代为执杯。”
这分明就是**裸的死亡威胁,虞昭宁才放下来的心又死了,直听的头皮发麻,条件反射性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比死亡威胁来的更快的是迎面而来的死亡刺杀,本来她赌的是她把这位几乎与虞銮分庭抗礼的死对头政敌权臣谢景行卷了进来,明面上,虞銮不敢做的太猖狂。
然而,到底还是她低估了虞銮对皇位势在必得的决心,就在她假意把酒泼掉的一瞬间,虞銮已经敏锐察觉事情出了变数,判断她这个傀儡已经超脱了自己的掌控。
他只是暗暗打了一个响指,一名埋伏已久的刺客就从祭坛前方立着的汉白玉玉碑后动作凌厉的闪身而出,手中白刃如同闪电般直指她心窝。
而本应护驾的御前侍卫竟然像约定好了一般,直接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通道来。
虞昭宁从前一直在大学教学度日,过着平民小百姓的安稳生活,哪里经历过这比电视剧还要惊险刺激百倍的真实版古代刺杀,这异变吓得她魂飞魄散。
高台上,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本能让她只能死死的拽住离她最近的唯一“避险屏障”,谢景行。
“你——!”谢景行猝不及防,眸中迅速浮现浓浓杀意与无尽的嫌恶。
“刺啦”一声,质料精贵的绯袍衣袖竟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他被拽得重心失衡,加上刺客冲撞而来的力道,两人竟如同滚地葫芦般,纠缠着从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直摔下去。
“有刺客!护驾!”台下终于有臣子反应过来,霎时间,惊呼声、尖叫声、兵刃出鞘声响成一片,庄严肃穆的大典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另外一边,随着耳边“砰!砰!咚!”的巨响,
虞昭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撞击带来的疼痛遍布全身。
她的头不可避免地埋入了谢景行的颈窝。
鼻间却闻到一股淡淡香甜水果糖的气味,与他外表那疯批妖冶的危险气质截然不同。
翻滚中,她耳边竟然还听到他带着笑意的低语:“陛下这般投怀送抱,是觉得臣比那些刺客…更好相与么?”
与此同时,一段属于原主的极其不堪的记忆如同触电般猛地涌现在她脑海中,去岁宫宴,她曾当众掌掴谢景行,怒斥其不过是她们虞家养的一条狗。
看来这梁子结的不是一般的深,几乎就是死结,更令她抓狂的是,谁会愿意和一个极度讨厌自己的陌生男人面对面抱在一起尴尬的滚楼梯啊。
她尽力侧头,不想与对方发生更多亲密接触,毕竟一直母单多年专注做实验的她活的像尼姑一样无欲无求,然而失控的混乱中,还是羞耻的察觉到自己的唇瓣擦过他冰冷的脸颊,最终在一次剧烈的撞击中,与他因擦伤而渗着血丝的唇角狠狠撞在一起。
劳资珍藏多年的初吻啊,就这样没了,她内心发出暴鸣,一边心跳如擂,一边尴尬的几乎脚趾扣地,双颊在瞬间变得滚烫,几乎不敢看谢景行。
晕眩中,她看到谢景行的嘴角破裂渗出血迹,他竟然浑不在意,甚至还伸出舌尖轻轻舔去那抹鲜红,配上他那张昳丽却苍白的脸,妖异得令人心惊。
随着两人双双掉落在祭坛下方的平台上,翻滚终于停止。
虞昭宁被谢景行垫在下面,两人皆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浑身疼痛。
然而还不等她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刚想喘口气,虞昭宁却敏锐的感觉自己心脏处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那非人的痛感竟然比刚才的撞击都要强烈百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心脏里生根发芽,疯狂汲取着她的生命力。
“好痛。”她发出痛呼,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上方的谢景行猛地睁眼,苍白脸上先是震惊,随即竟漾开一个比刚才还要灿烂、却无比危险的笑容。
“有意思…”他死死盯着她的脸,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陛下这是给臣下了什么新的牵绊?看来你和我,真要一起从天堂到地狱,至死方休了。”
怎么又怪到她头上了?
她这不明不白的穿成傀儡就算了,怎么还要背锅?满头雾水的虞昭宁这才敏锐的察觉到谢景行的脸色似乎比刚才要苍白了许多,气息也多了几分不稳。
一个诡异的念头凭空浮现,难道他和自己一样心脏也产生了剧痛?
与此同时,她清晰感觉到,一股不属于她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极致的厌恶夹杂着被冒犯的暴怒,如同洪水般猛地冲入她的意识。
这情绪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他想杀了她。
不是,她怎么突然能感知到谢景行的情绪?
她因这诡异的莫名连接感而感到恐慌。
此时,有忠心的侍卫终于冲破了层层阻碍涌了上来,潮水般将她…不,是谢景行包围。
“护驾!快传太医!保护丞相!”
谢景行闻声,目光却在瞬间冷却。
明明忍着同样的剧痛,他却淡然起身,连身型都不带摇晃半分,迅速扫视了一圈混乱的现场,眼神冰寒刺骨,对着冲过来的侍卫长轻描淡写地下令:“惊扰圣驾者,诛九族。清理干净。”
虞昭宁张了张嘴,也想叫人来护驾,却最终抵不过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剧痛,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昏迷前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看来想保住小命,还是得先搞定这个死对头疯批权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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