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真的那么觉得的么？警察没有什么错，是被迁怒了？”
饭后，夏目癸收拾剩下的碗碟，闲聊问道。
他之前在门外偷听到了几句，因为屋子里氛围太好了，就一直没进来。
夏目唯刚给一个婴儿喂完奶，轻轻拍打她的背部，避免吐奶，听见夏目癸的话，失笑摇头：“是实话，但不全。”
“松田的这件事，在我看来，最大的过错方有两个，一个是他爹，一个是那些直接恶言恶语排斥他的人。”
这个心结的大头，是他爹就此郁郁寡欢，酗酒堕落。小头，是松田阵平被周围的邻居孩子排斥，认为是杀人犯的儿子。
被迁怒的警察反而没做错什么。唯一的问题是水平不行。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警察，发现有人疑似凶手，激情之下杀了人。你本事不行，线索不够，判断不出来他是不是真凶，但对方是很有可能的嫌疑犯。
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都是找什么借口，将嫌疑犯多拘留几天，方便调查么？
松田阵平父亲的比赛日期，是案发之后的转天。除非警察能在半天之内迅速破案，他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参加比赛的，但那些警察又不是侦探漫画的主角，破案速度怎么可能那么快。
通融保释这一天也不可能，不是偷盗之类的小案子。穷凶极恶的罪犯总能找到各种各样合适的借口，帮助他们逃脱。这种杀人案，将嫌疑人放跑，是要给他逃窜的机会，给其他人带来危害吗？
所以夏目唯认为，警察没有什么大错。
而这件事情的衍生问题的罪魁祸首，就是当初那些嚼舌根，冷暴力，用舆论攻击他的邻居和同学。
“甜甜总觉得，一切的起因，在于他爹见死不救，这是他的父亲的过错。所以理所应当被其他人排斥责骂。”
“他这不是承认他对他父亲有过错了吗？”夏目癸奇道。
“当然不是。他承认的是他爹不是个好人，而不是承认，那不是一个好爹。”夏目唯说道，“这是两种定义。”
“这里面问题更严重。”夏目唯端茶水漱口，啧了一声，“实际上我并不觉得在这一点上他爹做错了。路遇别人吵架，没有多管闲事，这算什么错误。”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这一点了。”夏目癸也想起来了。
一红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夏目唯终于闲下来，开始帮松田阵平翻旧账。
当初乱嚼舌根的那些人，那些邻居、松田的一些同学，都被夏目唯找出来，一个一个剁碎了，坟头草都好几米高了。她可不想再次提起来这些人，万一甜甜心血来潮想起这一茬子，主动打听他们的事情该怎么办。
唯一剩下不好料理的心结，是他的父母。
夏目唯思考：“准备一些见老人的礼物吧，大概过些日子，甜甜会用孩子做借口，去看看他父亲。”
“尽快摊开了也好。”
夏目一红和夏目贵志打着哈欠走下楼梯，对夏目唯问好。
夏目唯也止住了之前的话题，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夏目一红往嘴里塞小丸子，一边盯着夏目唯怀里抱着的小团子，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饭碗上了。
夏目贵志也在看小团子，不过没有那么明目张胆，偷偷地看。
夏目癸帮夏目唯简单打扫了卫生，给两个小孩换了次尿布，就提着空饭盒离开了松田家，回到酒吧。
ZW酒吧今天在营业，自从有了诸伏景光入驻，酒吧营业的时间变长多了。
诸伏景光站在柜台前，一边擦酒杯，一边走神。他的衣角上挂着一串黑煤球，还有几只小鸟落在头顶和肩膀上，随着他肩膀的动作，一抖一抖，歪着小脑袋，看他擦杯子。
浅金色的鸟羽搭载他的脖颈上，泛着柔光。
这惊奇的一幕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店里的顾客好像没有看见那些奇怪的东西一样，对诸伏景光招手：“酒保，再来两瓶啤酒！”
“好，请稍等。”诸伏景光笑着应道，他用手指推了推鸟儿的头，小鸟不太高兴地扑腾翅膀，飞起来，落到一旁。
倒酒，送过去。
“叮铃——”门被推开了。
一个莫约四十多岁，穿着黑色和服的男子走进来，长头发，脸上缠着绷带，挡住一只眼睛，周身的气势很是阴沉。
“的场先生。”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将对方迎到吧台，“您要来喝点什么？”
“没有人在么？”的场家主皱着眉，环视一圈，周围有几个妖怪翻个白眼就躲起来了，一直在吧台悠闲喝酒的女子也警惕地直起身子，笑容冰冷地盯着他。
“真的没有人。”的场家主的目光迅速略过在酒吧里喝酒的‘麻瓜’和诸多妖怪，眉头微皱，露出一抹嫌弃，对诸伏景光说道，“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我家主子？什么我家主子？诸伏景光的疑惑刚刚浮起，就听见旁边的妖怪嘲讽道：“大概最近都不在。嘻，糟老头子，夏目大人可忙了，没时间理你。”
的场家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脸顿时黑了一半。
“老夫有急事找她。”的场家主生硬地说道，他看着周围正在喝酒的年轻人，很看不惯这一套。大白天就喝酒，堕落的大学生。
“去里屋等吧。”丙敲了敲烟管，用目光示意小妖怪避开，站出来主动引路。
三筱用酒杯遮挡着唇，想了想，给一二三打了个电话。
夏目癸是不行的，在的场眼里不算人，就是个式神，夏目唯最近又比较忙，这件事只能找一二三青。
等到那个中年男子进入内室，诸伏景光才收回目光，心情有些复杂。刚刚对方的那句，没有人，他听懂了。
在的场眼里，自己大概是不算人的，而是类似，宠物那种，需要饲养管教的东西。
“除妖师都是这么……”诸伏景光斟酌了一个用词，“傲气的么？”
“啊，嘿嘿，虽然大多除妖世家都以守护人类为己任，但不少人的态度，比妖怪看人类还要高傲呢。”三筱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放下酒杯，轻笑两声，“这不也是正常的么？就如同，那些有能力的人，不可能会觉得，自己和乞丐的命是一样的。”
“我听说人类有一个著名的电车难题问题。”三筱微微歪头，浅紫色的头发滑落，“如果电车的一边绑着五名乞丐，另一边绑着一名类似爱因斯坦的科学家，恐怕大多人，都会选择压死那些乞丐吧。”
诸伏景光沉默不语。
“好了好了，继续喝酒。”另外几个妖怪凑过来，“诸伏先生！我们还想要一份天妇罗。请！”
“好，稍等。”诸伏景光看见绿皮妖怪摇头晃脑的样子，心情舒缓了不少。
他这些日子大概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一个妖怪、除妖师、人类共存的酒吧。有走投无路的小妖怪，来这里拜山头，求收留。
也有有天赋的人类的小孩，在这里学习古老的法术和冷兵器。还有除妖师来来往往，互相之间交换情报，确认新的异常出现的地方。
他被妖怪科普了一部分知识，比如世界连接点什么的，也知道了妖怪一定要求他保密的原因。可惜对方还是不信任自己，他并不知道连接点有哪些，也因此被制住了手脚，不敢给自己认识的人透露任何消息和情报。万一对方是世界连接点之一呢？
大概是满意他的表现，又觉得他的上司没了，那个酒吧店主，主动联系了某个财务部的高官，帮助他补齐了资料，并且将他的档案调到了相关部门，新的任务改成了保密和配合东都本地除妖师。就此，彻底被套牢。
至于他的任务的那个除妖师是谁，他到现在还不清楚，只知道对方姓氏为夏目。
夏目是霓虹大姓，人口众多，不亚于某国国内李、张这种大姓，他并没有因为一个姓氏就怀疑到夏目唯。也不心急，就当带薪休假了，在店内逗弄小妖怪挺好玩的。
可惜零没有签契约，看不见。诸伏景光有些可惜地想，顺手搓了搓小妖怪的脑袋。
黑衣组织的成员他这段日子也遇见过不少次，那些人除了表情有些惊诧，根本不敢在这里闹事。似乎这一块是什么禁区。
零也跟着来了几次，发现他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也有了些许猜测，没有多说，只是暗示他保护好自己。
诸伏景光反而有些忧心。黑衣组织似乎和妖怪有些联系，难保不会利用妖怪做些什么事情。零不知道这一手，不会有危险吧？
被他念叨的降谷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庆幸自己还没有开始做咖喱饭。
“叮咚——”
“欢迎来到波罗咖啡厅——”安室透连忙说道。
上次景光身份暴露后，他就觉得自己不安全，主动应聘了一份服务生的兼职，换了一个住址。
新进来的男子有些眼熟，戴着墨镜，顶着毛茸茸的头发，普通的黑西装工作服。
松田阵平？安室透一愣，对哦，这里距离松田家还挺近。
“啊，老板，您这里是有厨艺培训课呃……”松田阵平一边抬头一边说，看清楚对面的人脸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
怎么哪里都是这个家伙？
松田阵平将后半截话顺下去，停顿几不可闻：“厨艺培训课吗？我是收到了这里的传单，想来咨询一些信息。”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
安室透低头看了一眼，的确是厨艺培训班，教人最简单的入门基础课的那种，地址也写的是这里。
“请您在座位上稍等，我和老板确认一下。”安室透礼貌微笑，今天榎本梓不在，他刚来没多久，不知道这张宣传单的具体情况。
他将松田阵平请入吧台，倒了一杯温水加柠檬给他。
“我看客人您的脸色不太好，可以试一试柠檬水，补充维生素。”安室透说这句话的时候多了几分真心。
松田阵平摸了摸自己的墨镜：“这么明显吗？”
两个在店里吃早饭的上班族离开，咖啡店空下来，让他们两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安室透打电话的功夫，松田阵平将柠檬水喝掉，忍不住轻轻掐自己的眉头。
他和夏目唯说了那么长时间，说的东西也很多，有的没的一大堆，最后的问题还是没解决。
请谁来帮忙啊。他是不敢提他的父母了，他隐约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爆弹。
难道只能请小癸来了么？松田阵平头更痛了，要不还是麻烦小癸吧，之后等小癸结婚，他们多照顾一下，就还回去了。
松田阵平这么想着。那边的安室透已经撂了电话，将相关的信息写在名片上，递给对方。
上面的字很清晰工整，时间地点学费、基础要求教学内容联系方式。
“我不是很建议你在这里。”安室透的目光从松田阵平的领口，袖口，膝盖，一一划过。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家里有小婴儿吧。无论是宝宝还是孕妇都不适合这种速食类型的饭。”安室透建议道，“我记得东都这边的分区政策，会给每一对新人夫妻怀孕初期，提供培训班。如果你们当时没有申请，现在还可以去申请。”
他说着将找好的网址和地点写在另一张纸上，递给松田阵平。
“……多谢。”松田阵平收下了，他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找一个借口跑出来，现在反而上心了。
“需要谈谈吗？”安室透看出来了他的心情不太好，环顾一圈，顾客都走了，榎本梓今天请假了，这里是他的地盘，早就检查了，大概率安全没有窃听器。
“不了，只是一点小问题。”松田阵平拒绝了。
“你不要说话！我被你绕过去了！问题还没有解决！”松田阵平不高兴。
“我觉得我被你唬了。你不愿意称呼我的父母为父母。”
“我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是弱小而又无力。”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他走过来的路上，渐渐冷静下来，一宿未睡的疲惫被冷风吹走，反复思考了好久，才意识到，为什么夏目唯会敏锐地注意到这个问题。
没有人可以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她在说我，还是在说她自己？
松田阵平点燃一根烟，对安室透说：“有些愁。”
几乎是逃避一样，离开了家。
“我根本不敢问那个问题。”
不敢问夏目唯，你的父母是怎么样？
每次夏目唯对他揭盖子说实话的时候，都遇到一些，让他觉得煎熬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
久而久之，他就对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行为，产生了微妙的恐惧。甚至会觉得，对方不说就不问，得过且过也不错。
“因为我可能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也做不了任何有用的事情。”
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会像夏目唯那样表明态度。
“总之，多谢你的柠檬水了。”松田阵平掏出来一些零钱，起身，然后猛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安室透将他拉回座位上，笑容带着一丝杀气：“你说明白点。”
他收敛笑容，认真道：“万一，我能给你出个主意呢？”
每次都会犹豫要不要写这些东西……感觉之后会变成黑历史……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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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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