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阳帽,雨伞,小风扇……衣服放行李箱了……还有什么没带?”
“小如意呀。”
许闻松一把抱起周如意,连人带包一起搂出门,匆匆锁好家门,无视周如意的抗议和不满,半搂半扛坐电梯一路直通负一层车库,把人塞进副驾然后关上车门。
周如意满头迷惑看着许闻松:“你是不是有病。”
许闻松从驾驶座伸手给周如意系上安全带,呲个大牙傻笑道:“小如意再一件件数下去都要中午了,中午天气一热小如意就想钻回空调房贪凉,哪里还记得我们早就规划好的行程,所以只好采取强硬措施啦。”
“我才不会。”周如意下意识否认。许闻松紧接着回复:“嗯嗯,小如意才不舍得让许闻松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旅行,自己躺在家里吹空调,对吧?”
周如意哽了一下,尴尬地咕哝道:“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许闻松阴阳怪气道:“嗯呢,是我体谅小如意,知道小如意怕热不想出门,故意丢下小如意自己去旅行,所以小如意就尽情感谢我吧。”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这么记仇。”周如意撑着扶手箱把脸凑到许闻松眼下,竖着眉毛郁闷道,“不是说不生气吗。”
“哪来的仇,哪来的气,”许闻松一手掐住周如意的脸颊,低头在被迫撅起的嘴唇上啄了几下,无奈道,“都是引你注意的招数,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小如意才是笨蛋。”
“哼。”
在许闻松再次吻上来之前,周如意先亲了上去,讨好地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轻柔地印下几个吻,将要继续深入时,许闻松捏着他的耳朵扯了扯,小声说:“要不不去了吧,我忽然觉得在空调房里跟小如意腻歪几天也挺好的。”
周如意拿脑门撞他,数落道:“能不能有点出息,亲一下就没原则了。”
许闻松喉结诚实地滚了滚,痴情道:“面对小如意能强硬起来的许闻松就不是许闻松了。某些时候除外。”
“……”
周如意本意是想捂住这张脏嘴,但手控制不住甩了出去,在许闻松俊朗的脸蛋上落下一个响亮亮的巴掌,两个人都愣住了,他赶紧用手捂住许闻松的脸。
“对,对不起。”
许闻松捂住他的手,呆呆傻傻地笑了起来:“小如意怎么连耳光都是香香的。”
“闭嘴……因为你买的香氛球气味太重了。”
“难道不是小如意贪玩泡太久了吗?”
“到底是谁贪玩?”
“不是小如意非要在浴缸里勾……”
周如意红着脸捂住许闻松的嘴把这张脸掰回去:“不是说早点去吗,赶紧开车。”
“好~吧~”
许闻松叹着气乖乖开车,周如意一路盯着他,奇怪许闻松居然这么轻易放弃挑逗他了,结果在下一个红灯闪烁时,许闻松把脸凑过来贴上他的嘴唇,舌尖轻轻点了一下,又咬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转回去继续开车。
周如意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倏地聚焦到前方,前面车子里的年轻女生趴着后窗在叫唤,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光看她张大的嘴巴和震惊的表情就知道叫得有多大声了。
周如意尴尬得脸颊发烫,拿起外套往头上一盖,试图隔绝那道火辣辣的目光,眼睛从侧边缝隙里恶狠狠瞪视一脸悠然自得甚至哼起了小曲的许闻松:“许闻松。给我等着。”
“oh baby I'm waiting for……”许闻松哼着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看向他,“you。”
周如意哗一下把外套盖死了,像是能把小鹿乱撞的心和红热的脸蛋一起掩盖一样。
心情堪比今日阳光的许闻松发出爽朗的笑声,道路堵塞时还不忘腾出手拍拍他的脑袋。
周如意掀开外套,语气凶巴巴地说:“好好开车。”
许闻松不正不经道:“好哦~”
“小心实习期刚过没多久驾照就被吊了。”
“哇小如意玄凤长了张乌鸦嘴。”
“你才小如意,你才玄凤,你才乌鸦。是周乐说你上了高速跟大运车撞蛇一样,没有分寸就知道踩油门,他坐十分钟车晕了三天。”
“妾身冤枉啊,KK大王怎么能听乐宰相一面之词,我是那么没有安全意识的人吗。”
“我在车上的时候你当然把安全第一刻脑门上了,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怎么野怎么来。”
“我哪敢做那些会让自己受伤的事,被树枝划伤了小如意都要把我臭骂一顿再偷偷心疼,我要是出个车祸小如意不得小寡妇哭坟哭晕过去了。”
“到底谁是乌鸦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非要去考驾照,又不是没有司机,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了,总不能是听别人说男人一定要有车有房才去买了一辆这么贵的车吧,我早就跟你说过……”
“为了你呀。”
许闻松打断他的话音。
“为了随时都可以和你去旅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旅行,为了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在车上斗嘴,吵吵闹闹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了亲自接送你上下班,我喜欢从车窗里看你跑过来和我一起回家的样子,喜欢看你坐在副驾跟我分享上班的事又呼呼大睡的样子,更喜欢看你目不转睛对着开车的我犯花痴的样子,明白了吗?”
周如意眼睛不自然地眨个不停,傻傻愣愣的,整颗头像番茄炒鸡蛋一样,手指攥着外套,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一句弱得几乎听不清的话:“……笨蛋。我才没有犯花痴。”
许闻松笑得很开心:“那就是我对小如意犯花痴了。”
“犯什么犯,好好开车……”周如意羞涩地蒙上外套,把别扭的声音闷在布料里,“我要呼呼大睡了。”
“外套会挡住安全带哦。”
周如意扯下外套,闭着眼睛却好像始终能感受到许闻松灼热的目光,明明知道他正目视前方开车。他假装睡了一会儿,偷偷掀开一只眼睛看过去,许闻松目不斜视伸过来一只手揉揉他的头发。
“睡吧,路程还有很久呢。”
“嗯……”
周如意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等到堵车停下的时候,一把拽过许闻松的衣服,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印下一个吻,然后朝向窗外重新闭上眼装睡。
车内安静了很久,直到车子开始流动,许闻松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轻笑,然后打开了车载蓝牙开始放歌。
或许是许闻松的歌单太舒缓,开车太稳实,又或许是他已经晕车了,没过多久,周如意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困意慢慢冒泡,不知不觉中就失去了意识。
第一次醒来时,大概是在服务区,许闻松问他要不要喝水去卫生间,周如意迷迷糊糊喊了声渴,许闻松含了口水嘴对嘴喂了他小半口,周如意喉结滚了几下,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回应这个吻,许闻松却直接松了嘴,周如意意识模糊地想了半天为什么被许闻松拒绝了,没多久又睡着了。
第二次睁眼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周如意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许闻松。
许闻松忍着笑解释:“海鸥,撞玻璃上了。”
“谁?”
“海鸥桑。”
“……”
许闻松打下车窗,一阵凉爽的风吹了进来,周如意逆着风看向窗外,灿烂的金发被吹拂到耳后。
蜿蜒而下的盘山路外,是一望无际的碧蓝色,地平线与天界线融为一体,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艳阳天毫无遮挡的阳光撒下,海面浮光跃金,推开的浪丝绸般层层涌上岩滩,激荡的浪花迸溅出星星点点的碎钻。
圆圆的白色海鸥成群结队站在护栏上,或在风车与电线杆间往返,他们一经过就齐刷刷地看过来,像随时要打劫的小土匪,有一只蠢得不行的已经把自己撞晕了,胡乱扑棱着翅膀回到土匪窝里偷摸掉小珍珠。
周如意被潮湿的海风扑了满脸,他闻到了风中裹挟的咸涩味,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带来的甜丝丝的气味,他像个小孩子趴着窗睁大了眼睛,惊叹着把所有仿佛只存在于画中的景色纳入眼帘。
对于从小生活在临海省份,经常往返海边城市的许闻松来说,大海和这般景色并不稀奇,他每一次旅行欣赏的永远都是周如意,他爱的人活在每一幅画里的模样。
“可惜呼呼大睡的小如意没看到穿过镇子的时候大海一点点出现的画面。”许闻松做作地叹着气说。
周如意猛地回头看他,心虚道:“那,那,还不都怪你的歌单太催眠了。”
“这是小如意的歌单呢。”
“……”
周如意忘了他们的音乐软件账号是共用的,虽然已经不用学音乐了但他还是收藏了一堆练习用的曲子,相比许闻松轻快活泼的现代流行歌,他更偏好古朴的纯音乐,大都是好几个世纪前的风格,好不好听不好说,催眠是真的。
周如意尴尬了几秒,僵硬地转移话题:“快到了没啊。”
“下面那个小村就是了。”
周如意看到海边的乳白色村落,跟个奶油蛋糕一样。远远就能看见盛放在每个角落那一簇簇艳红的花、高过屋顶的棕榈树、海风中翻飞的帆布,像爱琴海旁的希腊小镇,在这片海和这座小山的襁褓中孕育独属于这个部落的文明,神秘又美得不像真实存在的地方。
“好漂亮。”
“我们接下来几天要住在其中一间屋子里哦。”
“民宿吗?”
“这只是个闭塞的小村子,没有发展旅游业,平时都不会有外地人来,所以也没有民宿,我们是受邀来旅行的,程教授一家会招待我们。”
“会不会麻烦他们?”
“不会,程叔穆姨和程政一样热情,我以前在静湳替程政招待过他们几个月,现在他们隐居了,经过当地人同意搬到这里来生活,一直念叨我过来旅行,我们只需要尊重当地人不让村子变成人山人海的旅游景点就好了。”
“你真是到处行善积德。”
“为了下辈子还能遇到小如意呀。”
“你不是不信这些东西吗,还有我才不是什么好人,你越是不管不顾对别人掏心掏肺越是遇不到我。”
“因为这辈子太短了,我想要更多年岁和小如意在一起。如果小如意都算不上好人的话,那做了许多无法弥补的错事又深深迷恋小如意的我,岂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才不是……唔……”
周如意反驳完又不说话了。
这个小屁孩个性的男生性格实在恶劣,永远改不掉故意说反话讽刺别人的坏毛病,可一旦碰上许闻松这种内心赤诚不屑掩饰爱意的人,总会被他直来直往的热烈撞伤,害羞又心动得无言以对。
许闻松不会因为周如意总和自己抬杠觉得扎心,他反而觉得不傲娇嘴硬的周如意就不像周如意了,而且他最喜欢周如意这副红着脸哑口无言的样子,胡思乱想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要黏黏糊糊赖在他身上撒娇了。
许闻松会装作被伤了心的样子,在他不说话的时候也保持沉默,周如意当然看得出他的演技,然后出演愿者上钩的鱼,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
沉默中把车开到村口,程政穿着大短裤、踩着人字拖、顶着大草帽站在屋檐下朝他们招手。
“哈喽啊许老师Kalyan!”
许闻松周如意跟程政是老朋友了,于是没有下车客套,程政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和他那已经本土化的黝黑肤色一样,一股被海水浸了几十年的气味涌入车厢。
“好久不见。”
“放屁吧上个月才在静湳见过。”
“哈哈哈哈。”
“别哈了,你顺着左边这条路开进去,那个靠海的花花草草最多还有一堆Kalyan的房子就是我家。”
周如意疑惑地看了眼程政。
许闻松先笑了:“那个柠檬架子?”
周如意面无表情:“你们有病?”
程政笑得前仰后合:“你俩还是这么好玩哈哈哈,比Kalyan两个哥好玩多了,那两兄弟贱嗖嗖的。”
“你也还是一样爱招人骂。”
“去你的吧谁跟你一样抖M被骂了就爽了,诶话说你俩应该没有当众啵嘴的癖好吧?我爸妈虽然挺开明的但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我能接受但是额……”
“有啊。”
许闻松玩笑着假意往周如意那边凑了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程政捂着眼睛尖叫起来,跟周乐的反应如出一辙。
他们的确没有这种癖好。许闻松本来只想恶趣味地秀一下恩爱,没有接吻的念头,见程政自觉捂眼,周如意对俩人的幼稚行径无语凝噎的表情,已经撤回的上半身又往前凑近。
周如意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推了回去,眼神警告道:你想死吗。
许闻松下颌微抬,吻了吻他的手心。周如意的手触电一样缩了回去,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碍于有第三人在场没发作出来,憋着闷气看向窗外。
叫了半天的程政慢慢安静下来,捂着眼睛崩溃又礼貌地问:“你们好了没啊?”
“想什么呢,我和Kalyan是那种人吗。”
“你俩敢耍我!”
后知后觉的程政喊得更大声了。
吵吵闹闹到了程政家里,许闻松在他的指挥下把车停到了开满鲜花的后院棚子里,然后和还在闹别扭的周如意拎着访礼从走到正门。
这栋乳白色二层小楼正门是挨在一起的两棵大树,高度已经超过房顶了,枝干粗壮绿叶蓊蓊郁郁,两棵大树旁还有几棵长得格外高大茂密的柠檬树,顺着人工搭建的粗木架生长,数不清饱满鲜亮的柠檬挂在架子上,枝叶果实密集得像编织的黄色的网,铺在架子上变成了天然凉棚,这家人从门口到十多米外的栅栏间铺了碎色瓷砖地板,棕色调搭配与自然景色相得益彰,天然凉棚下放了一张长形餐桌,铺着一张暖黄色桌布,正午日光下,从枝叶缝隙间投射的光斑洒在餐桌上,玻璃花瓶插着几朵小黄花,舒展的花瓣和树的枝叶在海风中轻轻摇曳。
这栋小楼应该是村里视野最开阔的位置,栅栏落差约二三十米下,数百米外,就是那片号称“静神之眼”的蓝色海洋,温柔静谧的静海翻不起残害海边子民的巨浪,这里就成了最好的观景台,许闻松站在树荫下看了很久的海,赞叹这梦境一样的美景,直到周如意从后面撞了他一下。
“呆瓜,走了。”
“小如意不生气了?”
“我才不是小气鬼。”
“好吧其实小如意是大气人。”
“弱智吗你。”
“哈哈哈哈哈……”
在前面开门的程政终于忍不住喊:“别调了好不好少爷们,不嫌热啊?”
许闻松跟着周如意走过去:“不热啊,这风真好。”
“那你要不问问你家Kalyan的意见?”
许闻松看向周如意,早上刚吹的飘逸刘海已经被濡湿贴在脑门上,露出平时根本见不到的浅金色眉毛了,他拧着眉满脸不耐烦,不用问就知道这个怕太阳又怕热的小火娃已经快被晒冒火了。
“看什么看。”
周如意径直跨进木门,进入宽敞的前院,迎上程教授和穆女士灿烂的笑脸。
“Kalyan,闻松!”
周如意和两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规规矩矩地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Kalyan。”
“我是闻松。”许闻松笑着凑上来替他寒暄,“好久不见呀程叔穆姨,您二位还真搬到世外桃源来住了啊,上回聊天我还以为是夸张了呢,一路过来我们都看呆了。”
穆姨和蔼道:“是吧?哈哈,这边空气可好了,你们有心思的话可以去散散步,串串门,不用担心本地人会排外,他们心眼好,就是爱拉着客人留下吃饭比较难缠哈哈哈。”
“真的吗?我来之前听说静水村自给自足不太喜欢外地人打扰他们。”
“对外劝退那些不知情的人而已,细节你们不必清楚,我们已经提前和村委会报备了,你们可以和本地人一样畅通无阻了。”
“麻烦您二位了。”
“哪里的话,倒是你们来旅游怎么还带东西啊,都说了别带别带……”
“唉呀别聊了别聊了快进屋吧别傻站着晒太阳了。”
“程政,就你小子最没耐心最爱插话,给我择菜去。”
“爹地我不要啊让客人择多好啊体验农家生活。”
“你从城市回来也就大半月,怎么没见你体验一下?”
“谁说的,我还发过农村人的视频给许老师和Kalyan他们看呢。”
“你指的是那个我是一个农村人的跳舞视频吗。”
“嗯哼?”
“臭小子一边儿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进到大厅里,几个人吹着空调坐在木头沙发上又聊了很久。
有许闻松在,周如意完全不需要应付社交,大概是受不负责任的父母影响,他和年纪稍长的人本就不太说得上话,长辈问什么他答什么,然后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顺便把今晚要吃的菜给择了。
穆姨端来自己做的清补凉和绿豆椰奶冰沙,怕热又贪凉的周如意每样都吃了两大碗,准备吃下一碗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客人应该矜持一点,刚要放下勺子,许闻松一边聊着天一边偷偷把自己那碗挪了过来。
周如意看了看许闻松,这个人聊天聊得那么投入居然还能分神观察他,还能目不斜视精准捏到他的胳膊肉,是提醒他少吃点肚子疼的意思。
周如意回了他一个“就吃”的眼神,一下把这碗也吃完了。
来村里住久了,两位长辈每天悠哉悠哉养成了午睡的习惯,等他们聊完天,就让程政带他们去住的地方,先睡个午觉晚点再起来吃饭。
“你们住的也是我爸妈的房子,离他们那就一百多米,面积有点小他们早不在那边住了,收拾得很干净没啥虫子放心吧,就是我懒得铺床就收拾了一间卧室,你俩这个年纪应该还没开始分房睡吧?反正要啥有啥干净褥子也都有你们可以自己弄哈,我也不跟我爸妈住一块,我单独住上面那块,万一海水淹上来了我爸妈也有个将就的地方。”
程政把他们带到一个院子里同样各种花卉疯长的小房子里,交代了几件事就走了,说是不打扰他们休息,其实是山上面镇子里的朋友招呼他打台球去了,本来也想叫上他们,一看他们舟车劳顿满脸疲惫就算了。
房子就是乡下的普通房子,大部分都是石头砌的,地上铺的也是瓷砖不是木地板,一切都很朴素,家具也是常见的木头做的,但主人身份不凡,墙上挂的和桌上地上的各种摆件都极具艺术性,被小东西塞满的房子古朴又温馨,最让人意外的是二楼卧室做了很深的飘窗,正对着大海,可以容下两个成年人,看得出主人的艺术细胞是浪漫味的。
许闻松和周如意把行李搬上楼,许闻松马不停蹄开始整理,又累又热的周如意把空调调到十六度,往铺着瓷砖的飘窗上一坐,像坐在冰块上一样,热意终于舒缓了一些。
“Kalyan,放好水了,可以洗了。”
“你先洗。”
周如意下意识说,接着对上许闻松幽怨的眼神,忽地发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分开洗过澡了。
周如意起身走过去,从许闻松怀里抢过两人混在一起的衣服,仰着脑袋用手指戳他的脑门数落道:“你是没长大的小孩吗,一定要人陪着才肯洗澡。”
许闻松被骂开心了,捏着他的手指笑道:“小孩子需要大人伺候,我不需要,我是伺候小如意的那个。”
“到底谁是小孩子你自己清楚,还有你那叫伺候吗。”
“小如意柠檬脑袋又发作了。”
“你敢说你这次没带吗?”
“就算带了小如意也不想在别人家里吧。”
“你还真敢带?”
“你猜?”
“……”
周如意知道许闻松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但被压在浴池边缘啃得身上到处都是红印的时候,他动摇了对许闻松定力的信任,结果到最后才发觉被许闻松戏耍了,于是两个人和谐又不太和谐地洗完了澡。
同居时间长了,不光吃的用的不分你我,连穿的也一模一样了。
他们穿着一样的白色短袖和黑色短裤,在各种意义上的拌嘴和周如意单方面暴力中,互相把对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许闻松还在浴室洗衣服的时候,楼下传来了穆姨的声音,非要捍卫自己内裤主权的周如意被推出去见人。
穆姨送来了很多吃食和本地特产放在冰箱里,又跟周如意聊了会儿天,他并不擅长聊天,只会呵呵地傻笑,许闻松趴在二楼飘窗上笑话他,等穆姨笑哈哈告别后,不出意外地被周如意揍了一顿。
“啊疼疼疼疼小如意现在都不屑动嘴直接上手了吗。”许闻松趴在床上假模假样地叫唤着。
周如意跪坐在一旁给他按肩膀,闻言拧了一下他的耳朵:“按摩不上手用嘴啃吗?”
“也不是不行。”
“谁跟你一样属狗的……不准说土味情话。”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周如意又把他的胳膊拉到腿上捏,“这里酸吗?”
“我还没到开一会儿车搬点东西就会能自己累着的年纪呢。”许闻松不老实地捏了捏垫在手下的肉腿,懒洋洋地说,“小如意不用这么担心。”
“你那叫一会儿吗?”
周如意拉下许闻松的胳膊,接着挪了挪位置给他按腰,垂着脑袋长发一晃一晃的。
“有机会的话,我也去考一张驾照吧,你累了我就跟你换。”
听到他的咕哝,许闻松先是笑了,然后轻轻说:“如果我说,比起让小如意替我劳累,我更希望在我累的时候小如意能陪我说话让我保持清醒呢?”
“你不是喜欢看我呼呼大睡吗?”
“这是私心。小如意不管做什么我都喜欢。”
“知道了……我会记得的,别老说这种肉麻话。”
周如意继续按摩。许闻松专注地盯着他的脸,把周如意盯得耳尖泛红,伸过手来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黏在一起天天看不腻吗,睡你的觉。”
“我在等你忍不住亲我。”
“真想亲的话我不会忍的。”
“好伤心啊,原来只有我一天到晚都在想怎么和你KissKiss吗。”
“我才不是恋爱脑。”
“好想把这句话录下来,等小如意发*期的时候在你耳边放。”
“……你再说一遍?”
许闻松乖乖闭上嘴,无辜地眨眨眼。
虽然本人不愿意承认,但周如意的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几天甚至半个月都非常黏人,上班的日子里会缠着他不让他去上班,见不到面要一直给他发信息,休息日会一直赖在他身上,亲他蹭他,直到本来就对周如意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许闻松把持不住,用整个休息日来满足这个柠檬脑袋。
而许闻松只要和周如意呆在一起就会变成这种状态。
看着周如意想到那些没脸没皮的画面,脸越来越红,想用头发遮起来所以还在勤勤恳恳按摩的样子,许闻松没有恶趣味地戳破,而是挂着笑安静认真地注视他,内心澎湃——小如意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啊啊!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腰上的力道越来越小,许闻松拉住他的手:“不用按了,我真的不累,就算累了只需要小如意一个吻就恢复啦。”
“不要。”
周如意大概是想弥补在车上睡了一路的愧疚感,莫名执拗不肯松手。
许闻松觉得好笑,又想,之后锻炼的时候周如意再撒娇卖萌要偷懒,一定不能心软放过他,万一自己不在身边被欺负了手劲太小还不了手可怎么办。
“Kalyan,要不你直接坐上来吧。”
周如意顿了一下,没明白他的用意,顾虑道:“你犯什么傻,腰会断的。”
“我的腰有没有这么脆弱小如意不是最清楚了吗。”
“……”
周如意爬过许闻松的腰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下去,双手用力摇他的肩膀。
“还说我柠檬脑袋,你这张嘴不也全是颜色。”
许闻松一晃一晃地笑着说:“冤枉啊,小如意黄眼看人黄。”
“到底是谁一直在擦边?”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动不动擦边的油腻男吗?”
“你再茶一个试试。”
“哈哈哈哈……”
许闻松笑得停不下来,骑在身上的周如意突然俯下身,胸口紧贴着肩胛骨趴在他背上,脑袋搭在肩上把脸凑近,放大的蓝色海洋流光溢彩,纤长的浅金色睫毛微微颤动,直勾勾地凝视他,在他笑容还未收尽的嘴角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周如意声音很轻,说完继续亲他。
“小如意就知道偷懒。”许闻松享受着他的亲昵,佯装抱怨道。
换来的是周如意撒娇的哼声和舔在他唇缝间的小舌,许闻松顿时没了脑子。
他们在被褥上纠缠了很久,气氛太放松,许闻松慢慢开始犯困,直到合上眼的前一秒,周如意还在咬他的下巴玩,他搂着周如意笑,笑着笑着就睡过去了。
周如意小心翼翼地给许闻松盖上薄毯,盯着熟睡的许闻松看了一会儿,又戳了会儿手机,实在无聊又睡不着,就爬起来把整个房子逛了一圈,然后拿出穆姨带来的西瓜,切了半个坐在大门口树荫下的摇椅看着大海吃。
天气晴朗,海的边际线涌起饱满纯白的云,棉花糖一样卷裹着缓缓舒展,湛蓝的天空像用颜料涂抹的油画,天蓝,云白,海清,对比分明不像现实存在的画面,周如意有点后悔没带水彩颜料和写生本来旅行。
这里的时间流速很慢,不过并不磨人,即便是一个人周如意也呆坐着看了很久的海。
老树粗壮繁密的枝干织成了遮阳棚,柔软的海风吹得人舒爽惬意,周如意吃饱了躺在藤织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放空大脑等着日头西斜,等着男朋友醒来,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大海,像一杯鲜榨西瓜汁。
许闻松摘下隐形眼镜换上了透明镜框的眼镜,夕阳余晖映在白皙的脸颊上,每一根发丝和眉眼都裹着辉光,橙红墨水晕染在镜框边角,让他美得像一幅画。画中人坐在旁边的小木椅上,轻轻晃着摇椅清唱。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嗯?”
周如意在他温柔清和的歌声中醒来,被仿佛胶片机拍摄的画面恍惚了一下。
许闻松笑着摊开手:“该吃晚饭啦。”
周如意呆呆地握住他的手,被拉起来,手牵手沿着海岸小路走到被夕阳映照成血橙的柠檬树下。
穆姨和程叔已经落座向他们招手,程政把最后一杯荔枝果酒端上桌,笑嘻嘻地喊:“哟还挺速度,刚发完信息就到了,快快快坐下来吃饭了。”
“来了来了,还有东西要端吗?”
“端什么端,我让你俩干活这两位不得拍死我。”
程叔哈哈大笑:“贫吧你就。”
穆姨撇了他一眼:“小政也辛苦啦,都坐都坐。”
周如意和许闻松被安排到一起,程政只能勉为其难坐到了地位最高的位置,并发挥起带头权力,举起酒杯结结巴巴说了一堆他并不擅长的欢迎词,然后在所有人绷不住的表情里笑了出来:“唉呀反正就欢迎到我家啊,干杯!”
“干杯~”
冰冰甜甜的荔枝果酒下肚,周如意原谅了这个燥热的夏天,再来一口凉面配海盐柠檬虾,以一大碗芒果乳酪椰奶冻冰淇淋结束,周如意原谅了全世界。
乡下食物大都朴素简约,但这对夫妇并非普通人,他们过着和周家无异的生活,因为减少了工作,拥有更多时间来培养兴趣爱好了,尤其喜欢做饭的夫妇看到自己亲手做的食物被一扫而空,满脸欣慰地拍着周如意的头。
而且周如意吃相很好看,其他人吃得差不多了,就边聊天边看着他往嘴里塞东西。
挖一勺冰淇淋含在嘴里窃喜然后再挖下一勺的模样实在太可爱,几个人看着看着就笑了。
许闻松把胳膊搭在周如意椅背上,天色暗下来,悬挂在柠檬架上的吊灯被打开,洒下暖黄色的光。
夜间的陆风比白天更轻缓绵长,柠檬清香混入风的指尖拈起缕缕发丝,许闻松注视着身旁的小黄毛,从自己衣角取下鸡蛋花样式的抓夹,熟练地把周如意散在肩上的长发拢成一束,再夹在脑后,露出纤瘦的脖颈。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穆姨挂着笑问:“闻松和Kalyan在一起多久了?”
许闻松不假思索回答:“八年了。”
去掉他们各自难捱那三年,正式恋爱的时间不到五年。但他们的心从来没有分开过。
“那跟青梅竹马一样了,真好,现在一起生活久了还这么亲近的情侣不多了,你们这么熟悉还这么恩爱,真好。”
“可能因为我们两个比较固执吧,不管怎么吵架赌气也没想过要分开。”
“这是命中注定啊。”
许闻松笑了,他和周如意对视一眼,读懂了他的意思。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命中注定。不过是两个爱较劲的人认定了对方而已。他们早就被命运捉弄过了,到最后靠的还是周如意的固执,把放弃抵抗命运的他一巴掌扇回来了。
深夜回到住处,周如意拿了两个坐垫到飘窗上,呆坐着看月亮爬上来。
星星像玻璃杯里叮叮咚咚的冰块,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渐渐冷冽的陆风吹去最后一丝暑气,浪花翻涌舔舐海岸线,海滩椰树摇摆,门前绿树枝叶涌动沙沙作响,蝉鸣还未停歇,自然惬意人也跟着慵懒,周如意把手往后一撑,闭上眼享受风的抚摸。
烧好蚊香的许闻松也坐了上来,握住周如意的手腕让他倒在怀里,捏捏这张小脸:“冷不冷?”
周如意摇摇头:“不冷。”
许闻松把小毯子盖在他肚子上:“那也要盖着,今天吃了那么多凉的东西,晚上胃该难受了。”
“那你为什么不拦我?”
“小如意是一个人,不是我的附属品,我最多会提醒你少贪凉,对身体不好,没有权力要求你不准干这干那的。”许闻松笑着说,“我只需要在你难受的时候尽力照顾你就好了。”
“你,你管着我也没什么的……”
“小如意喜欢爹味许闻松吗?”
“只是喜欢你而已。”
“月亮从西边出来了,小如意竟然这么坦率。”
“哼,不爱听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哇,小如意发动了傲娇技能。”
“你才傲娇!我要撤回那句话。”
“不喜欢我了?”
“……嗯……吧。”
“呜呜呜好伤心……那就我来喜欢你吧~”
许闻松低头蹭他,周如意埋怨着把他的眼镜摘下,两唇一贴上就默契地舔咬起来,伴随着时不时的甜腻声音和轻笑,和细细的耳语一同,融化在了这浓郁的夏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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