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海娜对“玫瑰”这样的线索抱有怀疑,但总比没有线索得好。达芙妮扬起衣袖一转身,她们就已经瞬移至克里汀剧院旁边几公里的森林中,甚至伴有狼嚎。
直接传送到剧院会留下术法痕迹,几周都不会消散,她们的秘密行动万一被觉察到,阻碍就会不请自来。
克里汀所在的剧院是这个小国的中心,是所在地居民的文化至高点,被无数艳丽缤纷的花围成天堂,玫瑰在其中不算少数。此小国因歌剧、舞蹈而有名,两层居高的米白色建筑浓缩了歌剧的精华,收容了数不尽的爱好者。
即使在夜晚,也仍有贵族从里面进出。她们没有过多停留,简单路过打量路人的穿着——以丝绸为主的东方服饰,因为路途遥远,这样的衣料昂贵到令人咋舌。
突然走来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袖繁琐花纹汉服的女士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小姐,您的衣服是买的还是定制的?”
对方认识到了失礼,解释道:“你这件衣服的花纹实在是太精美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达芙妮把海娜藏在身后,“这件衣服是朋友送的,我不能卖给你。”
“是嘛,你的这位朋友一定很懂行。”女士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写上字,递给她,“这是我的地址和名字,我愿意高价向他购买类似的衣服,如果有兴趣的话,要记得联系我哦。”
她娇俏地抖抖手,又偏头跟海娜打招呼,提着裙摆走向剧院,跟一位男士举止十分亲密。
海娜从达芙妮身后探出头来:“师傅?”
“别让人看见脸。”
“哦,好。”海娜默默待在达芙妮影子后,毕竟干偷偷摸摸的事就要有偷偷摸摸的觉悟。
再走两公里,直到剧院远远被树冠遮掩了一半,教堂的面孔就清晰地露出了。玻璃反映月光的柔和,阴翳的植物被风摇动左右的影子盖在白砖上,没有人行动的影子略显孤寂。
冷风钻进本来温暖的地方胡乱,弄得双方都不上不下,脱也不适,穿也不适。海娜掐住鼻头尽量忍住喷嚏,可是在这偌大的礼堂也能荡起回音。
两人放轻脚步缓缓走进,坚实的墙壁挡住突入的作乱的夜风,却挡不住它们不满的声音——窗户“吱呀呀”地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不顾劝阻闯了进来。
海娜隐隐不安,搓着手祈祷。
达芙妮从物戒里拿出一盏煤油灯,里面闪着点点光辉指引向中央神父祷告处,天使用法力强化在信徒心中的神圣地位,一次次地暗示,导致信徒对他们“创世主”的身份坚定不移。
神座残留着陈旧反复的白色星光,当被指尖碰触,会害怕作乱四散去。达芙妮捻了捻指腹的粘腻痕迹,看向神座——上方耶稣被钉子压住双手,提示信徒违背命运的后果惨烈,启示他们被苦难压制,所以要在苦难中作为,在苦难中祷告,日日悔过才能接受美好。
她提着灯,手在耶稣心口上摸索。
海娜在高处体验俯视的感觉,那种不知名处被高傲填满的错觉压住胸口——她理解了为什么有人狂妄地羡慕高位者,这种肆无忌惮的、无需掩饰的嚣张,是被这个位置“哺育”出来的人心里的恶魔。
“找到了。”
海娜应声回望,达芙妮的手轻轻向下压,耶稣的心口被推开,机关随声启动,神座的正对面,阶梯节节向深处递进,深处再没有月光普照,像无底洞。
达芙妮提灯走在前端,海娜不安地揪着师傅的袍边,两人深入其中。蜘蛛停下八条腿,用瘆人的眼球打量两个陌生人,它盘旋在灰尘弥漫的地方窥探。
地底之下是一条密道,凹凸不平的墙面渗出水滴,潮湿晦暗像没有出口。海娜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越发用力地揪师傅的衣袍;达芙妮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安心,两人继续前进。
潮湿水迹汇养冷风,没有节制地吹着,把衣服吹得倾斜,把人吹得睁不开眼。
她们无视后路前进,一步一步,走着走着,也祈祷着。
“我悄然盼着你的怜悯,我的爱人。”
她们越往前走,视线就越光明,声音也越发复杂。
是歌声。
“你忘记了吗?那旖旎的时光?”
原谅她们对歌剧不甚了解,但应该不是克里汀的声音——因为跟克里斯的声音不太相像。
“即使我们之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你也爱我不是吗?”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生死而忽略你的爱?你我明白彼此就已经足够。”
她们伴随歌声前进,月光再一次铺洒在她们身上,海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庆幸,和惊诧。
是玫瑰,前所未有的、惊骇世俗的、难以言喻的,由尸骨堆砌起来的白墙前面的繁盛的玫瑰。尸骨惊悚的白,衬托玫瑰惊世的美艳诡异,是绝对隔绝世人想象力的玫瑰园圃,连诗人都算不尽词语去描绘。
海娜心中喃喃:怪不得,怪不得克里汀会被深深吸引。
达芙妮手里的灯照不完这里术法的痕迹,也就是说——有人用巫师或天使的残骸供养玫瑰。术法混乱焦急,无数生灵在此处战斗死亡,有人用这里的黑暗滋养恐惧、哺育玫瑰。
为什么呢?一定要让他们在这里战斗后死亡在玫瑰里?为了保持新鲜血液供养吗?
海娜想上手去碰,在临近艳丽的花瓣之际,被一只手死死抓住,拦在半空。
“蠢死了,你是想早点结束自己蠢人的一生?”克里斯汀,不,克里斯不顾他人开心的声音突然出现。
海娜不知是该高兴克里斯没有步入敌人的圈套,还是该生气她的毒舌,腮帮子不满地鼓起,倔强拍开克里斯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海娜问。
克里斯没有正面回应,反而沉默蹲下身体,带上手套采摘其中最艳的几朵玫瑰。“这儿的花有致幻作用,你只要手指或者任何肌肤触碰到,就会深陷恐惧,恐惧会促使反抗,但是他杀不完这里的花,之后会耗尽法力化为枯骨,皮肉化作血水渗入地下,成为花的养料。”
达芙妮打量上下,把海娜拉回身边:“只要你不去碰就没事。”然后看向克里斯,“克里汀应该是被教父口中的白骨玫瑰引起好奇,然后在这里被绑架。恶魔的痕迹多于天使和巫师的,但没有恶魔的尸体。”
“我从父亲的口中听说了。”克里斯放下玫瑰反凝视她们,“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帮助那些恶魔擦屁股?”
看来在她们和约瑟夫谈话的时候克里斯就已经得到线索,然后跟踪她们来到教堂。但是她仍然不信任她们,毕竟她们帮助了与塞勒涅有仇的恶魔。
“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看看把你困住的难题是什么。”达芙妮表示不经意的嘲讽,“不过是一些玫瑰就难住了你?小儿科。”
“哼,你们完全不清楚里面的利害。”克里斯捧着一大袋玫瑰,随便掐起一朵亮在她们眼前,“这些玫瑰会被萃取精华制成香水卖进市场,里面不仅有致幻成分,还有控制心智的气息,可以当作春药使用。”
“跟克里汀身上的一致?”达芙妮凝望克里斯欲言又止的沉默,猜测。
克里斯点点头,沉重到失去傲慢的笑。
“他们就是用这个把我的妹妹拐走,只要提取里面的物质进行追踪,我就能找到她。”克里斯说完转头就走。
达芙妮从身后叫住她:“如果我能更快更准确地找到她呢?克里斯,这只是一场合作,你明白我有所图谋就足够了。”
“我不能相信你。”克里斯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克里汀不是吗?”海娜走上前,隔着手套握住克里斯的右手,满眼祈盼地凝视她——这一刹那月光普及她的眼眶之上,铺出善良的神性。克里斯惊诧,却来不及收回手。
少有的温暖包裹着克里斯的手掌,她红了脸收回,“我刚刚碰过玫瑰。”然后她虚叹出一口气,说,“这件事绝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毕竟天使和恶魔合作的案列前所未有。”达芙妮转头,捏着小拇指上的“摄影戒”记录十分压抑诡谲的玫瑰园圃。
气氛被闪光灯打扰。
克里斯出于对科技的好奇:“你身上的小玩意真多。”她现在算是明白有些巫师配饰为什么怎么繁琐了。
达芙妮没回话:“你是克里汀最后的希望了。”
“据我所知的,天使众一直想取代塞勒涅,不让坏名声外露,可是又没有足够的愿意干脏活累活的天使,他们想控制克里斯汀,杀死我们的父亲约瑟夫,就像他们曾经扶持傀儡一样。”克里斯湖泊色的眼球顺着言语暗淡,“但他们没想到有两个克里斯汀。”
“每一个约瑟夫收养的孩子都叫‘克里斯汀’,我们公用一个名字,实际上是约瑟夫培养的手下,间接为天使铲除异端。约瑟夫很滥情,也很专情,他总是会爱上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会反复被恶魔杀死,因为约瑟夫被诅咒永远走不出这个轮回。”克里斯一边说,一边眷恋地回忆。
“她其实不是我的母亲,我也不能叫做‘克里斯汀’,我是惩罚的一环,我是约瑟夫痛苦的一环,我被他养育着,但不是他的孩子——我是诅咒的孩子,我是这个恐怖轮回的果实。”玫瑰砸在地面,海娜紧紧拥护住克里斯,掩住她的泪珠。
月光怜悯着,同样拥护住她们,泪珠也相映着。
“诅咒轮回出现了错误,诞生了两个‘克里斯汀’,所以约瑟夫对我们饱含所有希望,希望利用这个裂缝突破诅咒。”克里斯擦干眼泪,静静依靠在海娜的怀抱里。
“克里汀和我是两个极端,也是我仅有的亲人了。”克里斯捡起地上的玫瑰,“我依然恨着恶魔,因为母亲的死是事实;但我也会和天使作对,因为他们想杀了克里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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