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回忆的棉网被刺耳的话语瞬间击破,江知延有些不敢相信。
他喉咙发紧,心脏被人紧紧地攥在手心,他不解,为什么林序宁突然提出离婚,仅仅三天未曾见面说话就提离婚,是否太小题大做了些?
两个人相识九年,结婚快七年,有两个漂亮聪明的孩子,明明过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怎么就突然要离婚了呢?
相爱这么长时间,吵架是不可避免的事,可两个人都从未想过离婚,现在林序宁如此平静体面地提出诉求,是否有难言之隐?
一句话激得他脊背冒出冷汗,展露了内心不安,几分钟前尚且存在的温情转眼间变成了酸苦,情绪的波动晃得他声哑:“......为什么?”
林序宁从桌子下掏出一份文件和几张照片,一并推到江知延的面前。
“我出轨了。”林序宁点了点照片,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照片微微曝光,一黑一白,两个男人的身影交缠着,其中一个身材纤细,那是林序宁。黑衣男子背对着镜头,一只手臂环住林序宁劲瘦的腰肢,一只手抵住林序宁的下颚,强势而猛烈的将他按在墙上热吻,火辣非常。
江知延捏着照片仔细看了一会,说不上来的感觉扼着喉咙。
“这男的是谁,我去杀了他。”他的怒火悲哀地燃着,又抬眼瞧那文件。
离婚协议书。
他随手翻了翻,大概的意思是两人名下的四套房产以及资金对半分,两个孩子归林序宁带着,江知延要每月支付二十万的抚养费。
翻着翻着,江知延蜷起了手指,忽然觉得好笑:“两个孩子都归你带着?你那外遇愿意吗。”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你无关。”林序宁说的很亲昵,也很气人。
“所以你在公司把办公室的东西搬空,和设计部闹分家,是为了和我离婚?”
“你都知道,就别再问了。”林序宁不否认,“辞职信我已经交给助理了,他会在工作日放在你的桌子上。”
江知延回想到从茶水间出来后林序宁伏案的身影,心中某处又传来钝钝的痛。
他瞄到了角落里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知晓林序宁此意已决,他了解他的性格,他知道,拦不了,留不住,但他依旧想要挽留。
“能不能别走?”感情的事上,江知延总喜欢揣着答案问问题,期求是在做梦,因为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
“抱歉。”林序宁却落实了他梦境中的猜想。
原来这一切他都准备的干净利落,就等我们分开了。
丘比特的弓箭曾射入他们的心脏,凭着爱意跟血肉牢牢地生长在一起,如今却被生拉硬扯地拽出,带着血淋淋的情和爱。
通知江知延离婚的时候,林序宁的眼底没有一点波澜,突兀荒唐的离婚原因符合此时此景的虚无。
江知延轻叹了口气,说:“出轨的是你,我是吃亏的一方,既然现在的婚姻已经给不了你幸福,那我们就分开。”
江知延把离婚条件改了改,“孩子我们一人一个,老二跟着我,老大跟着你,老大听话,抚养费我会每月照给。除了这套房子和我持有的公司股份,其他财产都归你。”
林序宁张口想要反驳,他摆手忙道:“你要是不应,这婚就不离。”
“我这几天都有空,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把证撕了,一块儿叫着律师把那协议改了。”
“就明天吧。”林序宁道。
“那......什么时候告诉咱们爸妈和孩子?”江知延问。
林序宁目光躲闪了几瞬,说:“先瞒着。”
江知延应了一声,“不早了,洗洗睡吧。”
林序宁在生活层面的分开工作做得十分决绝,精神层面又拉出了个外遇,照常理来说这样的婚姻已经没有维系下去的必要了,可江知延认为这婚不该离,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真的不想离。
什么第三者,什么设计部分家,都是借口罢了。
洗漱完回到两人共枕的卧室,江知延故意发出超高浓度的红酒味信息素,想吸引林序宁的注意。
可不料,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一被林序宁吸入身体,就引起了他强烈的反应!
“咳!咳!咳!”频繁的咳嗽让林序宁眼圈发红,他大喊:“把你那破信息素收收!”
“你求我啊。”江知延戏弄道。
沉默片刻,林序宁委屈开口:“......求你。”
像以往的很多时候,水汪汪的眼睛里含着可怜,丝绸睡衣因振动而大敞着,露出一块雪白的皮肤,那人滟滟启唇求他。
腾的一下,江知延一处火烧了起来,转身回到卫生间冲澡。再次进入卧室时,信息素的释放果然收敛了许多。
林序宁呈“大”字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和江知延再睡一张床的意思。于是江知延从床的左侧上去,硬挤出来了一小块地供自己躺下。
林序宁狠瞪了他一眼,却看见那人轻车熟路地从床头柜里掏出一本结婚证,苦笑道:“证还没撕呢。和你在一起的最后一晚,我只想安稳的睡个觉。”
江知延从背后抱他,回忆到刚刚释放信息素的事情,调侃又不失乞求地说:“你以前不就喜欢汹涌的吗?还是说你那外遇跟我不是一个量级的,你没适应过来?”
他边说着话,边抬眼瞟林序宁的反应,“那你看看我吧,我品种很好的......”
“滚。”
林序宁一直都认为江知延的情绪的消化和转化都特别快,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笑了。像一只快乐小狗,主人一逗就很开心,没人逗他就自娱自乐。
或许是又意识到了两个人明天就要撕证,江知延没抱太久就松手了,背过身去安静睡觉。松手那刻,失落感瞬间卷袭向林序宁,米兰花香一丝丝地溢出。
第二天上午八点,林序宁被生物钟叫醒。昨晚身边一直萦绕着淡淡的红酒味,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的第一个好觉。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睡眠监测,深睡两个半小时。
眼不沉,头不痛,充足的睡眠令他心情舒畅。
偏头看去,江知延还在熟睡,口鼻埋在他的颈间轻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米兰香,alpha的手臂在床被下环住omega的腰身,温暖的身躯带来阵阵舒适。
半夜里,江知延贴过来,好像说了句什么,“老婆好香......”林序宁回想。
他睁着眼在床上躺着,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乱飞,享受了会温存时光,才轻声下床。
这套房子是他们婚后住的最久的一套,落地窗外的江景明亮,江面如镜,水光粼粼。四口之家的幸福是每夜晚安吻中的确幸,如今却被建造者亲手劈成一半一半。
他也不舍,也难过,但他无奈这么做。
林序宁在岛台旁热牛奶时,听见卧室那人踢踏着脚步过来。他将餐盘放在桌子上,转身那瞬,那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追你回来。”
刚起床,话语中混着鼻音进入耳朵,掌心的温度如电流般通往全身各处。
林序宁想把手抽回来,结果被攥得更紧,他说:“随你。”
“那你就是答应了。”那人语气轻快。
“......散伙饭,快吃,吃完撕证。”林序宁扬扬下巴,示意餐盘里的三明治,然后挣扎着抽手,那人偏偏不放。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直到被打断.....
“爸,爹,早上好。嗯......你们在干什么?”稚嫩的声音响起,是老大江江起床觅食。
“没事,你爹神经。”林序宁趁机用大力抽出手,继续热牛奶,心想也不知道孩子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林序宁装作很忙的样子,而江知延表情微妙,和江江大眼瞪小眼。
早饭过后,兄弟俩在客厅的地毯上消遣,江江专心致志地拼乐高,老二林林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出发去民政局前,江知延冲兄弟俩喊道:“江江,爹地和爸爸出去一趟,你看好弟弟啊。”
喊完,他看了看一同站在玄关处的林序宁,又看了看自己,会心一笑。
这个季节天高气爽,算不上太冷,里面穿件小衫,外面套个风衣,正正好好,既舒适又潮流,两个人出门前没有商量,却穿了同样的风格。
多年夫夫磨合下来而产生的默契让江知延有些窃喜。
“什么时候你和你那外遇在分手当天还能因心灵感应搭配出同一风格的穿搭,再谈真爱吧。”出了家门,江知延就很夸张的说到。
林序宁没理他,双手抄着口袋翻了个白眼。
家里民政局不远,两个人并肩走路过去,江知延拖着步子慢慢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雨,但是风大,枝叶本就不多的树干更加光秃,叶子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黄金大道,空气中泥土的味道净化着人们脑中纷乱。
从前热恋中的两个人走在这条街上通往的是幸福,如今却是分别,苦涩慢慢涌了上来。
“序宁,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就是在这条街上......”江知延尝试来波回忆杀,想要在最后关头唤醒林序宁的“良知”,可惜没说完就被打断。
“江知延,十分钟的路程回忆不完以前,没必要。”林序宁顿了顿,继续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往前看看,对你我都好。”
林序宁的话像是撕破回忆滤镜的利爪,抓的江知延血肉外翻。
江知延觉得没关系,回忆这剂灵药会一点点麻醉他的伤痛。
我们曾经就是在这条街上吃遍银河护胃队的。
我们曾经就是在这条街上晚饭后带着孩子们散步然后捂住他们的眼睛接吻的。
我们曾经就是在这条街上一起相拥看跨年烟花的。
幸福的瞬间,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
可在林序宁心中,委屈的回忆已经覆盖了曾经,他应该忘记,他不能继续深陷。当他独自坚强地抹去泪滴的同时,也将爱人狠狠抛弃。爱人不懂,但他已经无力坦诉,只能用这样体面的方式做告别。
林序宁,真的体面吗?
“嗯,”江知延应他的话,说:“往前看的话,我也没有想到我此生第二次来到民政局是为了撕证。”
“......”
“你的学以致用真的很烂。”
沉默片刻后,林序宁又问:“证件都带全了吗?”
“嗯。”江知延闷应一声。
“那就好,争取只来一次。”
“恐怕不止一次......”
民政局里,两人把所需的证件及资料交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处理须臾后,告知两人道:“先生你好,这边资料已经提交完成,请你过了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之后再来办理离婚手续。”
“冷静期?”林序宁讶异道,“不行!我今天就要离!一秒都不想多等!”
工作人员耐心抚慰道:“不可以的哦先生,咱们这边都是有规定的,请您到规定时间再来办理吧。”
“这是常识,你不知道?”一边的江知延开口问道。
林序宁撇撇眉,谁知道他们两个会离婚,谁知道离婚还有冷静期......
“不知道。怎样。”他倔强说道。
就这样,林序宁心愿未了的从民政局出来,然后边走边在手机上补习着离婚的小知识,生怕第二次来时再出什么疏忽。
江知延眼一瞥,道:“当年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说的也是,当年结婚的事基本都是江知延操作的,而林序宁充当一个提供建议或是回答“行”与“不行”的角色。
比如,“婚礼在海边办行吗?”
他答,“不行,太晒。”
“教堂呢?”
“行。”
“婚宴桌布用白雪纺行吗?”
“不行!要用藏青色丝绸!还要看着搭配花卉。”
“领结婚证订那天?”
“我们第一次接吻那天。”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当时有很多,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背后都是对彼此情感的珍视。但现在,连离婚的知识都是现补,如同这场婚姻的收尾一般,潦草淡漠。
林序宁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结婚离婚的字眼乱哄哄地交替。直到屏幕上方显示来电提醒,他才从那些杂乱的文字中抽离出来,定睛一看,来电者是林母。
这边刚从民政局出来,林家就打来电话,难道江知延已经告状了?
可明明江知延已经答应他,会瞒着老人和孩子的,以和江知延这么多年的相处经验看来,他不会不遵守诺言的。
林序宁狐疑的看了一眼在一旁黯然的江知延,然后忐忑地接起了电话。
“喂,妈。”
“宁宁啊,”电话那头传来清亮的女声,“今晚你们一家四口都过来吃饭啊。”
离婚手续已经办了大半,这时又要把要离婚的对象往家里领像什么话,林序宁推拖道:“不了,妈,我和江知延都有事......”
“你糊弄谁呢!能有什么事,今天中秋节不回家吃顿团圆饭又去哪儿乱窜?”
林妈立即被林序宁敷衍的态度激怒,喋喋不休地说:“而且当年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节假日的时候和亲家交替着来,你们端午节就去的江家,今天晚上必须都来!把孩子都带来,从暑假见过之后就没再见,我都想我大外孙了!还有小江!不来不行,你爸有事找他!”
林妈后面说的一大顿林序宁都没仔细听,他只听清了前面一段,中秋节......如同雷劈。
今天是中秋节......
好嘛,中秋之际,阖家欢乐,结果他和江知延来撕证!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林序宁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在原地石化一般,林妈那边等的有些不耐烦,撂下一句“都来!”,便匆匆挂了电话。
江知延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偏头偷笑,他倒是不在意什么时候离婚,他在意的是离不离的问题。
但他知道林序宁忌讳在这种吉利的日子干不吉利的事,于是开口道:“要不咱们今天就撤销离婚申请?今天这么吉利。”
泼出去的水!脱缰的野马!断线的风筝!哪能说回来就回来!
林序宁咬咬牙,说:“我不。”
“哦,那我就要改口喊叔叔阿姨了。”
“你敢!”
“我怎么不敢,是你先不要我的。”江知延佯装可怜。
林序宁自知理亏,于是他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提了一口气,安抚性地捧起江知延的头,轻踮脚尖,用额头磨了磨他的下巴,说:“你乖一点。”
江知延得寸进尺的指了指嘴唇:“这里。”
林序宁停顿片刻,随后前倾亲了一下。
近段时间以来,无论是事业上的阻碍,还是感情上的纠葛对于他来说都无比苦涩,而这个蜓蜓点水的吻,是江知延的第一颗蜜枣,虽然只甜了这么一下,但依旧给了江知延莫大的满足安慰。
“那我们下一步去干什么?”说这话时,江知延语气难得欢快一些。
“回家接上孩子,去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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