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柒，你能否将殿下送回靖王府？”林晚棠边说边转头看向郁柒。
郁柒看看林晚棠，又看看封霁，满脸写着惊慌胆怯。
林晚棠扶额，想到封霁醉了还能悄无声息闯进来，身手还在，怎会乖乖被制服。
“金霞，你去后厨叫人煮醒酒汤来，银霜郁柒，到外边把守，别叫下人误闯进来。”
“是。”几人按吩咐走开。
林晚棠转身时，发现封霁仍盯着她，眉头微皱，似是不满，也不知她跟他们说话时，他是不是也这么盯着她后脑。
林晚棠看不出他有几分醉，只能尝试问他：“你过来是找我吗？为的何事？”
“你真看上那姓高的了？”封霁看着她的眼睛问。
林晚棠对上他的眼神，心脏莫名停跳一瞬，紧接着跳得更快。
她想起从前的猜测，可他后来明明说过，对她没有那种心思。
他应该不会撒谎吧，他可是靖王啊，不会，也不屑于撒谎吧。
林晚棠摒除脑海中的杂念，硬着头皮回答：“嗯。”
她自以为撒了个无关痛痒的小谎，不料封霁脸色瞬间阴沉得骇人，还抓住了她一只手腕，十分用力。
“那日藏书阁外我同你说了什么，你是忘了，还是当耳旁风？！”
他语气陡然冷厉，林晚棠像是上学堂时被老师抓住小辫子，讷讷地辩解：“我没忘。”
然后再说不出其他。
林晚棠年少时要是遇上这样的老师，家里人少不了要加钱把老师留下来，这样就不怕管不住她了。
但这招并不能长期奏效，她悟性不错，总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老师赞赏有加，伴随着赞赏的，还有纵容，反而更让她更胆大妄为。
可她并不能完全看透封霁的心思，只能看到他的矛盾，激烈，像迷雾中的暴雨，看不清明媚的日光藏在多厚的乌云背面。
她一时不敢嚣张。
“你既然听进去了，为何还看得上他？”封霁冷笑一声，“那日说你眼光差劲，你倒会牙尖嘴利反驳，叫我轻易放了心，没想到转眼便被一个如此普通的男人迷了心窍，连他是否洁身自好，都不顾了，你不觉得那样的男人脏？还是为了他，自甘堕落？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他的指责重得有些过分了，何况林晚棠根本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她只是想利用高淼，虽然真话暂时不能说出来，她也受不了这么被人冤枉，指责。
她瞬间恼怒起来，又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更凶狠地回瞪他，试图挣开他的手，挣不掉，便用言语刺他。
“不过是四个通房，男人不都这样，见得多了也就能看惯了，又不是去青楼，哪里脏？没试过我还怕他不行呢！再说了，他长得不错，合我心意，相貌好的男人本就不能指望多老实，我认清了，不想挑了，就中意他，怎么了？”
林晚棠一口气说完，违心的话叫她说得如顺口溜一般，一点也不像在说谎，哪有人说谎能说得那么顺口的。
她以为封霁会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朝她吐出更难听刺耳的话，或是最好被气走，日后都懒得管她。
明明不久前说好了两清，他凭什么又来插手她的事。
来了就活该被她气。
然而封霁却好似失了力气，不仅不与她对峙，还露出了好似失落，又带着些了然的神色，他兀自颔首，薄唇微动，喃喃道：“原来如此……”
原来是为了相貌。
他想起来嬷嬷从媒人那里打听的消息，除了洁身自好，林晚棠还喜欢好看的。
高淼好看吗？
封霁不会注意这些，但也记得高淼长什么样，他几乎过目不忘，确实是比她先前相看的好上一些，比李忱温和，比柳鹤新阳刚，端端正正，没有什么突兀之处，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跟他自己比如何。
封霁极少在乎过自己的容貌，总是在战场厮杀的人，脸上身上难免中招，若非卢皇后看不过去，总是督促他用舒痕膏，他便养成习惯，每回脸上有伤痕时，都顺手用，他有时没工夫管，身边伺候的人也会提醒。
他对旁人的视线极其敏锐，自然也知道，凡事人多的场合，尤其是男男女女混杂的宫宴，或是街上，总有无数道视线纷扰着他，他知道是因为什么，却只是烦，因为习惯了警惕，看他的人一多，他便难以一一分辨善恶虚实。
同样的场合，会有那么多人看高淼吗？
不会。
多的是男子比高淼更引人瞩目。
高淼只是比李忱，比柳鹤新好一些，她怎么就不想再挑了，又不是没的挑。
还是说，她只打算在跟她相看的人里挑。
是了，他一开始就被她的择夫要求阻拦在外。
可如今她对高淼也放宽了要求，比如不再强求洁身自好，为什么他不行？
为什么他不行？
封霁憋了半晌，不服道：“不就是长得不错，我……”
他难以启齿地顿了顿，咬牙接着道：“我生得应当……比他好上些许，我亦洁身自好，连通房也不曾有过，只是输在有权有势，你都对他放宽了，就不能也对我放宽，看看我？”
林晚棠仿佛被五雷轰顶般呆住了，她整个人犹如过电，浑身泛过酥麻的痒意，同时被灼烧，发烫，好像快要变焦了，不然怎会突然热到口干舌燥。
这个骗子，不久前还云淡风轻地说对她没有那种心思，害她因猜错而羞窘，还有些许难以言说的失落，只是因为这样正合她意，才顺势将那些隐秘的萌芽都掐个干净。
后来他用别的理由继续对她好，不顾性命拦在她与露着獠牙吐着信子的毒蛇之间，关照她时比父亲和哥哥还要细致入微，给她取了干净合脚的崭新鞋袜，却连给自己换身衣裳的功夫都没有……
林晚棠那时便觉得掐灭的小芽有了难以阻挡的复苏之势，她当众不给封琰好脸色，他没帮封琰说话，没指责他，只好言说些道理，还好那些道理她不爱听，不然她如何忍心说得出后来的话。
再次掐灭。
封霁一点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就这么用三两句话，轻而易举让一切都徒劳。
她也是出息了，竟能将他逼得如此，他所有的好，最不能让他骄傲的，大概便是生来便有、比唾手可得还轻易得到的无双姿容，如今却要忍着羞耻与一个远不及他的男人攀比，攀比也就罢了，只敢说好上些许。
什么些许，明明是好上太多，没见过更好的了。
林晚棠莫名生出些许惭愧，好像还能品尝到一点他话语里的酸楚，微微仰头看着他，神色不自觉时已变得温和。
封霁也看着她，沉默中突然开口：“可看得清楚？还要不要更近些？”
林晚棠心里还在胡思乱想，一边萌芽，一边手忙脚乱地掐掉，叫自己清醒些，她与他终究要陌路，难道要叫她杀死封琰全身而退后，瞒着他，让他跟自己的仇人在一起？不行，那样比不在一起更残忍。
可他失去侄儿肯定会伤心，她还要一直拒绝他，让他更伤心吗？
小芽便这般掐了又长，何况眼前是他的面容，是她中意的，长得极好看的。
林晚棠根本无暇顾及封霁轻声说了什么，发现他凑近，只呆呆地看着，心里更乱。
等等，有些太近了。
林晚棠回过神来，正要后退，却不及他快，猝不及防被贴了唇。
她瞪大了眼，却只看见他贴得无比近的眉眼，他是闭着眼的，原来男子的睫毛也能这么好看么，长得叫她疑心一不留神就会戳到她眼里去。
他的嘴平日里又冷又硬，薄薄的，偶让让她想起薄刃，时常莫名其妙说些刺人的话，嘴毒过什么。
可此刻软软贴着，温热气息中带着些许酒香。
林晚棠这才想起，封霁还醉着，方才她竟然都忘了，一开始是气昏头，后来是过于惊讶。
怪不得，他能说出那样的话，做出这种事。
林晚棠原本想马上推开，此刻想到他还醉着，不由得生出些侥幸，他清醒时大概不会记得多么清晰，反正是他非要贴过来的，还握着她手腕不让她挣脱。
她还从未与男子吻过，只在话本里读过，她新奇，又擅自放松心防，品出些难以言喻的妙，比方才听见他那番话时过电的感觉更猛烈，却更……叫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好一会儿，她发现封霁并不会如同话本里描述的样子张口，只是呆呆地贴着，安静地如同一尊温热的雕像。
林晚棠不由得心生不满。
他到底会不会，为什么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强势地将她抵在墙角，不许她逃脱，霸道地张口，撬开她的唇齿，肆意地攻城略池，让她怎么也反抗不了，直到喘不上气，虚软地倒在他怀里……
他太笨了！
林晚棠被自己想出来的画面惹得面红耳赤，心跳比持续练两个时辰的剑还要快，激烈得要蹦出来。
事与愿违，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松了，封霁似乎半点没有强迫之意。
是不是贴着的唇也将要松开了？？？
林晚棠心一横，十分迅疾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一点尖尖，碰一下，又更快地缩回去。
他什么都不懂，一定发现不了她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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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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