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火急火燎踏上楼,这才发现前方的路被人堵住。那人回过头来,品杳颇觉眼熟,瞧其装扮许是何方官员,于是匆匆行了一礼,就拐至桓榆身侧将手中瓷瓶交给她。
桓榆接过瓷瓶,打开来端量。
“姑娘瞧瞧是否是你所要的,那店主还同我说这瓶子里的朱砂尤为纯正,其光泽亦是鲜艳亮眼。”品杳挨在一旁问,面上喜滋滋。
听着主仆二人对话,魏砚止步问:“桓娘子近日要作画?”
桓榆持瓶的手一顿:“是……”
魏砚面上含笑,拱手道:“我恰巧想起一事,此事还需拜托娘子。”
她不以为意道:“魏少卿请讲。”
“自上回上巳节后,舍妹特别喜爱桓娘子为她作的扇面。近日又经打听,想要向你求一幅画,只是……”他停下一瞬,“我将你拉入大理寺,事务繁忙。她听闻你近日不再作画,于是托我前来求画一张,不只桓娘子,可否赏脸作一幅?”
身为官员,且还是桓榆的上官,他既已发话,她自是不好不从,只好应下:“得魏娘子青睐是我之荣幸,需要作什么样的画?何时作画?还请告知。”
话音一落,原先离桓榆一步远的魏砚,忽而挪动脚步,向她书案前迈去。
桓榆见他倏然间的动作,隐隐有些担忧,凝神去瞧他言行,想要再上前遮住他视线。
然而他思绪极快,直叙接道:“她尚不知你会应下,还未同我说要作什么画,许是她自身的……”霎时间,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果不其然,此时他目光直直望向前方,怔忪立在原地。
她心下微叹,将瓷瓶塞好,轻声对品杳道:“这家朱砂确实很好,下回可多购入一些。”随即示意品杳离开。
她将瓶子放在案桌上,抬眸接话:“我明白了,之后魏娘子若确定了时日,少卿可再同我说。”
魏砚收回视线,落至桓榆上,似笑非笑:“想来是她自身的画像,毕竟我的画她应是不会要作。”
桓榆双颊微红,扭头向画像看去,有些窘迫:“未经少卿允许便作此画,是我之过。这幅画是他人所托,不日便要交予买家手中,还望魏少卿莫要怪罪。”
“他人所托?何人?”
桓榆有些为难:“实在失礼,恕我不能告知。”
她言语诚恳,目光炯炯地瞧过来,倒叫魏砚气笑。
他再次想起前些日子在卫国公府见到的情景,当时的画像他已然收了回来,卢四娘子手中便是没有了他的那副画。
现如今……他环顾四周,桓榆的这间阁楼只挂了他这一幅人像。莫不是,卢四娘子之后又托桓榆再作一幅,想要凑齐那所谓的“上京俊男”?
思及此,他心中有了计算,过几日须得找卢旸打听,若真如他所想,再将卢四娘子的画买来也不迟。届时有她兄长在,卢四娘子同样不好拒绝。
这么想着,他郁结稍缓,舒心许多,一开口竟是称赞起来:“桓娘子妙手丹青,想来鲜少有人能将我画得如此神似,并且此幅相比上回的……”这一赞,竟是未收住,差些把上回见过画像说出。
在桓榆狐疑的目光下,他赶忙一转:“相比上回的一位画师实在好看许多。”
当然,魏砚这话是没错的,今日所见的画像,相较于那日卫国公府的确实神似他许多。
其画工依旧张弛有度,笔锋运用棱角分明,精致巧妙,笔墨间更是增添了一缕灵韵之风。画上的他不再同当日所见那般气息冷冽锋刃,反而平添了一丝温煦之气。
这画若是再叫卢旸瞧见,他定是要称奇道绝,当即就地拜师了。
桓榆放下疑惑:“魏少卿过奖。不过,此画若是入不得少卿的眼,想来您也就不会多次招我进大理寺。”她鼻尖轻仰,眉尾上挑仿若燕尾。
还未同她计较画作之事,她倒是傲娇起来了。
魏砚再次哑然失笑,盘算好将画买下,这才想起起初所提之事:“魏某代舍妹谢过桓娘子,我即刻便回去告知她,定下时日后再来同你说。”
他拱手告辞,桓榆随他下楼,送他至书肆门前。临别之时,他再次转过头来,提醒她:“桓娘子,明日宴席可莫要忘了。”
桓榆莞尔,目送他离去后,再次回到阁楼上。
她将刚买来的瓷瓶打开,朱砂颜料倒置在白盘上,又拿起狼毫笔蘸水搅拌。她手持白盘,走到裱好的画像前,在其衣角处落下一笔。
这抹朱砂果真色泽纯正,且好似浸着粼粼的金粉之感,这样画去,仿若点睛之笔一般,将魏砚整袭衣袍衬得盈盈泛光,更显矜贵。
桓榆仔细看去,面上冉冉浮起笑意,颇为满意。
忙碌片刻,这幅画终于是结束了,她再次唤来品杳,告知她明日将画送去卫国公府。
闭市之际,桓榆回到梁府用着晚膳。
近日她较为关注梁又菡的亲事,这不恰巧梁又菡前来找她诉说体己话。
“表姐。”她忸忸怩怩地来到桓榆面前。
桓榆见她神情形迹皆是怪异,不解问:“发生了何事?”
梁又菡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良久,桓榆捞一勺鲜汤吃下,而后拾起筷子夹菜,目不斜视道:“想来今晚你我吃的膳食不是同一份,我吃着极好,现下尚未被毒哑。”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叫梁又菡满脸诧异,摸不着脑袋,待她想问话之时又听桓榆淡淡道:“你若是无话且无事,不如将这些端去给表兄尝尝,想来他是有话要说。”
话毕,梁又菡终是反应过来,面上赧颜,似是恼羞成怒一般。
“表姐!”她赶忙前来抱起桓榆的胳膊晃起,满腹牢骚,直入主题,“那宋家二郎就是个愣头愣脑、拧不清的,木头桩子!”
此话一出,瞬间勾起了桓榆的兴趣,她尾眉轻扬,放下木筷:“怎么说?”神情颇有耐心地等她继续。
梁又菡悻悻坐直,忿忿不平:“我同他说笑,他也是一幅呆愣模样,还要与我讲道理,真是……”她气不打一处来,贴近桓榆,“颇有阿兄的风范。”
桓榆哑口微张,属实没想到她以这两人作比,转眸想去,竟觉好笑。但为劝慰她,只好道:“如若真同表兄那般,你倒是可以放心他朴实敦厚,不会做那般背德之事。”
梁又菡恨铁不成钢地向桌角颓然一趴:“可是,他真的很是无趣呐。”
“无趣?”桓榆继续开始进食,“那便少些往来罢。”
梁又菡伏在胳膊上的眉头轻皱,讪讪起身:“可我二人已然议亲……正待良辰……”她面颊浅红,有口难开。
“木石有心,岂真冥顽?他不会空无一物,若你二人有心,推心置腹,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梁又菡呢喃深思,思绪不知飘去了何处。
半晌,她忽而扭过头:“听闻表姐过几日要出远门,我知晓阿姊担心何事,”她盈盈颔首,“我这处暂且不急,来日方长。”
————
翌日午时,艳阳高照,丰凌楼内,桓榆如约而至。
雅间内,云疏托着下巴等侯,方则溢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瓷盘。
听闻推门声,方则溢瞬间弹起,他乐呵地迎上前,示意桓榆就坐,随即唤来小厮上茶。
“均也兄尚未下值,劳烦两位阿姊再等片刻。”方则溢为她摆置茶盏。
桓榆疑惑:“只有我们四人?”
“是啊,均也兄说过了,要感谢咱们。”方则溢接过小厮茶壶,为她沏茶。
桓榆端起茶,浅抿一口:“既已入了大理寺,这些都是分内之事,不必如此。”
“桓阿姊,我可是还未入呢。”方则溢幽幽道。
闻言,云疏“扑哧”一声,掩口失笑。乐了会儿,她收笑道:“那今日,咱们可得好生感谢你。”
约半盏茶的功夫,魏砚终于从外匆匆赶来:“几位久候。”
“均也兄你终于来了,你找卢兄许久,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魏砚刚走至桌前,闻言脚步微顿。他眸光浅瞟,随后抬手掸了掸衣袍坐下,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还是同以往一样。”
二人模棱两可,云疏有些好奇:“什么消息?可是水云楼?”
方则溢再次为魏砚沏茶,似有若无:“好似也就是前些日子贪污之事。”
云疏了然点头,同案件无关她也就不关心了。
“人即已齐,是不是可以上菜,我早已饿了。”方则溢捂着肚子叫唤。
话音刚落,门外的小厮端着菜碟接连而来。
菜上满后,魏砚起身,持起茶盏,俨乎其然:“近日大理寺接连破获案件,与诸位息息相关,诸位皆各尽其能,鼎力相助,着实感谢!”
“我也是,”方则溢跟随起身,“我方五郎,谢过这些时日诸位的关照,尤要多谢均也兄仗义执言,为我挡住阿耶。”
见状,云疏试探问道:“虽然时机不巧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仍是想问,有酒否?”
魏砚怔愣:“失敬,是我招待不周,自然是有。”连忙唤小厮提来两坛酒酿,向桌上一搁后,他摊手作势:“诸位请。”
云疏同桓榆相继斟酒,随即同他二人一样站起,端举酒杯。
桓榆回:“魏少卿客气,要说今日,除去方五郎,我们皆算大理寺之人,为其分忧是职责所在,少卿可以多多感谢五郎君。”
“确实需好生感谢。”魏砚看向身侧,点头称是。
“桓阿姊客气,均也兄也不必如此。”方则溢面红耳赤,含羞挠挠头。
桓榆蔼然道:“日后合作尚多,说不准还会成为同僚,五郎就莫要唤我阿姊了,叫我榆娘便好。”
云疏紧跟其后接到:“我在家中排行第二,叫我疏二娘罢。”
“榆娘子,疏二娘,均也兄,”方则溢豪爽一喊,抬高酒盏,“五郎先干为敬!”话毕,他向后仰首,猛灌入一大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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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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