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99,100…”
林疏棠咬着后槽牙撑起上半身,汗珠顺着下颌砸在瑜伽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痕,深蓝色运动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着脊背,勾勒出紧实的线条。
室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健身室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这层透明屏障敲碎。
玻璃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外面的街景成了一片晃动的水墨,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晕成毛茸茸的光球。
“叮!叮!叮!”
刚完成第125个卷腹,背包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在空旷的健身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疏棠爬起身,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随手将毛巾甩在器械上。
她翻出手机——沈副队长沈之川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瞳孔一缩。
这个时间打来,十有**是案子。
“喂?沈队。”接通电话林疏棠的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已透出几分警惕。
“林疏棠,市区白云路康泰药店发生命案,立刻赶赴现场!”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裹挟着雨夜里的湿冷,严肃得没有一丝温度。
“收到!”
林疏棠利落地挂断电话,抓起战术背包夺门而出。
健身房门口的屋檐下,雨水正顺着檐角汇成细流,在地面积起小小的水洼,映着头顶晃动的应急灯。
她冲进雨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头发和脸庞,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激起一阵寒颤。
路边的积水漫过脚踝,出租车的灯光穿透雨幕驶来,车轮碾过水洼,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林疏棠拉开后座车门,一股混合着皮革与雨水的潮湿气味涌了进来。
“师傅,市区白云路康泰药店,麻烦快一点!”
车上的雨刷器正以最快频率左右摆动,却始终赶不走玻璃上的水汽。
林疏棠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路灯、树影、行人的伞面都成了流动的色块,心跳随着雨点砸在车窗上的节奏不断加速,像有面鼓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出租车抵达康泰药店外,林疏棠付了钱匆匆下车。
警戒线外早已围满了人,不少举着相机、拿着录音笔的记者挤在那里。
警铃声伴着相机的咔嚓声此起彼伏,闪光灯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眼。
林疏棠费力穿过人群,向驻守警员亮明身份,戴好鞋套弯腰从警戒线下方钻了进去。
一进药店,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药店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和草药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收银柜敞开着,几张皱巴巴的钱币散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被踩出深色的印记。
一具男性尸体面朝下趴在柜台前,深色的T恤后背洇开一大片粘稠的暗红,像一朵在雨夜里腐烂的花。
林疏棠的嗓子还带着运动后的干涩,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她深呼一口气,吞了吞口水,随即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唐生,什么情况?”林疏棠向旁边的同事询问。
“三死一伤。死者是这家药店的夫妻和小女儿,幸存者是他们的大女儿,八岁。那孩子装死逃过一劫,刚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
林疏棠向同事点了点头,大致了解了情况。
法医李敏正蹲在尸体旁,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男人后颈的乱发,眉头微蹙。
“李姐,怎么样?”林疏棠蹲下询问。
李敏抬头护目镜上沾着细小的雨珠,看了眼林疏棠后随即低下头,嗓音因为感冒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按倒地姿势判断,凶手应该是从背后袭击,颈部创口的狠戾程度像是带有报复性质,你看这处伤口。”
她小心地抬起死者的手臂,“长度3厘米,仅伤及真皮层,应该是第一下未命中要害,凶手补刀时留下的试探性伤口,这说明凶手可能不是经验丰富的惯犯。”
说完,李敏挥手示意助手拍照固定。
林疏棠的目光从尸体身上移开问道:“那…另外两具呢?”
李敏抬了抬护目镜,朝最里面的库房方向扬了扬下巴。
“在最里面的库房,沈队正在那边看现场。”
“好,那我过去看看。”
林疏棠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返回来说了一句。
“李姐你别硬撑,现场勘查急不得,注意身体。”
李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里带着点欣慰,随即扯了扯嘴角,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来。
“知道了,你也当心,里面血渍多,地面滑。”
林疏棠点点头,走向最里面的库房。
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比外面浓重数倍,几乎要凝固在空气里。
门完全推开后,库房内的场景映入眼帘。
身着警服,五官精致长发一丝不苟扎起的女人正是副队长沈之川。
沈之川此时正指挥着几个技警忙碌,林疏棠踏着鞋套走进库房观察现场。
库房冷光灯惨白地打在地上,一具中年女人和一具小女孩的尸体躺在那里。
女人头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指尖离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只有几厘米。
那是个看上去不过4、5岁的小女孩,头上还编着辫子,眼睛紧闭着,小小的身体早已冰凉僵硬。
林疏棠看着那具小小的尸体,孩子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惊恐,心莫名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沈队。”林疏棠走到跟前问好。
沈之川点了点头。
林疏棠蹲下身,目光落在小女孩腕上的银手镯上,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圆满。
看完后起身,她对沈之川说。
“沈队,这孩子手里的镯子是不是该先让技术队妥善收好?说不定后面跟她姐姐沟通时能用得上。”
沈之川顺着她的视线扫过那镯子,眉头微蹙着点了头。
“嗯,你提醒得对,让小王先做个标记单独封存。”
随后拍了拍林疏棠的肩膀,“出去吧,这里交给技术队。”
林疏棠走出储藏室,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湿气的空气,压下胸腔里的闷痛。
走向药房临时指挥点的脚步,却因为一个声音忽然顿住。
“姐!这边!”
林疏媛举着伞,背着相机包在警戒线外向林疏棠挥手。
林疏棠皱眉朝她走过去,“下这么大雨,赶紧回去。”
“我是记者!这种大新闻就算下刀子我也得来,这不正等着抢头条嘛…”
林疏媛冲林疏棠挤了挤眼,随后抛出一连串问题。
“被害人三死一伤?那小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凶手是一个人还是团伙作案?”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林疏棠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刑事案件,侦查阶段的信息不能对外透露。等案子有进展了,警方会统一发布通报。”说完便要走。
林疏媛拽着姐姐的衣服不让人走,语气里带着点撒娇。
“姐,就一点点嘛~我就写个被害人情况通报,你也知道我们报社竞争多激烈…”
林疏棠闭了闭眼,嘴角抿成一条线,咬牙切齿道。
“不行,林疏媛…我劝你最好放手。”
林疏媛撇撇嘴,被血脉压制惯了,只能作罢松开手。
林疏棠对着她嘱咐:“雨太大了,好好回去写你的稿子,别在这添乱,回去路上小心。”
“哦…这伞给你,你肯定又忘带了。”
林疏媛把手里的伞塞到林疏棠手里,转身冒雨跑向自己的采访车,跑了两步又回头喊。
“抓到凶手了跟我说一声啊!独家!”
林疏棠没理她,拿着伞回了药店。
与此同时,市立医院急诊科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在空调风里弥漫。
秦言接到消息后,快步穿过挤满家属的走廊,白色的大褂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
抢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像一颗悬在头顶的警示灯。
实习医生见到秦言立刻汇报:“秦医生!患儿血压持续下降!”
秦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大声说。
“颈动脉破裂!准备输血!”八岁的孩子躺在手术台上,脸色惨白,头部伤口还在渗血。
秦言盯着心电监护仪,“联系神经外科,准备CT检查。”
秦言一边缝合伤口,一边下达指令。
“联系家属了吗?”
“孩子父母都被杀害了,最近的亲属是姑姑,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护士回答。
秦言闻言只是皱了一下眉,随即全神贯注投入手术,现在每一秒的犹豫都关乎生命。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努力,手术终于成功。
秦言疲惫地摘下口罩,汗水已经湿透了手术服,病床上小女孩的表情逐渐平稳。
第二天一早,警队召开案情分析会。
会议室内,刑侦支队队长陈俊荣敲了敲桌子,粗犷的声线带着点南粤口音。
“人到齐了开始吧。小林,你先把案子基本情况说一下。”
林疏棠翻开笔记本,声音清晰。
“案发时间是5月5日傍晚6点40分左右,地点在白云路康泰药店。被害人林嘉成,男,45岁;被害人梁玉宁,女,43岁;被害人林小圆,女,5岁;幸存者林小满,女,8岁,目前在市立人民医院,尚未恢复意识…”
接下来的两天,林疏棠几乎住在了警局。
跟着同事反复查看药店周边二十多个监控录像,标记出三百多个可疑人员,走访了整条街的商户,整理出上百条口供。
法医报告的细节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现场唯一目击者林小满还没脱离嗜睡状态,连一句完整的证词都拼凑不出来。
休息时间,林疏棠拆开咖啡条泡了杯咖啡续命,几年没长痘的脸硬是因为压力过大冒了几颗。
她抿了一口咖啡,指尖无意识地划开手机。
#白云路药店灭门案#的词条映入眼帘,后面跟着红色的“爆”字,排在热搜榜第三位,词条下面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夹杂着愤怒、恐惧和各种猜测。
刚要点进去,同事那边接到医院电话,林小满已经恢复意识。
林疏棠放下手机,拿上装着那只银手镯的证物袋,和唐生立刻驱车前往医院。
到护士站确认林小满的病房后,两人来到病房门口。
走廊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慢慢走过,脚步声轻得像羽毛。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正巧秦言从里面出来。
白大褂勾勒出秦言纤瘦高挑的身形,口罩上方露出好看的桃花眼,还有眼角的那一颗泪痣。
林疏棠上前出示证件。
“粤州市刑侦支队,林疏棠。我们是来了解被害人情况的。”
唐生也跟着说道:“刑侦支队,唐生。”
秦言因为身高原因微低着头,走廊的白炽灯在她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
听到林疏棠的名字,她微微一愣,随即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带着倦容却依旧美丽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秦言,林小满的主治医生。”
向唐生介绍完,随后秦言将目光转向林疏棠,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像被阳光融化的冰,带着点意外的欣喜,随即伸出手。
“好久不见,小林同学。”
林疏棠看着她伸出的手,指尖微顿,掌心的温度仿佛透过空气传来。
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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