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纷飞。
破开的门板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抓住她!”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第一个冲了进来。他手里的锄头高高扬起,带着风声,朝着林素问的头顶恶狠狠劈下。
林素问瞳孔骤缩。她侧身一闪,动作快得不像一个久病初愈的少女。
“铛!”
锄头砸在她身后的土灶上,火星四溅。土灶应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她手里的砍柴刀横着扫出,逼退了第二个冲上前的村民。
“爹!带小栓走!”林素问厉声嘶吼。
林老栓扑过去抱起幼弟,手脚并用地朝屋角最暗的角落缩去,浑身抖得像风中的筛糠。
“反了!她还敢动手!”李婆子在门外跳脚尖叫,“大家一起上!别怕!妖术怕人多!”
三四个村民手持木棍和扁担,堵死了门口,一步步逼近。
林素问退无可退。她身后就是火塘,再退一步,就是护着幼弟的父亲。
她握刀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发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地从她身后扑了出来。
是林老栓。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扔下幼弟,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老兽,张开双臂,用自己干瘦的脊背挡在了林素问身前。
“不准动我闺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睁,声音沙哑地嘶吼。
“滚开!”领头的壮汉被挡住去路,勃然大怒。他根本不理会,手里的锄头柄一横,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抽在林老栓的背上。
“噗!”
一声沉闷的钝响。
林老栓的身体像一只破麻袋,向前飞出,重重撞在林素问身上。
林素问被他撞得一个趔趄,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林老栓喷出一口血沫,剧烈地咳嗽,背脊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
“爹!”林素问目眦欲裂。
“快……快走……”林老栓死死抓住她的裤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茅屋后墙那个通风的破洞,“别管我们……走!”
“想走?”壮汉狞笑着,再次举起锄头。
林素问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她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父亲,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吓得失声的弟弟。
她猛地一撑地面,身体没有后退,反而像一头猎豹,朝着燃烧的火塘扑去。
她一把抓起火塘里那根烧得最旺、一头通红的火棍。
“我看谁敢过来!”
她反手将火棍狠狠戳向身边堆积的干草垛。
“呼——”
火焰瞬间窜起半人高。干燥的茅草遇到明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浓烟滚滚,瞬间弥漫了整个茅屋。
“疯了!她要烧房子!”
“快退!快退!”
村民们被这股热浪和浓烟逼得连连后退,阵型大乱。
李婆子也呛得连声咳嗽,没想到林素问竟如此刚烈。
“咳……咳……别让她跑了!去后墙!堵住她!”李婆子捂着鼻子尖叫。
林素问抓起墙角那个装着骨针和草药的布袋,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父亲。
她没有哭。
她用砍柴刀,疯狂劈砍着茅屋后墙那片本就松动的土坯。
“砰!砰!砰!”
泥土纷飞。
她劈开一个仅容一人钻过的破洞,头也不回地蹿了出去。
屋后就是一片稀疏的菜地,再过去,就是黑沉沉的后山。
“妖女在那里!”
几个村民绕过着火的茅屋,从两侧包抄过来。
林素问刚一落地,根本不辨方向,拔腿就朝着最密、最黑的山林深处亡命飞奔。
夜色是她最好的掩护。
荆棘的倒刺划破了她的脸颊和手臂,锋利的碎石割开了她的脚底。她像一头受伤的幼兽,什么也顾不上,只知道拼命往上爬。
“别让她跑进神山!”
“站住!”
身后的叫骂声和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
林素问体力不支,脚下一滑,从一个土坡上翻滚下去,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
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火把的光亮穿过树林,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两个壮汉狞笑着逼近。
“看你还往哪跑!”
林素问背靠着大树,剧烈喘息。她攥紧了手里的砍柴刀,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侧面的灌木丛中猛地蹿出,一口咬在其中一个壮汉的小腿上。
“嗷!”
那壮汉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
是村里的那条大黄狗。它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竟跟了上来。
另一个壮汉大惊,举起扁担就要去砸那黄狗。
“住手!”
一声怒吼从山下传来。
是张二狗。他带着几个同样年轻的后生,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王大麻子!你们干什么!”张二狗拦在壮汉面前,涨红了脸,“她爹快被你们打死了!你们还要赶尽杀绝吗?”
“张二狗,你敢拦我?”王大麻子眼神凶狠。
“林姑娘救了张大伯的牛,救了这条黄狗,我们都看见了!李婆子才是那个骗钱的!”
“你……你敢帮妖女说话!”
“她不是妖女!”张二狗吼道,“她是好人!”
两拨村民在山坡上对峙起来。
林素问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看了一眼护在身前的黄狗,又看了一眼张二狗。
她一咬牙,转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
“妈的,让她跑了!”王大麻子气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再追。
这后山,天黑了,是会吃人的。
林素问一口气跑出多远,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身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才腿一软,瘫倒在一片潮湿的蕨类植物中。
月光冰冷。
山风呼啸,像鬼哭。
她蜷缩在冰冷的草丛里,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不住颤抖。脸颊上火辣辣的疼,是被树枝划破了。
她摸了摸怀里,布袋还在。骨针还在。
她撕下衣角,颤抖着从布袋里摸出一点止血的草药碎末,胡乱按在伤口上。
她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望向山下。
自家的茅屋,像一个巨大的火炬,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
她看着那团火,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火焰在跳动。
李婆子。
王大麻子。
还有那些举着火把,面目狰狞的村民。
她一个一个,全都记在了心里。
光靠躲,是没用的。
她必须回去。
但不是现在这样狼狈地回去。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所有人都闭嘴,让李婆子再也无法翻身的机会。
她想起了父亲倒下的身影。
她又想起了张二狗最后那声怒吼。
村里,不全是敌人。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村子另一侧。那个方向,是邻居张大牛家的牛棚。
幼弟的命,太轻。一条狗的命,也太轻。
那头牛,是张大牛家全部的家当。
李婆子今天能煽动村民烧了她的家,就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触及到村民们的“命根子”。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飞速成形。
她要救的,不仅仅是一头牛。
她要救的,是自己的命。
林素问在冰冷的黑暗中,开始检查布袋里的骨针。针尖在夜色里,泛着森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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