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
林恪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疑惑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他原本以为林冉会找一些拙劣的借口拒绝他,但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
自己还没来得及发挥呢,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呢?
冉冉,你真的很有意思呢。
要去人家家里吃饭,那肯定不能空着手去。林冉带着林恪去了一家大型的商超,开始挑选合适的上门礼物。
太贵了不行,他们夫妻俩都是勤恳本分的人,肯定不会收。
太便宜了更不行,显得一点也不用心。
林冉打开手机,输入词条“女婿第一次上门,带什么东西合适”。
看着搜索出来的答案,林冉首先排除了烟、酒的选项,然后精挑细选了两盒上好的茶叶,又给沈妈妈挑了一套护肤品,最后买了一堆水果和零食。
看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林冉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先这样吧。
有点可惜的是,林冉看上了一条珍珠项链,如果戴在沈妈妈的脖子上,肯定特别好看,但她一定不会要。
不过没关系,能有现在的接触,林冉已经很满足了。
林恪任劳任怨地推着购物车,看着林冉认真的样子,心中也愈发疑惑。
从那天跟着林冉去甜水铺子的时候,林恪就发现了:林冉对这家人,实在是很特殊。那种不加掩饰的亲近,和她对自己的疏离一样,让人想要抽丝剥茧,知道原因。
林冉就像一道问题,看上去不难解决、漏洞百出,但其实扑朔迷离。
“就先买这么多吧,我们去结账。”
林恪点了点头,“好。”
此时,不远处的饮料区突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林冉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几十瓶五颜六色的饮料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滚得满地都是,缤纷的液体在地砖上蔓延开来。
一个坐着轮椅的女生,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一地狼藉,眼中满是惶恐。
“你在干什么?!”一个男工作人员生气地走了过来,“你看你把这里弄的,我们还怎么卖。你一个残疾人,不好好待在家里,出来乱跑什么。”
女孩儿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她立马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围陆续有围观群众开始为女孩儿说话,男人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态度也变得愈发恶劣。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残障人士了不起啊?残障人士就可以随便破坏超市的东西?”工作人员的声音越发尖锐。
林冉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围观着这场闹剧。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而轮椅上的女孩儿,则变成了整日待在教室角落里的林冉。
“既然残了,就应该去上特殊学校啊,来这里找什么存在感。就因为她可怜,所以我们要让着她,凭什么啊?”
“她家里那么有钱,可怜什么啊,你看班主任巴结她那个劲儿。”
“家里有钱怎么了,爹妈都不在了,自己一辈子坐轮椅,我要是她,早就去死了。”
……
刚上初中的孩子,尚且不会隐藏自己,就连坏,也坏的那么纯粹。
林冉趴在桌子上,沉默地听着同学们的议论。窗外的阳光灿烂夺目,但林冉只觉得冷。
议论声突然停止,人群中传来了尖叫声和抱怨:“啊!你哪个班的,神经病啊,灭火器你也敢乱碰。我要告诉老师……”
林冉抬头,却只在一片雾白中,看见了一个虚虚的影子。
眼前突然被人用手晃了一下,是林恪。
“发什么呆呢,不是去结帐吗?”
林冉拿出手机,定格了这场混乱:“你先去吧,我要去见义勇为了。”
林冉把照片发给了温疏桐,然后穿过人群,挡在了女孩儿身前。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林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多少钱,我赔。”
“那卫生怎么办,你知道这些饮料打扫起来多费劲儿吗,还有啊,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超市的损失又怎么办,你……”
林冉的声音愈发冷了下来:“我说,我赔,听不懂人话吗?”
身后的女孩儿怯怯地牵住了林冉的衣袖:“姐姐,不用。”
林冉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既然有人愿意出来承担损失,再加上周围群众都在为女孩儿说话,男人也不好再不依不饶了。
林冉看得出来女孩儿并不富裕,面对她执意要把钱还给自己的举措,林冉有些无奈。
她摸了摸女孩儿的头,温柔地说道:“你要好好长大,然后变成很厉害的人,这样就有能力去帮助像我们一样的人了。”
最后,林冉让女孩儿请她吃了两根冰棍。
林冉来到停车场,坐上副驾驶,把手里的冰棍递给林恪:“分你一个,怕你说我吃独食儿。”
林恪欣然接过冰棍,道了一声谢。
冉冉她……好像对谁都很好呢,除了我。林恪想。
为了迎接林冉,沈父和沈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看到林冉还带了那么多东西,沈母嗔怪道:“人来了就好,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林冉笑咪咪地回道:“要不然下次就不好意思来蹭饭了。”
沈母一听这话,便也不再和林冉客气,收下了林冉带来的东西。
沈晓晓家是标准的三室一厅,客厅里到处都是沈晓晓的照片和获得过的奖状,一看就是一个很有爱的家庭。
饭桌上,沈母一直在给林冉夹菜。林冉也不客气,开心地伸出了自己的碗,照单全收。
“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大大方方的。”
林恪眼中的笑意淡了一点点,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冉的碗中。
我给你夹的菜,你连碰都不碰一下,别人夹的,你就吃的那么开心。
冉冉,你真的太让人伤心了。
吃完饭,沈晓晓借着要还林冉衣服的名义,把她拉进了自己的卧室。林恪则陪着沈父、沈母在客厅说话。
沈晓晓把衣服递给林冉:“谢谢你上次的解围。”
林冉:“咱们俩就别谢来谢去了吧,你还救了我一命呢,说到底还是我欠你的比较多。”
沈晓晓笑着叹了口气:“你分的可真清,也对,朋友之间才应该牵扯不清,你又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孩子,你怎么这么轴呢?林冉想。
她看见沈晓晓的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桌子,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细碎的布料,甚至还有一个缝纫机,于是开始转移话题。
“你这是在自己尝试做衣服吗?”
提及自己擅长的领域,沈晓晓开心地点了点头,“对啊,我给你看看我的设计稿啊。”
林冉捧着那本精美的画稿,一张张翻了过去。
她大学的时候意外选到了一学期的服装鉴赏课,虽然她对艺术一窍不通,但仅凭那一学期的知识,她也能看得出来沈晓晓的设计很有个人特色。
不愧是女主啊,虽然这些草稿的风格还稍显稚嫩,但是能看得出来,沈晓晓在这方面是非常有天赋的。
但她怎么不记得沈晓晓成为设计师了呢?真是的,早知道就先把剧本好好看一遍,再把076踹了。
还是太着急了。
林冉翻完了整本画册,然后真心夸赞道:“好厉害。”
但是作为一个活了很久的大人,这时候就要给孩子科普一下知识点了:“你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保存好,不要随便什么人都给,万一有人剽窃怎么办?”
沈晓晓愣住了,良久之后,她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冉满意地笑了笑,所以只要远离池沐野,这孩子明明前途无限啊。
可惜,她不愿意放弃,那林冉也没有办法了。
林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俨然一副优质青年的样子。他表面上依旧温和有礼,但内心其实早已厌烦。
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父母,真的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的。
林冉是因为羡慕这里的家庭氛围吗,可林建业和她妈妈对林冉并不差啊。难道是想通过接近沈晓晓,然后接近池沐野?
那她可真是眼瞎啊,还很蠢。
从沈父沈母家出来后,林冉正在忧愁该找个什么借口甩掉林恪,林恪却主动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直接离开了。
林冉求之不得,看到林恪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她才叫了辆车,准备去找温疏桐。
歪斜的铁皮屋顶漏下几缕暗红光线,在水泥地上切割出模糊的伤口。霉斑在墙角疯长,吞噬着斑驳的墙皮。
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在光束里缓慢翻滚,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灰烬。
在这间废弃的仓库中,一个男人被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他的眼睛和嘴巴都被抹布堵住,双腿也被另一个椅子架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恐惧在黑暗中缠绕着他,无所遁形。
在男人的不远处,温疏桐正半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沙发旁,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沉默得如同雕塑的保镖。
看见林冉过来,温疏桐才丢下了手中的游戏机。
“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这人哪儿得罪你了,这么生气呢?”
温疏桐和林冉从小一起长大,在她的印象中,只有涉及到妈妈的事情,林冉才会用极端手段对付一些人。但看这人的样子,显然就是个普通人啊。
不过林冉平时总是一副愚蠢小太阳的样子,已经好久没有露出这样漠然冰冷的一面了,还挺怀念的。
有反差,才好玩啊。温疏桐想。
耳边终于出现了来人的声音,男人呜呜地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嘴里的抹布,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冉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大发慈悲地扯掉了他嘴里的抹布。
“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会和小红联系了,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我都能给你……”
林冉:“……”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痛哭求饶男人,嘴角勾出了一个轻慢的弧度:“残疾,当然了不起啊。”
我们那么努力地生活,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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