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语不难学,一天学一点,多次重复练习,有人带教,很快就能掌握一些基础的日常用语。
赵时余这次不是三分钟热度,很用心,持之以恒,温允不明白她学这个干什么,又不是不能与其他人使用正常的言语交流,学手语多此一举,纯属没事找事。赵时余不坦白缘由,就是要学,敷衍说:“好玩,学来玩的。”
温允后面教的都是正确的手语,不逗她了。
赵时余很久以后才发现那句“我很聪明”是假的,意思全然相反,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学以致用,手语很快就成了她们的第二交流方式——同时,赵时余也发掘出了手语的另一个大大的绝佳用处,那就是可以用来传达悄悄话,这玩意儿就像是加密电报,不管家里还是班上,其他人看不懂,只有她俩能解密。
有了手语,上自习也能随便“聊天”了,以前怕被记名字,赵时余还不敢过分嚣张,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到她,她连嘴巴都没长开,可不算违反纪律。
温允不堪其扰,教会徒弟烦死师傅,没办法了干脆闭上眼睛,任凭赵时余手语打得快出现闪影,急得差点破功说话了都,趴桌上装睡,坚决对其视而不见。
赵时余扒拉她,隔一会儿戳两下,憋到下课了,终于可以开口问:“你怎么不理我?”
温允打手语回她:你烦。
“我又没讲话,哪儿烦了。”赵时余不以为意,歪理一套又一套,惯会倒打一耙,“而且是你不理我,我才烦你的呀。”
温允懒得跟她辩理:不想理你。
赵时余不干了:“为什么不想理我?”
哪有那么多原因,不想就是不想,不需要三申五论讲一大通。
钻空子长久不了,不出两个月,孙老师为赵时余量身定制多添了条新班规:自习期间禁止比划,违者罚放学后做班级卫生。
赵时余不服,自认为没有影响到其他同学,可惜不服也没用,班主任的规定就是天条,凡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她们在家也打手语,不过家里人不管这,赵时余爱咋咋,只要不危害社会,她就是上天全家都支持。
小孩子都有秘密,她们也不例外,赵时余的秘密谁也不知道,连温允都被瞒着了。
——赵时余的秘密是,她发现了温允的秘密。
温允不仅是晚上取下助听器和人工耳蜗外机后听不见,事实上,温允白天很多时候也听不到声儿,分辨不清楚。
比如后院黄桷树掉叶子,风一吹枝叶摩擦簌簌的,温允就听不见;比如细雨绵绵,窗外沙沙作响,温允也听不出来;再比如,二楼木地板上铺了地毯,走在上面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动静,有时人都站在温允背后了,她竟察觉不了……
还有,赵时余报了个大杂烩课外乐器班,学着玩,她能非常明显就分清楚各种乐器的声音,但温允不太能,有时能辨别,有时却很难。
偶尔周围太吵也不行,有一天她们出去逛街,到城北人民公园看打火花,乌泱泱一片攒动的人头中,途中赵时余挤出队伍买热奶宝去了,等再回来,隔着嘈杂的人堆,赵时余高声喊她,叫温允的名字,正常人处在这种环境里哪怕再吵,应该也可以听到远处的呼唤才对,可温允就像是听不到一样,她形单影只杵原地,四下张望,等赵时余走到她面前了,她才反应过来。
赵时余明知故问:“先前我叫你,你怎么不应我?”
温允依然不擅长骗人:“看火花去了,没注意。”
“是这样?”
“不然?”
赵时余将热奶宝放她手上,这回不刨根问底,点到为止就收住了。
温允没有报乐器班,吴云芬起先让她俩都去学,现在好多小孩都报课外班,全方面发展,温允自己不愿意报,说是没兴趣。
“你不去我也不去,”赵时余说,果断跟随她的步伐,“你不去多没意思,就我一个人,没劲儿。”
赵时余其实想去,但黏温允习惯了,甩不掉。
为了让她去乐器班,温允还是一块儿去了,只是报的不是乐器班,而是同一家机构的书法班。
赵时余学的贝斯,她相当有远见,弹贝斯比别的乐器省事还美观,组乐队往台上一站,架子鼓和吉他能累死,贝斯只需要划划水凑一下热闹,而且看起来贼酷,既不咋出力又有存在感,与她完美适配。
“我要当主唱,”她说,豪迈搂温允一把,“唱歌给你听。”
温允嗯声,没往心里记。
腊月的风凛冽,贴着外露的肌肤直往骨子里钻,她们并肩而行,走出一段路,赵时余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反手搭温允肩上,绕两圈将人罩住。
“冷不?”不容对方拒绝,赵时余两三下弄完,顺手为温允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今天风大,好像又降温了。”
温允说:“你自己戴着,我不要。”
“你穿那么少,显抽条是不,戴着,回家再还我。”
“我不冷。”
“才怪,这天儿谁不冷,冷死了。”
“你冷就拿去戴着。”
“我也不要,你不戴就扔了,回头买新的。”
在四平县待了几年,有的地方话慢慢也能听得懂了,温允仍不会讲方言,可很多话还是懂大概的含义,有的哪怕单拎出来整不会,结合前后语境都能猜到七七八八。
显抽条,就是显风度,爱美的意思。
围巾才买不久的,不能扔。
温允只好戴着,围巾长,很厚,将她脸都遮了小半,保暖效果立竿见影。
围巾上还带有赵时余的残留的体温,以及淡淡的香气,是洗发露的气味,薰衣草香,闻起来很舒服。
大一些了,走路上不可以再无所顾忌地牵手了,挽胳膊替代了牵手,赵时余总让温允挽着她,温允不愿意,她便挽住对方,那么大了在外面还黏糊糊的,白长好几岁。
温允说:“各走各的,挽着累。”
赵时余反驳:“我不累。”
“……”
街上有卖糖葫芦的小摊,三块钱一根,赵时余见到了走不动道,掏钱买了十几根,用袋子装上带回家分。
把最大最红的留给温允,她提前偷偷藏了一根,进了房间再给温允。
“这个肯定甜,你快吃。”
冰糖葫芦哪有不甜的,裹厚厚的一层糖块,不甜才是见鬼了。
温允接下,吃了口瞥见她两手空空:“你的呢?”
赵时余说:“买少了,分完了。”
没多的,那就分着吃,谁也不嫌弃,早习以为常了。
年后,温允用压岁钱买了两个玩偶吊坠挂件,都是白毛,一只长耳朵兔子,一只大尾巴狐狸,送其中一个给赵时余,让这人先选。
赵时余不客气,选了长耳朵兔子,乐颠颠挂书包拉链上。
“哪儿买的?”
“街口转角的那家书屋。”
“之前那里不是咖啡厅,倒闭了?”
“改书屋了,老板还是原来那个。”
她们经常到那家咖啡厅喝东西,那边办会员年卡还提供单独的隔间,赵时余喜欢去咖啡厅赶作业,那里离学校后门近,几分钟就到了。
咖啡厅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挂件是赵时余早就看中的,但她嫌贵没买,五百多一个,比抢劫还狠,孰知温允价都不讲就买了。
赵时余不扫兴,送她了,她就乐呵照单全收,情绪反馈还尤其到位,抬手回温允一个用尽全力的勒抱,将人腾空搂起来。
“你太好了,啊啊啊啊!”
温允被转得晕头转向,助听器都差点甩出去了。
“放开我……”
“我不,不放不放不放。”
“赵时余——”
“在呢!”
赵时余长高了许多,刚开始她们个子相近,都小小的,几年时间下来,赵时余不知不觉成了班里偏高的那一批,如雨后春笋一截一截往上蹿。温允长得比她慢些,不过在班里也算长得快的,也高。
她们再次换座位,坐前边挡后排同学视线,孙老师把她们换最后排,赵时余尾巴快翘到天上,昂首挺胸穿梭于一群小矮子中间,她素质喂了狗,笑别的同学不长个。
同学争论:“现在你们女生长得快,过两年就不长了,别笑早了。”
她不屑,有理有据摆出事实并加以夸大:“才不会,我家都是高个儿,我妈一米七,我爸一米九,基因懂不懂,天生的,我能长两米,你们别想追上!”
赵宁173cm,赵爸的确一米九,还不止,准确来说是192cm,二人都是高个,理论上赵时余多半能长挺高。
赵时余在某些方面好胜心强,她总和温允比身高,唯恐对方哪天就超过自己了,天天早上起床的头等大事就是量一遍个子,有时还踮踮脚装样,自欺欺人。
温允不跟她比,闲得慌,幼稚。
“我是姐姐,千万不能比你矮。”赵时余说,特较真。
温允拆她台:“年纪大不等于能长更高。”
“那不行,只能我更高。”
“哦。”
为了长个子,赵时余极其努力,比读书还使劲。
天天运动,跑步,摸高,吃很多,连讨厌的鲜牛奶都捏着鼻子猛灌……一年下来,她如愿又向上蹿了一截。
这一年,过完夏天,她们上中学了,该读初一了。
晚上好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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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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