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当天，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红色横幅高高悬挂，舞台两侧摆满了鲜花，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香水味。
丁灵坐在班级化妆间里，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包装的礼物。
"抬头，别眨眼。"
英语林老师捏着睫毛夹，像对待一件易碎品般小心翼翼，
"你睫毛条件真好，都不用贴假睫毛。"
丁灵僵硬地仰着脸，任由老师在脸上施展魔法。粉底、腮红、眼影……一层层化妆品覆盖上来，镜子里那个素面朝天的自己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又精致的面孔。
"好了，最后一步。"
林老师从化妆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用刷子蘸取少许金粉，
"把领口拉低一点，对，就这样。"
冰凉的刷子轻轻扫过锁骨，丁灵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别动，这是点睛之笔。"
林老师专注地在她的锁骨和肩膀处扫上金粉，
"待会儿舞台灯光一打，这里会像撒了星星一样。"
丁灵偷偷瞄了一眼镜子，顿时屏住了呼吸——镜中的少女穿着正红色拖地长裙，腰线收得极细，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上闪闪发光的金粉。
她的头发被全部盘起，几缕刻意留下的碎发垂在耳际，发髻间点缀着细小的碎钻发卡。
妆容不算浓艳，却恰到好处地放大了她五官的优点：
眼睛更亮了，嘴唇像沾了露水的花瓣，连平时觉得太可爱的脸颊都被修容勾勒出了精致的轮廓。给人以成熟的感觉。
"我……我看起来好奇怪。"
丁灵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林老师笑了：
"哪里奇怪？明明美呆了！你们班男生看到要疯掉。
"她看了看表，
"祁阳呢？他不是也该换衣服了吗？"
正说着，教室门被推开，一阵凉风裹着熟悉的薄荷气息卷入。
丁灵下意识转头——
祁阳站在门口，身上是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口别着小小的国旗徽章。
他的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额前那缕总是散落的碎发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挺的眉骨。西装裤包裹下的腿长得离谱，皮鞋锃亮得能照出人影。
他手里拿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目光落在丁灵身上的瞬间，瓶子"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水花四溅。
瓶身在地上滚了两圈，水流蜿蜒着流向丁灵的红色裙摆，在高跟鞋边形成一小片水洼，清晰地倒映出两人此刻的模样：
一个盛装华服，一个西装笔挺，像从不同时空误入此地的两个灵魂。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慢镜头。
丁灵看见祁阳的瞳孔微微扩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从她的发髻滑到肩膀，再到锁骨上的金粉，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那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又像是透过现在的她看到了什么更深远的东西。
"抱、抱歉。"
祁阳罕见地结巴了，弯腰捡起水瓶，
"我来拿演讲稿。"
林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祁阳，我们丁灵今天漂亮吧？"
丁灵瞬间涨红了脸：
"老师！"
祁阳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丁灵全身，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嗯。"
就这一个音节，却让丁灵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那声"嗯"里包含的认可，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让她耳根发烫。
"演讲稿在讲台上。"
林老师指了指教室前方，
"你们俩快去后台准备吧，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
祁阳拿了稿子，转身时又看了丁灵一眼：
"能走吗？"
他指了指她的高跟鞋和长裙摆。
丁灵试着迈了一步，差点被裙摆绊倒，赶紧扶住桌子：
"没、没问题！"
祁阳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耐心等着。丁灵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向他走去。每走一步，高跟鞋都让她摇摇欲坠，而祁阳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丁灵的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裙摆沙沙作响。
她能感觉到路过的同学投来的惊艳目光，还有几个男生夸张的抽气声，但这些都比不上身后那个人沉默的存在感。
"紧张吗？"
快到后台时，祁阳突然问。
丁灵老实点头：
"腿都在抖。"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
"而且我从来没穿过这么高的跟，感觉像在踩高跷。"
祁阳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小腿上，突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什么递给她：
"给。"
是一颗草莓糖，和上次那颗一模一样。
丁灵接过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一阵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手臂。她赶紧缩回手，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又是补偿费？"
"镇静剂。"
祁阳纠正道，嘴角微微上扬，
"血糖升高能缓解紧张。"
丁灵含着糖，甜味在舌尖蔓延。奇怪的是，心跳真的慢慢平稳下来。
后台已经聚集了不少表演者，有人在做最后的练习，有人在补妆。丁灵和祁阳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默诵稿子。
透过帷幕的缝隙，能看到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和评委席上严肃的面孔。
"下面有请高二（7）班带来诗朗诵《青春中国》！"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丁灵猛地站起来，又因为高跟鞋差点崴到脚。祁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肘部，温热的手掌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别怕。"
他低声说，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就当台下都是南瓜。"
丁灵扑哧一声笑了，紧张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祁阳走上舞台。
刺眼的聚光灯瞬间笼罩了他们。
丁灵眯了眯眼，等适应光线后，看清了台下数百双期待的眼睛。她的掌心开始冒汗，稿子上的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就在这时，祁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低沉而坚定：
"当旭日点燃东方的霞光——"
他的开场完美无缺，像一柄利剑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丁灵深吸一口气，在他念完自己的部分后，自然而然地接上：
"当黄河奏响雄浑的乐章——"
奇迹发生了。
所有的紧张、不安、恐惧都在开口的瞬间烟消云散。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像山间溪流般流淌在整个礼堂。每一个手势，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
红色的裙摆在聚光灯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锁骨上的金粉闪闪发光，引来台下阵阵惊叹。
而祁阳……祁阳的声音与她完美交融，时而低沉如大提琴，时而激昂如战鼓。
黑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
当两人齐声朗诵到最后的**部分时，丁灵不自觉地转头看向祁阳，正好撞上他同样投来的目光。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全身，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更加饱满有力：
"这就是我们的青春中国——"
"永远向前，永远光芒万丈！"
最后一个字落下，礼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评委席上几位老师甚至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激动。
丁灵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因为兴奋而发烫，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转向观众鞠躬时，高跟鞋不小心卡在了舞台缝隙里。
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出丑——
一只温暖的手稳稳握住了她的手腕。
祁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侧，表面上看是在礼貌地扶她一起鞠躬，实则用巧劲帮她稳住了身形。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指腹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敏感的腕部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掌声仍在继续。
丁灵借着祁阳的力道拔出鞋跟，两人一起走下台阶。在离开聚光灯范围的瞬间，祁阳的手松开了，但那温度却像烙印般留在了她的皮肤上。
后台昏暗的灯光下，丁灵看见祁阳的耳尖微微发红。他迅速松开手，轻咳一声：
"发挥得不错。"
就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丁灵心里炸开了一朵烟花。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蜂拥而至的同学打断了。
"丁灵！你也太美了吧！"
"祁阳帅炸了！"
"你们配合得太完美了！绝对是第一名！"
人群将两人隔开。
丁灵被女生们围住，七嘴八舌地夸赞着她的裙子和妆容；
祁阳则被男生们簇拥着，难得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透过人群的缝隙，两人的目光偶尔相遇，又迅速分开，像两只小心翼翼的蝴蝶。
直到颁奖环节，主持人大声宣布高二（7）班获得特等奖时，全班同学欢呼着冲上舞台。
在混乱中，丁灵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她转头，看见祁阳站在身侧，嘴角挂着罕见的、真心的笑容。
"恭喜，拼图保修员。"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的'维修费'翻倍了。"
丁灵笑出了声，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大胆地回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那我要两瓶草莓酸奶，不过分吧？"
祁阳的眼睛在舞台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透明感，里面盛满了丁灵从未见过的柔软光芒。
他没有回答，只是极轻、极快地捏了一下她的指尖，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去接奖状。
那一瞬间的触碰，比任何聚光灯都更让丁灵头晕目眩。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祁阳的温度，像一颗小小的、发烫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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