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泊之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她径直从书房离开。
孟涧疏听到楼梯上的响动,抬头看过去,只见两个人步履匆匆地往外走,神色都很是难看,他心下觉得不好,跨步走了过去。
“哥……”未出口的话在看到孟泊之脸上的红印时噎在口中,孟涧疏没想到孟老爷子能在崔颂叙在的时候动手,人也愣在了原地。
孟泊之余光看到崔颂叙始终垂眼不语,尤其孟江言也在场,没跟孟涧疏细说,只道:“以后再说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带着崔颂叙先走了。
直到他们走到外面,崔颂叙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一言不发地往车上走。
孟泊之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有些发酸,这人总是把自己武装的很坚强,当时崔氏内部给她那么大的压力,他都没见她掉过眼泪,今天倒好,为他哭了。
他大步追上去,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低下头去看她的眼睛,果然是红的,孟泊之喉咙哽了下,把她的脸抬起来,苦笑着:“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你哭呢。”
这话说完,他也忍不住红了眼,要不是他,她根本不用受这些委屈的。
崔颂叙胸口起伏了下,又被深吸的那口气压下去,她抬起眼睛看他,眼里的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打你你就受着吗?”她厉声质问他,话里的颤抖让她看起来只是在虚张声势,崔颂叙泪眼婆娑地瞪着他,“你没长腿吗,不会走吗?”
孟泊之觉得自己心上像是被她的眼泪烫出来个洞,他动作轻柔地抹掉她脸上的泪,话中藏着深深的无奈:“他是我爷爷,我怎么能直接就走。”
“你……”崔颂叙想骂他,可看到他的神情,那些话堵在喉咙里,一句都骂不出来,只能推开他的手,把脸别到一边。
孟泊之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他伸手把人抱到怀里,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哑声道:“对不起啊,让你受委屈了。”
早知道她会哭成这样,他肯定不会带她过来的。
崔颂叙眼泪啪嗒掉下来,砸到他的大衣外套上,轻声凝噎:“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只是通过今天的事,窥见到了他从前的人生,那个被逼着一次次为别人让路放弃的从前,那个无力改变长辈决定的他。
短短几个小时,却细绘了过去无数相同的瞬间。
“嗯,是我委屈。”孟泊之轻轻笑了下,将眼里的泪藏在里面,低声说着,“你替我把眼泪流掉了。”
崔颂叙就像他在黑暗中无意间燃到的一簇火,他欣喜,庆幸,感动于这火光的温暖明亮,却也惶恐这光会随时熄灭。
等到那时候,他不会再有勇气面对黑暗。
刚才在书房里,孟老爷子上来就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分手。”
他笑意淡淡地回答:“不分。”
“你想干什么我清楚得很,为什么跟崔家姑娘在一块儿我也能猜到,你把崔家拖进这件事儿里,有没有想过要是让她知道了,两家的情分就毁了?”孟老爷子看向他的目光锐利,暗藏着隐隐怒意。
他低头轻笑,说出的话里带了些许讽刺意味:“把崔家拖进这件事里的人,不是您吗。”
是他想要让孟江言得到崔家的助力,也还要装模作样地表现自己的公平,所以才给了他将计就计的机会。
“跪下!”孟老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下来,视线随着孟泊之的动作渐渐落下去,然后抬手重重扇了他一巴掌,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孟泊之唇角扯出一抹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爷爷,您偏心孟江言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你在怨我?”孟老爷子眯了眯眼睛。
“孙儿不敢。”他直视着孟老爷子,言语讥讽,“只是觉得爷爷的眼光真差劲啊,您为他铺了这么多年的路,他却到现在都还不敢回去。”
明明是他出了问题,却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回去面对,孟泊之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哪里值得整个孟家为他铺路。
孟老爷子被他这番话彻底激怒,拿起桌上的瓷杯砸在他身上,吼道:“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瓷杯掉落到地上,清脆一响后,碎片混合着茶水四溅。
孟泊之漠然盯着那片狼藉,心中只觉讽刺。
他当然有错,他唯一的错就是对崔颂叙的动机不纯,至于眼前这个爷爷和孟江言,他一点儿错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他不知道是谁敢在老爷子盛怒之时来触霉头,想过可能是孟江言,来看他被爷爷训得有多狼狈,想过可能是孟涧疏来给他求情,甚至连孟江津来的可能性他都想过。
唯独这个人,从来不在他的猜测中,可也就是她,带着眼泪站到自己面前,死死拽着他,要把他拉起来。
冬夜的空气干燥冷冽,孟泊之却觉得这个拥抱无比温暖,只要有她在,他就什么都好。
崔颂叙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子看着他:“孟泊之,记得我说过吗?赛车的终点只有赛道尽头,但你的人生并不是以孟家为目的地。”
“你可以不是孟家人,但你永远是孟泊之。”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
孟泊之看到她的眼睛很亮,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短短几十秒,她就收拾好了情绪,反过来安慰他。
“是我的男朋友。”崔颂叙轻轻笑起来,伸出两只手去摸他的脸,“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孟家了,我可以养你。”
“养我要花很多钱的。”他听到她的话,眼睛一酸,语气却故作轻松。
“没事啊,我有钱。”崔颂叙也跟着她笑,笑里隐约带了点酸涩,“我的钱,养十个你都可以。”
孟泊之极轻地笑了下,垂下眼帘,她的每个字好像都化成了暖流,缓缓流进他的心里。
“感动吗?”她眨着眼睛,侧头去看他被睫毛遮住的眼,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又逗他,“是不是感动的要哭了?”
孟泊之被她逗笑,抬眼看着她,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嗯,要感动哭了。”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崔颂叙来回揉了两下他的脸,问道。
孟泊之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向远处,低笑着说:“给你做饭,拎包,做你的司机,把我的钱都给你,把我自己也给你。”
崔颂叙点点头,对他的报答还算满意,手从他脸上放下来,拍了拍他的肩:“不错,小同志很有觉悟嘛。”
他看着她的样子,无声失笑。
“孟泊之,虽然你的家人不能让你依靠,但如果你累了,想要停下来歇歇,或者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的话,我可以做你的依靠,做你的港湾。”崔颂叙看向他的眼眸还带着湿意,话却说的轻松。
孟泊之看到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天上的星星揉碎了撒到里面去,真好看。
他以前听老人说,眼睛漂亮的人,心地也会很好,因为对方可以通过眼睛看到这个人的心。
崔颂叙眼睛就很漂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在想什么,开心也好,难过也好,都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连她的喜欢也是。
孟泊之想,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不喜欢自己了,他一定能看出来,因为她真的不会遮掩。
但他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半垂下眼睛,说:“好。”
路边灯影朦胧,将他们抱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如同两棵并立生长的树苗,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缠绕到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回家路上,崔颂叙接到了江羡渔的电话。
“喂,鱼鱼,找我什么事啊?”崔颂叙懒懒倚在座椅上,随声问道。
“元旦那天,我们家要办个聚会,你要来吗?”江羡渔轻笑着问她。
崔颂叙下意识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往年元旦她都是跟江羡渔她们一块过的,但今年她有男朋友了,总不能把男朋友一个人丢下吧。
“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她看着窗外迅速闪过的景象,懒洋洋道。
江羡渔和崔颂叙认识这么多年了,对她也算有些了解,一听她拒绝就隐约猜到什么,和声问她:“怎么突然不跟我们一块儿跨年了,该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
“嗯,有男朋友了。”崔颂叙没瞒着,认得坦荡。
孟泊之在一旁听到崔颂叙说这话,余光不自觉瞟了她一眼。
“该不会是姓孟吧。”江羡渔带笑的声音传来。
崔颂叙这几个月新认识的人也就只有孟家那几个孙辈,以她对崔颂叙的了解,很轻松就能猜到。
“是。”崔颂叙的尾音拖得很长,对江羡渔偶尔的幼稚行为很是配合。
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江羡渔认真道:“你要不问问他要不要一起来,要是愿意的话,多你们两个也热闹。”
崔颂叙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把手机拿远了些,转头去问孟泊之:“鱼鱼叫我们一起跨年,你想不想去?”
孟泊之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点点头:“可以啊。”
“咱们到时候早点走,然后咱们俩单独去跨年,好不好?”崔颂叙捕捉到他一瞬间的迟疑,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崔总想的可真周到啊。”孟泊之忍不住笑。
崔颂叙没再跟他贫,拿起手机和江羡渔说话:“鱼鱼,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到时候去一趟,然后我俩早点走。”
“行啊,随你俩。”江羡渔也没强求,人家两个人能过来走一趟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跨年这种颇有意义的时刻,他们肯定都是想单独过的。
“那到时候,我发你地址。”
“嗯,好。”崔颂叙应下,“那先挂啦,到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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