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难得休息，崔总想吃什么啊？”孟泊之把水递给坐在对面的人，习惯性问她。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俩保持着稳定的生活频率——崔颂叙周一到周五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去上班处理工作，一日三餐除了早餐之外，都被孟泊之给包圆儿了。孟泊之除了周末都在稳定上班，下班就给崔颂叙做饭，要是她没空，他就给她送过去。
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就出去约个会什么的，就这么感情稳定地谈了快一年。
“土豆炖牛腩吧，然后再要一个茶香排骨。”崔颂叙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开始点菜。
不知道为什么，孟泊之做的饭总是特别合她口味，她经常觉得这个菜好吃，那个菜也好吃，最后的总结就是每个都好吃。
孟泊之笑着答应下来，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行。”
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崔颂叙视线扫过去，是阮蔚。
她略微顿了一下，警方在元旦之前去公司调查过几次，但最后都没能查出来什么，为了这件事她还特意嘱咐陈盛多注意点集团里那些人的动作，免得出第二个赵集建。
现在来电话，是赵集建的事有新进展了吗？
崔颂叙这么想着，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捞起来放在了耳边：“喂，阮警官，有什么事吗？”
“崔小姐，李晋前段时间去见了赵集建，经过我们调查，他跟赵集建当时对你行凶这件事有联系。”阮蔚简单跟她说明了情况，然后道，“如果崔小姐方便的话，麻烦来一趟市公安局。”
听到这话，崔颂叙神情微滞，她倒也不是没怀疑过李晋会和赵集建有牵连，只是他们两个之间实在太干净，所以当时就把他给忽略过去了。
尤其现在，阮蔚还跟她说，赵集建要杀她这件事跟李晋也有关系，想到自己这大半年一起共事的人竟然想杀自己，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好，我马上到。”崔颂叙平复下心中的震撼，低声回复道。
一个小时后，崔颂叙和孟泊之出现在北城市公安局。
“我们一直派人监视着赵集建，李晋在前段时间去监狱见了他，在我们之前的调查中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我们对于他去监狱的动机存疑，所以对他进行了调查。”阮蔚看着他们，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了崔颂叙。
崔颂叙皱眉接过来，翻开文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交易往来以及聊天记录。
阮蔚接着说：“十六年前，李晋开始在崔氏集团项目中进行职务侵占，随后没多久，被当时担任项目经理的赵集建知晓。赵集建好赌，欠了大笔的赌债，两人一拍即合，达成合作。”
坐在一旁的孟泊之也是紧紧盯着那份文件，眉头紧皱着，目光落到崔颂叙脸上时，伸手去拉她的手，冰凉的。
“同年，赵集建和暗网扯上了联系，开始进行贩毒，手上沾了几条人命。”阮蔚垂下眼，冷笑一声，“他们两个很聪明，交易联系都是通过境外账户，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有查到。”
“说起来，赵集建职务侵占的手段和当初李晋的如出一辙。”阮蔚抬起视线，看向崔颂叙，“关于赵集建要对崔小姐下手这件事，是李晋以为你察觉了什么，准备下手调查当年的事，所以引导赵集建去杀了当年那个知情人，被警方由此追查下去。李晋就骗他说，是你掌握了他杀人贩毒的证据，选择报案处理。”
原来是这样。
崔颂叙半垂着眼睛看着那堆文件证据，心底发寒。
难怪之前在度假村项目的会上，李晋会那么反对她来负责。
“李晋已经被抓了，等公诉量刑之后，就可以结案。”阮蔚站起身，朝她微微颔首，“崔小姐可以安心了。”
从公安局出来，崔颂叙还是觉得不太真切，脚踩在地上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甚至比赵集建拿刀要杀她的冲击还要大，那种悬浮不真实的感觉让她觉得像是在做梦。
以至于回家的路上，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说。
孟泊之看她的样子，估计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件事，也就没说话。
直到回了公寓，崔颂叙还是垂着眼不说话，一副恹恹的模样，伸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眼睛垂下去盯着她，轻声问：“害怕？”
崔颂叙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不算吧，就是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她觉得有些荒唐，声音很低，“就是那种，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却一点都没看出来他的别有用心，最后被猝不及防捅了一刀的感觉。”
那种感觉会让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产生一种错觉，一种整个世界都不真实，每个人都不能相信的错觉。
听到她的话，孟泊之怔然地盯了崔颂叙片刻，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喉结滚了下，倏地别开了眼。
“不说这个了，后面集团内部的人肯定需要处理，离我们一周年还有一个多月，应该够了。”崔颂叙见他脸色也不太好，以为是吓到了，笑着去抱他的腰，转移了话题，“等我忙完了这些事，好好陪你过纪念日。”
孟泊之下意识抱住她，视线放回到她脸上，声音有些低：“嗯，你之前说一起去超市，也没来得及呢。”
前段时间端午节，他们都得老老实实回家，谁也脱不开身。
崔颂叙就给他打电话，远处的烟花一直没停，他站在阳台上远远看着，似乎还能听到她那边传来的声响。
手机里的烟花总是比耳朵听到的延迟一拍，他的回答也是。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忽然听到对面的人说：“孟泊之，有时间我们一起去超市买食材吧。”
他那时候突然就想起他们刚在一起那天，他说等有时间可以一起去逛超市，崔颂叙一口拒绝。
结果元旦的时候还是陪他去买了东西，后来跟崔竟元偶然聊起来这件事才知道，她从来就没去过超市。
小时候没去过，长大了就觉得去超市哪哪都别扭，慢慢的也就开始抵触了。
崔颂叙的人生总是热闹的，人是这样，家也是，可又因为习惯了独自承担责任，偶尔显得有些冷。
现在，她主动提出来了。
孟泊之望着天空中的烟花，轻轻笑道：“好啊。”
结果崔颂叙整个暑假都在公司忙，根本就抽不出来时间，这件事也就一直被搁置到现在。
崔颂叙点头，眼底浮现出点点笑意：“到时候都补上。”
孟泊之也笑，抬手覆在她头发上，温声道：“我今天不走了，在这儿陪你。先上去休息会儿吧，等会我做好饭叫你。”
其实崔颂叙现在并不是很想睡，感觉脑子里全是事，根本睡不着，但确实想自己待一会儿，就上楼了。
床头上还摆着孟泊之送给她的那个兔子玩偶，看起来憨态可掬，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轻轻笑了下。
当时拿到这个玩偶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会走到现在这步，她那时候都恨不得给孟泊之套个麻袋打一顿，谁能想到现在会这么喜欢他。
她随意拨了下兔子的耳朵，懒懒倒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李晋在集团这么多年，手里那些破事肯定不少，也不知道手底下有多少人掺和进这些事儿里了。
等下周上班了，她得让陈盛好好查查，这几年的账也好合同也好，只要是李晋经手过的，都得翻出来重新核对。
集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必须得剔干净了。
这么想着想着，她就开始有点困了，眼睛闭了又睁，然后再闭上，缓缓睡了过去。
孟泊之做完饭，把菜摆上桌，正准备去叫崔颂叙起床，看到她的手机被放在桌面上，亮着屏幕震了两下，然后就暗了。
他拿起手机想给她带上去，刚拿起来，手机又震了下。孟泊之垂下眼，看清发信息的名字时，动作僵在原地。
信息来自孟江言。
孟江言：崔小姐，公司最近在准备一个科技馆的项目，有兴趣合作吗？
孟泊之眉头皱着，眼睛紧盯着那短短两行字。
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他不知道孟江言为什么要把崔颂叙拉进这个项目里，是因为察觉到他的动作了吗？
如果崔颂叙真的参与这个项目，那他该怎么办？
孟泊之眼帘垂着，在那儿站了半天后，把手机放回原位，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卧室里，崔颂叙睡得正熟，怀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娃娃，整张脸几乎全埋在娃娃身上，呼吸均匀。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半天，视线逐渐落在床头那个兔子玩偶上。
孟泊之伸手把玩偶拿在手上，手指轻轻捏了捏玩偶背面，柔软的棉花触感。
低垂的眼眸里情绪浓重，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就那么看了半天，又把娃娃放回床头，整整齐齐地摆好。
“阿叙。”他俯下身，手指搭在她发间，轻声叫她，“起来吃饭吧。”
崔颂叙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又别开脸，半梦半醒着问：“要吃饭了？”
孟泊之低低笑着，把她的身子从娃娃里抱出来，让她坐起来：“醒醒，等会儿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边说着边蹲下身子给她穿上拖鞋，半拖半抱地下了楼，把倒好的水递给她。
崔颂叙抱着杯子把水喝了，喝完之后脑子也清醒了些，看着桌上的饭菜笑：“好香啊。”
孟泊之勾了勾唇，视线下移，状似无意地提起：“哦，对了。刚刚你手机好像响了。”
“是吗。”对面的人一听立刻去拿手机，果然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
看到上面那个名字，崔颂叙忍不住奇怪：“孟江言？他找我干什么？”
孟泊之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眼：“孟江言啊。”
“嗯。”崔颂叙轻啧了声，也没抬头，“我给他回个电话。”
孟江言到底是孟泊之的大哥，又是孟家人，她也不好跟他撕破脸。
孟泊之轻嗯了声，没说什么。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崔颂叙手指轻敲着桌沿，随意道：“孟大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公司有个科技馆的项目，想问问崔总有没有兴趣参与。”孟江言温声笑言。
崔颂叙嗓子里发出声笑，视线落在手指上，语气有些遗憾：“真是不巧，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多管这些了。”
坐在对面的人听到崔颂叙的回答，抬头投来一道目光，似是松了一口气。
孟江言听到她这么说，只是笑了下：“没关系，等你忙完再推进也是可以的。”
崔颂叙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神情顿了下，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看了孟泊之一眼，敷衍道：“那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给你答复。”
“那我先把计划书发给你。”孟江言像是完全听不出她话里意思，接着道。
崔颂叙只是敷衍着答了声，随即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找你什么事？”孟泊之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随口问道。
“找我合作。”崔颂叙没把这事放心上，低头开始吃饭，“但最近公司里的事太多了，我实在没空再多管个项目了。”
集团里有多少人和李晋有扯不清的牵连，这几年他手里经受的大小事件也不知道有多少，每件都得仔细查查。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也得揪出来，她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多心思去管这些。
孟泊之收回视线，淡淡一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达目的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话中略带了些讽刺。
崔颂叙掀了掀眼皮，哼笑了声：“你还真挺了解他的。”
“那你呢？”孟泊之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问，“怎么考虑的？”
崔颂叙扬了扬眉，有些无奈：“等我把集团内部的事处理完再说吧，如果那项目真不错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的。”
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怎么，不想我跟他合作吗？”她察觉到孟泊之情绪有些不对。
孟泊之垂下眼，轻扯了下唇：“没有。公是公私是私，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快吃饭吧，要不然凉了。”他将脸上眼底情绪遮掩，朝她露出一个笑。
崔颂叙听他这么说了，也就没再多想，开始对付碗里的排骨：“嗯，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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