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言，你个王八蛋！”房门被一脚踹开，砰的一声砸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屋里的人听到声响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淡淡侧目注视，坐在窗前悠然自得地喝着酒，唇角甚至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孟泊之冲进房间，把孟江言从沙发上一把拎起来，双目通红，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孟江言，你无耻至极。”
这个混蛋拉崔颂叙进这个项目就是在给他下套，无论他怎么选都是一个输。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孟江言顺利接管公司，也没办法放下崔颂叙，从一开始，他就注定要输。
手里的酒杯被摔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孟江言有些遗憾般的啧了声，抬起视线轻飘飘地看向眼前人：“爷爷还在家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惊动他老人家吗？”
“你觉得我会怕他？”
“当然不会。”孟江言慢慢勾唇，眼中恶意不掩，“不过说到无耻，今天崔小姐跟我说了一句话。”
孟泊之瞳孔紧缩，手指不自觉收紧。
“她说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孟江言讽刺一笑，“在你最喜欢的人眼里，你和自己最厌恶的人没什么区别呢。”
这句话把孟泊之彻底激怒了，他想也不想地举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孟江言的脸上。
孟江言整个身子被打偏过去，舌头顶了下腮，整个都是麻的，隐约还有些液体流出来。
他抬手蹭了下，低头去看，是血。
房间寂静中，陡然传出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孟泊之的手机。
但此刻他根本没心思去看到底是什么。
直到片刻后，手机里传出一道女声——
“孟泊之，你真恶心。”崔颂叙笑中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愣了下，孟泊之脑子嗡得一下全白了，背脊僵硬，浑身血液犹如倒流，遍体生寒。
她知道了。
关于那个兔子玩偶的秘密，崔颂叙知道了。
他们两个，真的完了。
孟江言怔愣片刻后，唇间溢出一声笑，带着些许可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听得到吗。”她的声音冷下来，“来把你的东西拿走。”
“监听被发现了呢。”孟江言笑起来，抬脚走到他面前，每个字都在往他心里刺，“我早就说过，你，要输了。”
孟泊之转了转呆滞的眼珠，重新看向眼前那张让他无比憎恶的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二，这是大哥教你的第一课。”孟江言上下扫过他的脸，眼角眉梢都带着嘲讽的笑，“要么别动心，要么别算计，什么都想要，到最后只能什么都得不到。”
孟泊之目光犹如淬了毒，强撑道：“没关系，起码你在公司的路也走到头了。”
“是啊。”孟江言漫不经心地笑起来，并不太在意般，“很快，我就会回部队了。”
他心情似乎不错，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虽然咱俩谁都没赢，不过还好，你输了。”
孟泊之张了张口，却无言可辩。
孟江言说的没错，他输了，在这场算计里，他彻底输掉了那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
“崔小姐还在等你呢，二弟要是继续耗在这儿的话，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孟江言微微一笑，转身提起酒重新倒了一杯，坐回了沙发上。
崔颂叙垂眼看着手里的那个玩偶，眼底晦暗不明，手指无法克制的抖动。
在丢掉玩偶听到那一声脆响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孟泊之真的能混蛋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一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能在她提起想吃蛋糕时，精准给她带来。怪不得她和孟江言的所有合作细节孟泊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在里面各个步骤里都埋下雷。
原来是因为这个。
门锁响了一下，外面的人发现没打开，重新按了门铃。
崔颂叙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开了门。
在看到门外那张脸的时候，她的心底突然涌上来一种陌生感，明明是完全相同的一张脸，为什么却感觉有那么多面呢？
这个人在她面前，都不知道换了多少面具了。
这场无声的对视仅仅只有几秒钟，可孟泊之却觉得无比的漫长，他望着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只剩下后悔和愧疚。
他想挽回，却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崔颂叙漠然，收回视线，把玩偶丢给他。
孟泊之盯着手里的玩偶看了很久，忽然轻轻笑了下，抬起眼睛去看眼前的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方便。”她冷声回答。
静默片刻后，崔颂叙还是问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监听我的？”
哪怕已经猜到，却还是想听到他的答案，让自己彻底死心。
孟泊之喉结滚了滚，眼里泛出些许泪光，嗓音涩哑：“一年前。”
果然……
听到答案的那瞬间，崔颂叙几乎是要笑出来：“所以你送我玩偶的时候，里面就已经有窃听器了是吗。”
孟泊之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盯着她。
“如果我没发现的话，你打算监听我一辈子吗？”崔颂叙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怒是怕。
“我不会。”孟泊之慌乱地否认，“从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有再监听过你了，后来是为了孟江言的合作……阿叙，我不会再监听你了。”
最后那句话，真挚到像是保证。
可崔颂叙却只觉得悲哀。
“我还能信你吗？”她轻声问出口，望着眼前人不住地摇头，“孟泊之，你真的……你真的太可怕了。”
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他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分不出真假，她这一年像是活在一场荒诞的梦里，如今梦碎清醒，却已经分不出真实和谎言。
整整一年，他将她瞒得滴水不露。
她怎么还敢信他。
“那块地，八百万给你了，你去联系陈盛吧。”崔颂叙垂下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滚吧。”
她真的累了，只觉得身心俱疲，不想再和他们孟家人牵扯下去了。
到此为止吧。
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孟泊之也清楚感受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那种清楚知道她要离开自己的认知让他无比恐慌，他受不了的，他接受不了没有这个人，他真的做不到。
他慌忙抓住眼前人的手，像是怕她会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不断地说着：“阿叙，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我没有同意分手。”
“你相信我，我真的喜欢你，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不会再骗你，也绝对不会再瞒你，你相信我好不好……”孟泊之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乞求着这个人的原谅。
“分手不需要你同意。”崔颂叙声音颤抖着，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哭得无比可怜的人，心中生出无限可笑。
他最开始就是用这幅可怜样子骗过了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知眼前这个人是个混蛋，可看到他流泪，为什么还是会好难过。
她以前最喜欢他那双眼睛，因为觉得自己可以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他的心。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那双她曾无比喜欢的眸子，甚至从来不敢直视他流泪，如今却真的像利刃一样刺痛了她的眼。
崔颂叙笑得讽刺，喉间却泛着涩：“孟二公子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什么戏份都能演的真情实感。”
“那次追到我家来哭，也是演的吧。收起这幅可怜样儿吧，我不吃这套了。”她觉得心脏像是被豁开了道口子，鲜血从中汩汩流出
这些话犹如双刃剑，贬损着双方，伤人亦伤己。
在捅向对方的时候，连自己都会被扎的鲜血淋漓。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她的睫毛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沾上了些许湿意，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孟泊之感受到手里的温热消失，慌乱地伸出手，却仍旧一无所获。
随后一声闷响，万籁俱寂，他被彻底隔绝在外。
“阿叙，我们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他额头轻轻抵在门上，垂着眼喃喃自语道，“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绝对不会，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
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把这个人带回自己的身边。
孟泊之直起身子，目光似乎能够穿透这扇门，轻声低语：“阿叙，对不起。”
崔颂叙现在除了疲累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什么后悔的事，直到此刻——她后悔遇见了这个混蛋，后悔自己蠢到这种地步，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最后悔的，就是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
这一年时间被他玩弄在手掌心里，一点点付出真心，一点点沉沦在其中，最后一点一点把这个人纳入到自己的未来中。
她问过自己，如果未来没有孟泊之会怎么办？
那个时候她想，自己大概会很难过吧。
可现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没有谁，她的人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影响到她。
即使没有孟泊之，她也依旧是崔颂叙。
现在不管有难过，也总会有释怀的那天。
总有一天，她会放下他，会放下这段感情。
最可笑的是——
兜兜转转，所有的一切都在顺着那个开始的计划行进，真是一语成谶。
只可惜，在当时的设想里他们还可以维持着体面和平相处，而现在，她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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