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叙到了耀金在的写字楼,进去就直奔前台:“我找你们张总。”
前台看她这一身名牌也不敢怠慢,小心问了一句:“请问您是?”
“跟他说我姓崔。”
前台按下电话,对那边道:“有一位姓崔的女士要找张总。”过了一会,那边似乎是给回复了,前台点了点头,挂了电话朝崔颂叙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请您在这边稍等,张总马上下来。”然后把他们引到了一旁的沙发区等。
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叫:“张总。”
崔颂叙起身转头,看见的却不是印象中的那张脸,而是一个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那人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西装,身材高挑,面容风流不羁,配上那抹散漫的笑,简直是骚气又欠打。
她嫌弃地别开眼,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张之遥,耀金董事长的独子,和崔颂叙从幼儿园开始的同学情到小学就戛然而止。
崔颂叙到现在都忘不了他用胶水粘她头发,后来又点火要烧的事,她参加演讲比赛的发言稿被他替换,如果不是她背了全文,那次比赛她就完了。
类似这样的事诸多种种,根本就说不完。
到最后崔颂叙实在忍不下去了,把他打了一顿,谁知道他不服,还想推她下楼,结果自己踩空摔了下去还把她也一块儿拽下去,她完好无损,他自己倒是摔了个手臂骨折。
再后来,张之遥就去了国外读书。
“崔大小姐,好久不见。”
孟泊之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两人认识,上下审视了他一眼,先在心里把他的审美从头到尾嫌弃了一遍,又看向崔颂叙。
崔颂叙目光扫过张之遥,最后落到他的左臂上,轻笑道:“是好久不见了。张大少这些年在国外,胳膊还疼吗?”
张之遥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咬牙笑起来:“托崔大小姐的福,好多了。”
崔颂叙点点头,颇为认可般:“确实是托我的福。”
张之遥盯了她片刻后,低头轻笑,再抬头却看到了她身边的孟泊之,略微敛了笑:“这位是?”
“我助理,姓孟。”
张之遥看到他极为出挑的长相,轻声咋舌:“崔大小姐现在挑助理都要这种长相的了?”
“关你什么事啊。”崔颂叙毫不客气,懒得再跟他废话,“张叔叔呢?我找他有事。”
“我爸不在,有事找我吧。”张之遥转身给他们带路,“去我办公室吧。”
崔颂叙想了想,张之遥这人脑子向来不好用,从他这儿说不定能问出来点儿什么。
和孟泊之对视一眼后,就跟着他走了。
孟泊之在后面,眼睛一直盯着张之遥,对这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张之遥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崔颂叙,还跟她找各种话题,越看越觉得他对她别有用心。
“喝点儿什么?”张之遥进了办公室,笑着回头看她,“咖啡,还是茶?”
崔颂叙刚准备开口,就被孟泊之截了话:“咖啡吧,我们崔总不爱喝茶。”
张之遥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崔颂叙,见她点头,嘴角的笑似乎淡了些,又道:“那孟助理呢?”
“和我们崔总一样。”孟泊之抬眸和他对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视中瞬间蔓延开来,两个人暗中较着劲,谁都不肯先别开视线。
“我让人准备。”张之遥最先低眸,忽而想起些什么,喉间溢出一声笑,“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甜的,咖啡要加糖吗?”
听到这话,孟泊之站在她身边,眯眼盯着张之遥,嘴角笑意渐冷,连拳头都收紧了几分。
崔颂叙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体贴是怎么回事,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要害自己,然后道:“不用了。”
孟泊之面色稍缓,轻轻笑起来,颇为得意似的:“我们崔总早不爱吃甜的了。”
她被这俩人的话题弄得莫名其妙,警告地看了孟泊之一眼,低声斥道:“坐下,别乱说话。”
张之遥看着他俩这熟稔的样子,尤其是孟泊之坐下之前挑衅的那一眼,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孟泊之看着他面如菜色的脸,面上笑意更深,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乖乖坐在崔颂叙身边,也不再搭理他。
“景苑假日酒店的日常用品是耀金在提供吧。”崔颂叙开门见山。
张之遥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躲闪。
崔颂叙一看他这个表情,就觉得不对劲,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试探着问:“我怀疑高层里有人吃回扣,可能跟耀金也有关系,谁负责的业务对接?”
张之遥抬眸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眼神锐利,又慌忙别开眼,吞吐地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日常用品品质下降。”孟泊之幸灾乐祸地看着张之遥,故意咬重了字音,“遭到了大量投诉。”
“张叔叔做不出来这种事啊。”崔颂叙接上他的话,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想,冷笑道,“张之遥,不会是你吧。”
“我是想给你们降低成本。”张之遥显然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着急忙慌地给自己解释。
“我就知道。”崔颂叙眯眼看他,噌地站起身子,抬手恨不得揍他一顿,不过最后拳头也没落下去,只是指着他,几乎是气得七窍生烟,“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张之遥一听瞪大了眼睛,慌忙道:“我只是给他建议不同的房型降低品质,那采不采纳是你们的事啊,怎么还犯法?”
崔颂叙一听,冷静了些,问他:“你们签的合同呢?”
张之遥看了她一眼,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把和景苑的合同发来。
“阴阳合同。”崔颂叙看完合同,轻嗤一声,然后又拽起一旁的抱枕狠狠砸在张之遥身上,“我还以为你在国外这几年脑子能有点长进,结果啊,还是和以前蠢得如出一辙!”
张之遥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吭声,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学生。
“我想着你出国这几年脑子怎么也得进化进化了,合着你这几年在国外学的都是怎么和浆糊啊。”崔颂叙简直是要被他蠢笑了,“你什么能耐啊,还给我家酒店出意见。”
以前他这脑子里虽然一半水,一半面,起码分区明显,偶尔犯蠢,现在倒好,面和水晃匀了,整个脑子浆糊,全废了。
孟泊之听她骂人的话,又看到张之遥那副气儿都不敢出的鹌鹑样儿,没忍住嗤笑出声。
“你是不是报复我呢?”崔颂叙忽然想到,怀疑地看着张之遥。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一个人能蠢成他这个样子。
“我没有。”张之遥终于抬起头,小声给自己辩解。
“你还不如有呢。”
崔颂叙抱着胳膊在屋里来回踱步,快要气死了,最后无可奈何地对他说:“张之遥,你赶紧去拜个佛求个菩萨,保佑你爸妈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不然就你这脑子,家业交到你手里,完了。”
“赶紧把合同发我。”她对这人真的是懒得再费半句话。
张之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生怕她再冲上来打自己,一步一步地挪到办公桌那边,敲了两下后,又冒出脑袋小声问:“我发你邮箱还是微信什么的?”
“我好像也没有你微信。”他看着她,又补了一句。
崔颂叙直接走过去,在收件人那儿填了自己的邮件:“微信就免了,咱俩最好再也别见。”
张之遥听到这话,呆愣愣地看了她半天,然后眨巴了下眼,试探道:“那我们两家公司还有合作呢。”
孟泊之在边上看着他那个眼巴巴的表情,还有他看崔颂叙的眼神,恨不得拿块布捂了那张脸,不让她看到。
“首先,这酒店是我爸的,跟我没关系。”崔颂叙转头看他,那个表情跟看傻子一样,“其次,这份合同多半无效。至于后面会不会再合作……出了这种事,你还觉得咱们能合作呢?算了吧,我怕有一天被你坑得北都找不着。”
张之遥张口想说话,结果被孟泊之直接打断:“今天多谢张总配合,剩下的事呢,我们崔总会处理的。”
崔颂叙确认收到之后,抬头对他道:“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了。张大少好自为之吧,走了。”
“崔颂叙……”张之遥边叫她,边往前走。
孟泊之侧身拦在他身前,笑着看他,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张总,留步吧。”
张之遥顿住步子,看了他一眼,又恢复那副懒散的样子,斜仰着头看他,看不穿在想些什么,只咬牙道:“慢走。”
孟泊之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颔首微笑,以胜利者的姿态跟着崔颂叙出了门。
“你们两个,很熟吗?”孟泊之试探性地问她。
“还行吧,小学同学,后来他出国,也挺久没见了。”崔颂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不对劲。”
崔颂叙回头看他:“那儿不对劲?”
孟泊之见她没反应过来,不知该喜该恼:“他对你不对劲。”
她看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无语地笑出声:“你脑子里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我们俩,仇人。”崔颂叙真的不明白他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放下手机认真对他道,“恨不得这辈子不见的那种。”
“反正你以后离他远点儿。”孟泊之别过头,硬邦邦道。
崔颂叙想起那张脸就觉得头疼:“我本来就不想搭理他。”边说着边给江羡渔拨了电话。
孟泊之很自觉的止了话,跟在她身边。
“喂,鱼鱼。我记得你家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律师朋友是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崔颂叙又道:“我这边有点事儿,可能有点麻烦,我想跟他咨询一下。”
“好,谢谢你啊。找时间请你吃饭。”她轻笑起来。
“再见。”挂了电话,两个人上了车。
江羡渔很快就把人推给了她,崔颂叙点开名片——新启律师事务所秦延。
“已经快六点了,我们要不找个地方逛逛,然后去吃饭?”孟泊之看她一直捣鼓手机,等了一会儿后还是问了。
崔颂叙显然没空理他,随口嗯了两声,目光始终落在手机上。
孟泊之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也不敢自作主张,往后一躺盯着窗外时不时飞过的麻雀,等她处理完事情。
“喂,秦律师。”
孟泊之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她又在跟别人打电话:“您好,我姓崔。”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车里没有开灯,如果不是她的手机时不时发出光亮,他已经有些看不清她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工作。
工作时,她一直都是自信强大,认真严肃的,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孟泊之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同。总是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一种可以依靠可以信赖,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的错觉。永远游刃有余,快速地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和选择。
是值得依靠,还是他想要依靠呢?
似乎有什么在冲破桎梏,让他不由自主想要去触碰,想把这个人抓在手里,可是理智却紧紧地拉着他的心,拼命告诉他不可以。
他怎么会,如此想要对一个人交付信任呢?他怎么能,这么想相信一个人?
孟泊之始终觉得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跨越的东西,他也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去相信谁。
可眼前的人,曾在噩梦惊醒的黑夜里,给予了他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颗心在狂跳,震得胸腔都在颤抖,像是要直接蹦出来,好像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这边聘任的经理人之前私自更改了我们酒店采购物品的品质,私吞了其中的差价,我想跟你咨询一下这方面的事。”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屏幕骤然亮起又熄灭,像是掐灭了某种火苗,猛然将他的理智尽数拉回,他恍若从梦中惊醒。
真是疯了。
他不会也不能,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孟泊之回神,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偏过头对着窗外,将里面所有的情绪平复收起,包括刚才不受控制的心脏。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崔颂叙又问,得到答案后,“好,明天见。”
“饿了吗?”孟泊之眼见着天黑了,估计她是不会再跟自己出去逛了,“想吃什么?”
“你要约我吃饭,都没想过要吃什么吗?”崔颂叙视线还在手机上,说出的话里带了几分好笑的意味。
“有想过,但这不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吗。”孟泊之有些无奈似的叹了口气,又很快看向她轻笑着,“所以,小崔总爱吃什么?”
“没什么爱吃的,不爱吃的倒是一大堆。”崔颂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轻飘飘地丢出这么一句来。
孟泊之也不在意,接着她的话问:“那你说说你不爱吃什么也行。”
她终于忙完了似的,发下手机,转头看向他,思考了半天:“太多了,基本都不爱吃,实在记不住。”
她这话倒也不是敷衍孟泊之,实在是她真的太挑食——十样东西里得有五六样是她坚决不吃的,剩下的有些还要烹制过后才肯下口。
孟泊之听她这话是问不出来了,轻声笑了下,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翻什么:“西餐?”
崔颂叙直接了当地拒绝:“不想吃。”
“那韩餐呢?”
“也不想吃。”
“那火锅?”
她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孟泊之以为她没听见的时候,缓缓吐出一句:“算了吧,今天不想吃火锅。”
孟泊之继续往下翻着:“那鱼呢?他们说有家罗非鱼很好吃。”
“嗯,不要。”崔颂叙蹙起眉头,再次直接拒绝。
“那日料?”
崔颂叙终于沉默下来,脑子开始分析这个提议。
孟泊之见她迟迟不回答,抬头看向她,总算听到了那句:“行吧。”
听起来还挺勉强。
“你今天胃口不好啊?”孟泊之跟金叔报了地点后,又转头看她。
崔颂叙摇了摇头,张了张口,然后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是想说我挑食?”她反应过来,意识到他话里别的的意思。
“哪儿敢啊。”孟泊之对上她的视线,心虚地转头看向外面,而后眉眼一弯,轻声笑着,“是挺挑食。”
“嗯,有意见?”她认得坦然。
他听到她的回答的这么理直气壮,哪儿敢有意见:“当然没有。”
“我不爱在外面吃饭,外面的饭绝大多数都不合我胃口——要么觉得油要么觉得腻,要么味道大……反正大多数都莫名其妙的恶心。”崔颂叙也不在乎他怎么想,毕竟从小到大因为吃饭的事她都不知道被说过多少次了。
她吃东西确实是挑的很,稍微有点不合胃口她就开始犯恶心。甚至可能这次觉得好吃,下次再做的时候,盐啊油啊或者别的什么调味品放得稍微有点不一样,她就觉得恶心不好吃了。
刚开始家里的阿姨来做饭的时候也是摸不准她的口味,总是吃两口就不吃了。不过时间久了,她反反复复能吃下去的也就那几样,阿姨心里也就有数了。
“那你怎么活到……你会做饭?!”孟泊之惊得猛然转头看向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倒也不是他刻板印象,只是……她实在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不出一点正常人生活气息的样子。
他实在是想像不出来她去下厨。
“当然不会。”崔颂叙回答地理所应当,“我家阿姨做饭还算合我胃口。”
孟泊之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起来,抬眼看着她,一脸骄傲的样子:“那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做饭给你吃,我的厨艺还不错。”
“你还会做饭?”她睁大眼睛,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在国外,还是自己做的饭更合胃口。”孟泊之想到那边的条件,不由得叹气。
崔颂叙听到他这话,想起了自己之前几次的出国经历,最后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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