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清晰的穿透集市上低沉的气压。似利剑一般,划破了空气间的屏障。
林随之咂舌:“陆公子怎么来了?”
官兵诚惶诚恐,脸上是止不住的慌乱。他讨好般的望向走到面前的陆离,陪着笑脸说道:“大人我只在立行差事,不想,竟闹出了如此误会。”
陆离饶有趣味的看了林随之一眼,林随之因争吵还在微微泛红的脸颊。看来所谓京城贵女,并非像表面所知那样,谦和有礼。
陆离将官兵手上的刀抽出接过,利剑出鞘在空气中划破一道口子。官兵立刻吓得脸色苍白,顿时失去言语。
林随之在一旁不明所以,上前拉了拉陆离的衣袖。
“陆公子。”
陆离“嗯”了一声,手指缓慢抚摸刀锋,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林随之默默腹诽,陆离到底要干什么?手中就被陆离塞了把刀刃。
“即冒犯于你,你想如何解气?”
林随之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此人既是陆离手下,做的事又如此,不合他心意。而周围如此百姓看着,合着陆离想用她给自己拉名声?
林随之大度的摇了摇头,将兵刃还回他:“即使你手下之人,我相信做事自有分寸。今日之事便到这吧,以后莫要出现我面前。”
官兵一听眼泪横生:“谢夫人。”说完便带着手底下一群灰溜溜的走了。
林随之冲周围看戏的人群叫到:“各位该摆摊摆摊去吧。”乌泱泱的人群很快散开。
陆离招呼了声小满:“你先回府,我和随之一同逛逛。”
“这……”小满迟疑看向林随之。后者点了点头,她才告辞离去。
林随之握着手中的衣袖,紧了又紧。陆离不会想杀她灭口吧?还好自己将小满支开了。问题是杀神兽犯法啊。
林随之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想这件事,丝毫没注意陆离去重新给她买了个烧饼。
手中接过烧饼那刻,林随之心想:莫不是最后一餐?
林随之神色千变万幻,见此陆离低声笑了起来。
林随之如临大敌手急眼快的将烧饼还给他:“公子你吃便好,你吃便好。”
陆离嗓音含笑:“若是想吃,不用跟我客套。今后可以日日叫府里下人做。”
林随之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杀朏朏灭口。想明白后又把烧饼拿回来了。
陆离又低声笑了起来。
林随之被他笑得脸红,嘟囔:“我方才就只是跟你客套。”
陆离见人被逗的差不多了,收了收心绪,低沉着嗓音说道:“有一批上好的布料今日进城,我们一同去接。”
我们?林随之眨了眨眼,神兽也要干活吗?她只想摆烂,眼睛咕噜转了一圈。
还未想出拒绝的话时,林随之的手被陆离轻轻握住。陆离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包围了起来。陆离的手指有些冰冷,带着些许粗糙的茧子,带着酥酥麻麻的心悸。
林随之莫名心头一颤,喧嚣的集市声,都在此刻消失。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正一下一下跳动着。
林随之心慌意乱的将手抽出:“我随你去便是了,大庭广众下我们这样叫人笑话。”
陆离脸上渐渐多了别些意味,他伸手将林随之头上歪斜的发簪扶正。轻声说道:“可你是我夫人。”
林随之觉得应该是早上有些着凉,现如今身体才有些发热。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你以后未必有我这一个夫人。”
陆母讨厌她的样子,她可是看在眼里了。今后若是她在府里犯了错,陆母必定是第一个将她赶出门之人。
陆离收起脸上微许笑意,目光冷冽:“随你怎么想。”迈着长腿向城门方向走去,手中握着刀头的剑穗,也跟随着晃动。
林随之愣愣看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
陆离走出几步后停了下来,侧着脸冷冷的说:“还不跟上。你要是走丢了,我可不管。”
林随之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人怎么这样。她对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走丢了怎么办?
林随之努力挤出笑容,小跑到陆离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子:“来了。”
陆离目光扫了她一眼,嘴角若有若无的笑着:“走了。”
——
城门前早已排起长龙,路过的经商们在躁动的尘土中,缓缓蠕动。人们被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汗珠脖颈往下淌,粘腻地沾湿了粗布衣衫。
空气凝重滞涩,唯余一片压抑的沉默,偶有牲畜低哑的嘶鸣,也很快被这沉重的静默吞没。
守门的官兵身着半旧的号衣,持着长矛挺立在两旁。见陆沉和林随之的到来,管理城门的人,来招乎他们。
“陆世子,夫人。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实在是这年头危机严重。”
陆离淡漠的点了点头,注意到身旁林随之因长时间走动,有些干渴。又吩咐他取一碗水螅。
林随之道过谢后,衣袖遮掩喝下水的那一刻,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背对城门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慢着!”一名官兵嗓音粗砺,伸手便拦住了个挑担的汉子。汉子惊慌的肩上担子一晃,筐里的物件便窸窣作响。
官兵粗鲁地将框里的东西肆意翻动。汉子脸色灰白,嘴唇翕动,却不敢吐露半句不满,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当被粗暴对待。
检查完后发现并无嫌疑,官兵才将东西还给他。汉子哆哆嗦嗦的走了。
林随之不解的蹙了蹙眉毛,嘟囔着嘴说:“这也太没有礼数了吧?”
刚递她水的官兵在一旁笑了起来:“夫人你自幼生活在京城中大户人家之处,哪懂得外面形势?”
林随之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得不赞同他这句话。毕竟自己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
陆离冷冷的看了官兵一眼,跟林随之说道:“这批布料上面相当重视,刚你在京城内看见那群人也是为了排除不怀好意之人。”
林随之应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陆离笑睨了她一眼,似漫不经心问道:“随之,我记得林大人对这批物料也很感兴趣,怎不见他来?”
林随之身体僵硬一瞬,瞳孔微微睁大,咬了咬嘴唇说道:“家父最近有事耽搁,况且陆公子你能力这么强,那还需要两人出手。”
陆离略带遗憾的叹了口气:“是吗?我准备将这批布料先置于城西那。本来想问问林大人,可有更好的安置之处。”
林随之打了个哈哈,环顾四周眼尖的发现,差遣布料进程的人已经到了。
商旅一队驮着巨大包裹的骆驼,驼铃叮当。守城的兵卒上前,招呼着他们。
骆驼喷着响鼻,不安地挪动脚步。林随之走上前摸了摸骆驼:“别害怕。”
骆驼似感应到林随之身上,来自兽类的气息。竟真在她的抚摸下停息了下来。
“小姐,您居然还懂这些?我这匹骆驼从小性子就练,没想到您竟能将它安抚好。”商旅望着面前年纪显然不大的林随之,惊讶的问道。
林随之眼笑成月牙:“哪里,我也只是凑巧将它安抚好。一路赶来,想必也辛苦了。”
说完,林随之吩咐刚刚为她取水的官卒给他们一人一瓢水。
商旅听到她自谦,又如此心思细腻。打心眼里喜欢起来。
大漠跟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常有往来。但大多世家小姐都从心里瞧不起他们身份,更别提为他们取水一事了。
“不知小姐今年可曾婚嫁?我有一小儿年纪和你一般大。”商旅心中暗自琢磨着,如何促成这一门婚事。
在一旁默默听他们对话的陆离,在林随之开口前说道:“我夫人。”
商旅微微惊讶。因陆离经常和他有生意往来,对他也并不感到陌生。前段时间的确听闻他娶了京城有名的贵女,但面前的林随之怎么看都不像传闻所说的那番模样。
商旅从骆驼前挂着的一个小麻袋当中,拿出一块用手帕包着浅褐色形状类似玫瑰的石头递给林随之。
“久闻夫人。今日一见,果真如他们口中说的那般。这是我送给两位的新婚贺礼,还望夫人笑纳。”
林随之看了一眼陆离,看到陆离点头后,才安心将其接过。
林随之好奇的问道:“此物是?”
“沙漠玫瑰。”陆离心中不由来的疑惑,林随之自幼熟读诗书。怎会连此物都不知?
商旅接过话头:“这是大漠风沙与地下水共同雕琢的矿物结晶,其中有寓意是永恒的爱义。送给二人再合适不过。”
林随之刚还在雀跃地把握着手中石头,一听这话,顿时身体有些僵硬,不知作何表示。
永恒的爱意,她跟陆离可只有杀意。要是自己哪天身为细作的事被抖露到陆离面前,还不知自己下场是什么。
林随之打了个寒颤,将东西收进腰间荷包袋:“多谢。”
一旁的官卒已经将货物点好,走到他们几人中间说:“大人,数都对得上。”
陆离收起了打量林随之的视线,勾了勾唇角:“那便运往城西,随之你也一道跟来。”
商旅一路人在前面牵着各自的骆驼,官卒分成两对为他们开道。陆离面带微笑不知在与商旅交谈着什么。林随之苦不堪言,但也只好跟着他们去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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