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长途奔波的劳累和歇斯底里的哭泣把宋佳禾所有精力耗费殆尽,回房之后,她倒头就睡,这一觉由于太过疲惫并未受到时差的影响。
一夜好眠。
翌日,楼下的响动扰醒了还沉浸在清梦中的宋佳禾,她眉尖微蹙,翻了个身,拖泥带水的揉了揉眼后才不情不愿的睁开。
宋佳禾顺势捞起放在枕边的手机,她看了眼时间,此时已到正午。
宋佳禾瞳眸微睁,连忙从床上跳下,胡乱趿上拖鞋就往外一冲,她想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尽力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陆父陆母的面前,以挽救她的礼数不周。
宋佳禾在陌生的走廊里徘徊打探,试图凭借昨夜零星的记忆寻找浴室。
奈何记忆太过模糊,每扇门又一模一样看不出差别,宋佳禾的眼珠在几扇门之间来回流转,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踌躇之际,走廊远处传来了声响。
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宋佳禾垂放在腿侧的手随心率的波动而微微颤抖,她僵硬的扭头,朝声源处望去。
陆承宇见宋佳禾转过了头,脚下的步伐便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明澈的眼眸中有亮光闪耀,还不等靠近,热情的小鹿就开始了问候:“昨晚睡得好吗?住在这里习不习惯?”
陆承宇像一阵不期而遇的微风突然出现在了宋佳禾眼前,她看着眼前素净且明亮的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份暖意伴随着因信任和熟悉而产生的安定与依赖。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彷徨的心情瞬间瓦解,宋佳禾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睡得很好。”
听见回答后,陆承宇仰起嘴角欣慰一笑,他伸出手,指尖探入宋佳禾略微凌乱的头发中,男人一边拨弄着她柔软的发,蜜意毫无保留的从眼中泄出:“那就好。”
继而,又语:“妈妈已经做好饭了,不过,你不用着急,按你平时的节奏来,打理完下来吃就好。”
宋佳禾的心情一上一下如同蜿蜒曲折的过山车,她滞愣了两秒,而后,微抿着唇轻轻颔首。
见状,陆承宇放心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打算离开,旋即,袖口上传来了熟悉的拉扯感,陆承宇身形一顿,片刻后,他又将身转回。
陆承宇鹿眸疑惑,眼睫略颤,声线关切:“怎么啦?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顿了顿,他再度补充道:“这里的天气比较湿冷,不像国内,北方虽然也下雪,但比较干冷,因此气候会相对舒服一点。”
看见男人认真又无措的模样,宋佳禾忍不住嗤笑一声:“别紧张,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语毕,陆承宇轻吐一口浊气,表情放松了不少。
倒是宋佳禾,出于某种掩饰,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眼神略微有几许飘忽,良久,宋佳禾才朦胧吞吐的开口道:“那个....其实我想问的是....厕所在哪?”
语毕,一声又轻又短的哂笑从宋佳禾额顶响起,她微微抬眸,男人正叉着腰,满眼无奈而宠溺。
陆承宇指了指左侧靠近阳台的那间房屋:“在那边,记住了吗?”
宋佳禾的目光随他指尖的方向望去,她盯着那扇棕红色的门微微颔首,转瞬又回过眸:“记住了。”
回答完以后,陆承宇并没有着急要走,反倒再度开口又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对于宋佳禾,他好像总是有无尽的耐心。
陆承宇耐心的等待重逢的时机,耐心的等她回头。
陆承宇耐心的等待宋佳禾接受这份悠长的爱意,耐心的等待她开口说出那句我愿意。
宋佳禾看着那双诚挚而灼热的眼眸,心下的灰霾瞬时飞散,她嘴角微弯,扬起一个温暖的笑。
宋佳禾利落的摇了摇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见宋佳禾回答地爽快,陆承宇被悬吊在半空的心终于安稳降落回了地面,他松了口气,而后,伸出一指刮过宋佳禾的鼻尖:“那我走了。”
之后,便转过了身,清瘦高挑的背影从宋佳禾的视野中渐渐消失,二楼又恢复了空寂。
宋佳禾一刻也不敢耽搁,瞄准浴室的门就往里奔,她火急火燎地打开水龙头,刷牙,洗脸一气呵成。
换好衣服后,宋佳禾迈着碎落的步伐往下跑,还没走到餐桌,餐食诱人的香气便迅猛地扑鼻而来。
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在饭香的引诱下不满一扭,肠鸣随即响起,似乎是在催促主人填饱已经挨了整整一夜饿的肠胃。
宋佳禾正在摆动的双手偷偷调了个头,两掌附在了肚子上,急切的步伐转而变缓,宋佳禾的前脚刚跨过最后一级阶梯,后脚的脚根还没抬起,就听见热情的女声从一旁窜出:“佳禾,你一定饿坏了吧?”
宋佳禾闻声侧头,陆母正端着一叠炸物往餐桌的方向走,宋佳禾看着往上漂浮的白烟,不禁有些疑惑,她依稀记得,洗漱之前陆承宇告诉过她,饭已经做好了。
见宋佳禾面色疑困地盯着盘子里的食物,陆母笑了笑解释道:“这是炸薯鱼,这里的传统美食。”
宋佳禾的眉头又弯了弯,眼中的不解未减分毫,于是,陆母把餐盘往前送了送:“挺好吃的,要不要尝尝看?”
宋佳禾盯了会盘中金灿灿的炸物又看向陆母,嘴唇张张合合,几番挣扎后,宋佳禾缓缓捏起一块炸鱼,启唇将食物送进嘴中,她咬了一小口,脆爽的咀嚼声像燃放的烟花在口腔中盛放。
心脏随咀嚼的频率一同忐忑鼓鸣。
她细嚼慢咽地将食物吞下,紧捏着炸鱼的手略微加大了力道,宋佳禾用指尖擦了擦粘在嘴角上的残渣,之后,清了清嗓子,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宋佳禾抬眸对上了陆母那双温善的眼睛:“阿姨,刚刚陆承宇和我说过饭已经做好了,如果这个炸薯鱼是为了等我才特意卡着时间点炸的,那么...”
话还没说完,宋佳禾在空中无措挥舞的臂膀被陆母一把抓住,宋佳禾的讲话被迫停止,拘谨晃动着的眼眸中一丝愕然转瞬而过。
陆母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地安慰不安而害怕的人:“佳禾你放松点,我不吃人的。”
随后,陆母低下了头,她撇了眼手中热气已散的炸物:“我昨天也和你说过吧,现在我们是一家人,家人本身就是会为对方着想的。”
陆母微微一顿,旋即,勾了勾唇畔,慈蔼的眼眸弯成一轮皎月:“况且,炸薯鱼热着吃才好吃嘛!”
语毕,陆母不给宋佳禾任何辩驳的机会,在她还未反应之前就扯着宋佳禾往餐桌走去,一边走,又一边补充道:“再不快点炸薯鱼就凉了,到时候不好吃的话,哭也没用哦。”
纷杂的情绪起起伏伏,每当其涌上心头呼之欲出时,又被突然如起来的浪花打得稀碎,宋佳禾心不在焉地听着陆母的絮念,脚下踩着机械的步伐,思绪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一种名为感动的情愫在她心中蔓延,她想回馈这样的爱,为所谓的家人做些什么。
宋佳禾忽然停下了脚步,陆母回过头,神色柔和而关切:“怎么了?”
宋佳禾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伸手主动端过陆母手上的托盘:“阿姨,我来拿吧。”
而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她赶在陆母开口之前从对方身侧一钻,随后朝着餐桌快步走去。
错乱的脚步声逐而靠近,餐桌上的人闻声放下手中的餐食和碗筷,坐在外侧的陆承宇先一步站起。
他往前走去,宋佳禾正端着炸物跑来,后面是母亲紧随其后地追赶。
陆承宇圆眼惊诧一愣,片晌,眉眼往下一弯,展颜而笑,他自然地接过宋佳禾手中的食盘:“怎么今天成你端饭了?”
宋佳禾眼梢微翘,继而,看向餐桌,不大不小的桌面被丰盛的菜肴填满:“想帮阿姨点忙嘛!”
陆母气喘吁吁的入座,她端起一旁的水大口泯过,随后,开口:“行了,佳禾还饿着肚子呢,大家先入座吧。”
语毕,众人纷纷听从陆母的旨意再度入座,宋佳禾屁股还没坐稳,陆承宇便从盘子里扯出一根厚实的肋排放进了宋佳禾的碗里:“还温着呢。”
宋佳禾点了点头:“谢谢。”
正当她拿起肋排准备咬下的时候,对面的人好巧不巧地又轻声开口语道:“你的脚后跟怎么样了?”
送到嘴边的肉不得不再度放下,宋佳禾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眸正集中着目光看向她,眼神化作无形的火光,把宋佳禾的脸畔烧得炽烫。
她连忙低下了头,视线聚焦在肥美的肋排上,而后,头像因损坏而变得无序的钟摆那般,一通乱甩。
“能跑能跳不碍事。”
听后,一旁专心吃饭的陆母放下了刀叉,眼中淬着几许嗔怪:“你怎么回事,佳禾才来我们家多久啊,你也不照顾点?”
陆承宇转眼看向陆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顺从地接受批评:“是我不对,没照顾好佳禾。”
这话一说,宋佳禾反倒愧疚了起来,她嘴里还嚼着肉,亮莹莹的油水挂满唇畔,泛着明亮诱人的光色。
宋佳禾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肋排,她着急忙慌地摆手,嘴巴语无伦次的解释道:“阿姨,这真不怪他,是我不小心撞到的。”
一直未曾有过表态的陆父扑哧一笑,看了眼心宽无谓正在憨笑的陆承宇,又瞅了眼满脸通红似要冒烟的宋佳禾:“你们呀,就一个劲的互相袒护吧!”
午饭在愉悦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饭后,陆父和陆承宇主动提出要收拾碗筷,陆母爽快的答应了二人的请求,甩了甩手便哼着小曲转悠去后花园散步消食了。
宋佳禾站在桌旁,看着身边的人都在忙碌有些惶惑不安,她略微窘迫地搓了搓手:“我也一起收拾吧。”
闻声,抱着碗盘的陆承宇回过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亮洁的齿尖,笑容明媚:“咱爷俩能搬得完。”
而后,又颠了颠他身前的碗盘,将其抱得更紧,陆承宇看见宋佳禾细长的柳眉略微下垂,藏在浓密眼睫后的瞳眸宛若破碎的琉璃散布着凄楚而残落的淡光。
他喉间倏然一紧,心脏极为蹊跷地漏了一拍,见状,陆承宇连忙仰了仰下巴,目光聚焦在桌面上散落的零星餐具:“不过,你愿意的话就帮我把桌上剩下的餐具拿过来吧,这样我们就能少走一趟了。”
语毕,宋佳禾立马积极的应声,答应了陆承宇的请求,收拾餐具的动作轻快又利落。
二人一齐走去厨房,宋佳禾推开厨房的大门,哗哗水声如狂风骤雨般侵袭着她的耳蜗,宋佳禾看见迅疾的水流飞速冲灌水槽,碗碟被激流冲刷得四处飘撞,她指尖毫无节律的敲打着手中的铁质餐具,随后,语道:“叔叔,这碗挺多的,我来帮你洗吧。”
身前高大的人关掉了水龙头,他转过身亲和一笑,而后,接过陆承宇手中的盘子说道:“没事,你难得来一趟在家里干家务算什么事,今天难得没有下雪,你们出去玩玩多好!”
陆父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宋佳禾不知要如何回答,她撇着唇角望向陆承宇,企图向他求助。
那人从宋佳禾手中拿过餐具,继而放在了水槽旁边:“是啊,你不是想看看我的学校吗,我一会就带你去。”
说罢,便推着宋佳禾的肩膀往外走。
宋佳禾直视着前方的落地窗,几束亮眼的光芒穿透灰霭而厚重的云层倾落进了屋内,为冷淡的冬色增添了一抹暖意。
脚下的步调虚浮而空泛,宋佳禾似乎要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她没有征兆的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人由于惯性微微朝前一倾,陆承宇的手出于本能搭在了宋佳禾的腰间。
熟悉的柔顺剂香波灌进宋佳禾的鼻腔里。
心中的彷徨被刹时抚平。
宋佳禾转过身,浅淡的光晕落在陆承宇的脸侧,温暖又耀眼。
“你说得是真的吗?”
陆承宇双眸紧盯着宋佳禾,目光诚挚又浓烈:“你指的是什么?”
宋佳禾瞳眸微颤,声线因为激动而略微战栗:“你说,要带我去看看你的学校是真的吗?”
我真的可以去那个饱含了我无数幻想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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