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喧嚣还没散尽,周一的早读课就被一阵剧烈的争吵声划破。
林溪握着那根玻璃丝星星,指尖刚触到课本,就听见后门“砰”的一声被踹开。苏野的父亲苏建军站在门口,酒气隔着三排座位都能闻到,他猩红着眼睛扫过教室,像头失控的野兽:“苏野!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
全班瞬间安静,连啃着面包的同学都停了动作。苏野猛地从最后一排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挡在桌前,像只护崽的母狼:“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苏建军冲过去,一把揪住她的校服领口,“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藏起来的钱偷走了?还有你奶奶那个老东西,是不是也帮着你瞒我?”
苏野的脸被勒得发白,却死死咬着牙:“那是奶奶的救命钱,你也配碰?”
“救命钱?”苏建军笑起来,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老子养你这么大,拿你点钱怎么了?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我砸了这破学校!”
他的吼声震得窗户都在抖。林溪看着苏野被攥得变形的领口,看着她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她认得苏建军——上周去医院时,在走廊见过这个男人,他被护士推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着“老不死的”。
“放开她!”林溪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
苏建军转过头,浑浊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突然露出个猥琐的笑:“哟,这就是那个大小姐吧?你妈可是说了,只要我把苏野带走,就再给我一万块——”
“你闭嘴!”苏野突然发力推开他,动作太猛,自己踉跄着撞在桌角,后腰磕在凸起的螺丝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反了你了!”苏建军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下去。
林溪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张开手臂挡在苏野身前。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面母亲的阴谋——用金钱豢养的暴力,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她拼命想守护的人。
“你不能打她!”林溪的声音在发抖,腿却站得笔直,“我妈给你的钱,我会还给她,你别伤害苏野!”
苏建军的手停在半空,看着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大小姐,突然觉得好笑:“还给她?你知道你妈给了我多少吗?够我赌半年的!”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她还说了,只要我让苏野永远消失,就给我十万块,让我带她去外地‘重新开始’呢。”
“你说谎!”林溪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有没有说谎,你问问你妈啊。”苏建军得意地笑,伸手去抓苏野的胳膊,“小贱人,跟我走,别逼我在这儿动手!”
“我不跟你走!”苏野死死抓住桌腿,指甲抠进木纹里,“奶奶还在医院,我走了谁照顾她?”
“那个老不死的早该去死了!”苏建军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已经联系好车了,今天就带你走,去南方打工,给我挣钱还赌债!”
拉扯间,苏野的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皱巴巴的课本、没吃完的干面包、皱成一团的缴费单,还有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是林溪给她的那五千块钱,被她换成了零钱,一张一张抚平了夹在笔记本里。
苏建军看到钱,眼睛瞬间亮了,甩开苏野去抢:“好啊你,居然藏私房钱!”
“那是奶奶的手术费!”苏野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两人在教室里扭打起来。桌子被撞得东倒西歪,粉笔盒摔在地上,白色的粉末像雪一样落了满地。
同学们吓得尖叫,有人去喊老师,有人拿出手机录像,张昊站在人群外,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林溪站在一片混乱中,看着苏野被苏建军按在地上,看着她拼命挣扎却敌不过成年男人的力气,看着她的校服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贴在腰上的纱布——是上次被张昊等人打伤的地方,还没好利索。
“住手!”林溪抓起桌上的保温杯,想也没想就砸了过去。
保温杯擦过苏建军的耳朵,砸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热水溅了一地。苏建军被激怒了,松开苏野,转身瞪着林溪,眼神像要吃人:“你个小丫头片子,敢打我?”
他朝林溪扑过来的瞬间,苏野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掉在地上的金属直尺,狠狠砸在他背上:“不准碰她!”
直尺“啪”地断成两截。苏建军疼得嗷嗷叫,转身给了苏野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混乱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苏野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立刻渗出血丝。她没哭,也没躲,只是死死地盯着苏建军,眼神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棱,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你想干什么?”苏建军后退了一步。
“我再说一遍,我不跟你走。”苏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报警,告你赌博,告你虐待老人,告你拐卖未成年人!”
就在这时,校长带着保安冲了进来,厉声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苏建军看到校长,气焰矮了半截,却还是嘴硬:“我教育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这里是学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校长气得发抖,“保安,把他给我拖出去,报警!”
苏建军被保安架着往外拖,还在挣扎着喊:“苏野!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狼藉和苏野渗着血丝的嘴角。林溪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帮她擦脸,却被她躲开了。
“别碰我。”苏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你的脸……”
“不用你管。”苏野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手指碰到那五千块钱时,突然停住了。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林溪,眼神里有疲惫,有失望,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解脱,“你妈说得对,我们不是一路人。她能用钱让我爸来绑我走,就能用更狠的手段逼我消失。”
“我不会让她这么做的!”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会跟她抗争,我会保护你和奶奶……”
“你保护不了任何人。”苏野打断她,捡起书包,转身走向讲台,“校长,我申请退学。”
全班哗然。校长愣了一下,连忙说:“苏野同学,你别冲动,刚才的事学校会处理,你……”
“我不是冲动。”苏野的声音很平静,“我留在这儿,只会给林溪添麻烦,也会让我爸有机可乘。我退学去打工,既能照顾奶奶,也能离她远点。”她顿了顿,看向林溪,“这样,你妈就不会再找我麻烦了。”
林溪的心脏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无法呼吸。她看着苏野平静的侧脸,突然明白这不是退让,而是苏野能想到的,保护她的最后方式。
“我不同意!”林溪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能退学,你的梦想呢?你不是想拍星星吗?你不是想去南方看油菜花吗?”
苏野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眶慢慢红了:“梦想有什么用?在现实面前,什么都不是。”她轻轻挣开林溪的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她——是林溪之前送给她的历史笔记,里面夹着张照片,是她偷拍的林溪在图书馆看书的样子,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这个还你。”苏野的声音带着哽咽,“还有,谢谢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我不要你还!”林溪抓住她的胳膊,“我只要你留下来!”
“林溪。”校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下吧。我刚才接到教育局的电话,说有人举报苏野多次在校外打架斗殴,影响恶劣,要求我们严肃处理……”
“那是张昊他们陷害她的!”
“我知道,”校长叹了口气,“但举报信里附了‘证据’,还有你妈……林溪妈妈的签字担保,说亲眼所见。学校压力很大,可能……真的要让苏野休学一段时间了。”
林溪的手猛地松开了。她终于明白,母亲布的是一个天罗地网,从张昊的举报到苏建军的出现,再到教育局的压力,每一步都算计好了,就是要让苏野走投无路。
苏野弯腰拿起书包,转身往门口走。经过林溪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把小小的钥匙,上面挂着个掉了漆的星星挂坠。
“这是我租的房子的钥匙,”苏野的声音很轻,像怕被别人听到,“我把奶奶的病历和缴费单都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了,你有空……或者说,你妈允许的话,帮我去看看奶奶,告诉她我去打工挣钱了,很快就回去。”
林溪攥着那把冰凉的钥匙,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苏野笑了笑,嘴角的伤口裂开,渗出血珠,“可能去南方吧,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奶奶。”她顿了顿,看着林溪,“你要好好读书,考去南方的大学,看你想看的星星。”
“那你呢?”
“我会看着你看星星的。”苏野的声音很轻,像一句温柔的叹息,“说不定哪天,你在天文台观测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我拍的照片,在某个不知名的杂志上。”
她转身走出教室,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林溪想追上去,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知道,这一次,苏野是真的要走了,带着她的梦想,带着她的倔强,带着她们之间所有未说出口的话,消失在这个让她伤痕累累的城市里。
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溪身上。张昊得意地冲她扬了扬手机,屏幕上是苏野被苏建军拖拽的照片,下面写着“问题学生被家长强制带走,大快人心”。
林溪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她看着苏野消失的方向,又看向窗外——母亲的车正停在教学楼前,车窗里的人看不清表情,却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突然想起苏野塞给她钥匙时,指尖的温度,凉得像冰。
而她不知道的是,苏野走出校门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她站在街角的香樟树下,回头望了眼教学楼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是那天在天台,她偷拍的林溪的背影,阳光灿烂,脚步轻快。
“等我。”苏野对着照片轻声说,像是在对林溪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她转身走向公交站台,那里停着一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车窗外,城市的轮廓渐渐远去,苏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在那张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而在她身后的城市里,林溪正站在教室的窗前,攥着那把冰凉的钥匙,看着公交车消失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找到苏野,必须阻止母亲,必须……必须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只是她没看到,母亲的车跟在公交车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头耐心的猎手,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给予最后一击。
更不知道,苏野的离开,只是母亲计划的一部分。她真正的目标,是让林溪彻底断了念想,乖乖回到她为她规划的轨道上,却没想到,这反而点燃了林溪心里最烈的那把火。
那把名为“反抗”的火,正在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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