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馆之后，刘栩晃晃悠悠地往回走，他自知愚钝，事到如今要让一个外人来指教。
不，或许也不能拿“外人”词去说罗弋。她只是身临漩涡之外，不受多余的东西干扰。
而他自认清醒多年，也只是自作聪明。
他当然觉得自己如此可笑，却也没有太深的感受，他并不意外，或者说他一直知道，只是身处世外，多有忘却之心。
正当刘栩思虑之时，突然有人迎面撞了上来。
刘栩没什么事，稳住了身形，但撞他的人却倒在了地上，似乎并未发现前方有人。
他俯身将人扶起来，发现对方的容貌有些特别，并不像是中原人。
“这位兄台我看你不像中原人，是从丘和来的吗？”
被他搀扶的人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嘴里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奇怪的发音，刘栩听着有些耳熟。
这个人有些行色匆忙，被刘栩拦住显得有些慌乱。
“二哥！”一道年少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刘伢，他那个最不熟悉也年纪最小的兄弟。刘伢穿了一身平常的衣服，身后跟着一个仆从，像是个富人家的小公子。
被人一声打断，分散了刘栩的注意，面前的异族人就借着这个机会飞速跑开了。
有刘伢在一边，刘栩也不合适再去留心别人。
“四弟怎么在这儿，也是出来玩儿的？”
寒暄之间，刘伢已经走过来同他并肩。
“我这个年纪本来也就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走走，倒是二哥……”他顺着刚刚那人跑走的方向望去，“这是碰上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没看清路撞上了人而已，就是没想到还是个丘和人。”
两人一边讲话，一边沿着街道随心走着。
“最近街上确实多了好多丘和人，似乎是跟着世子爷一同进京的。”刘伢道，“都是些普通的百姓，丘和也真是的，难民都跑到京城来了，也不知道老人家是怎么打算的。”
身边的人漫不经心地议论着，刘栩侧目看了他一眼。
“你也听说了丘和使节的事？”
“是么，我听才盛说的，听说他老人家发了老大的火，也不知道世子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刘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刘栩打量着他的这位四弟，少年同徊独差不多大，自来熟的功夫颇深，看着也是个喜爱玩乐的性子，不像是对这种事有兴趣的人。
“四弟还关心这些？”刘栩问他。
“正事我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嘛……”刘伢放软了语气，“二哥你应该也猜得到，我又没什么能耐，也没到年纪，他老人家本来就不待见我，那我不得绕着他生气的事情走么。”
正如刘伢所说，在受宠爱这方面，刘伢占不到一点好处。元贞帝并不偏爱年纪最小的儿子，能力和弥补他心里的愧疚才是他更看重的。
不过按照刘伢的态度看来，他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郁郁寡欢。
“你也别太在意，他老人家是年事已高，力不从心，着急找个接班人，怎么也不能说是不待见你，哪有亲爹看不上儿子的事。”
“但愿是吧。”刘伢抿嘴一笑，他客套地应下了刘栩的安慰，眼中并没有任何波澜证明他相信这种说辞。
刘栩本来就和刘伢相处的不多，当年离开之后更是一点宫中的消息都不想听到，所以刘伢和元贞之间的事他并不怎么清楚，所幸刘伢也不怎么愿意过多跟他讨论这个。
和刘栩的预想一样，刘伢来找他说话为的并不是跟他这个二哥交流感情，打好关系。
“听说世子一进京就准备在城中设宴邀二哥一聚？”
“你倒是消息灵通。”
在刘栩的记忆里，奚卓不能完全算是个行事张扬的人。虽然是个热衷于大摆宴席的人，但也仅限于在和刘烬有关的事上。
那位叫“红玲”的姑娘虽然没有特别提及，但以奚卓的作风，他不会不请刘烬。即使是在宫外设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刘伢会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可时间有些太早了，奚卓到京城也只是昨天的事。
“我是听大哥说的。”刘伢道。
刘伢是皇后之子，而刘烬被皇后收养，平日里见得多这也正常。
“你这是怪世子没一同带上你？”刘栩做出一副打趣他的表情。
“怎么会呢，你们三人的交情我可是清楚的，哪会有这么小气。”刘伢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变得有些难为情起来，“那二哥你会去吗？”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刘伢现在问出这个问题实在算不上是有眼力。
“久别世子，自然会赴约。”
刘栩并不觉得刘伢一个察父亲脸色行事的儿子会不知道在他面前这么直白的地问出这种话不合适。
而刘伢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二哥你不在京城这些年，世子每每来访京城都要问问你回来没有，我和三哥都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们之间的情谊。”
这看起来像是个被什么请过来说好话的。
他走了几年，在别人眼里他似乎就成了无情无义的人。
“我当然也是同世子一个心情的。”刘栩按捺下无奈的心情，“都回来了，就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时辰不早，刘栩同刘伢走了一段路，便与他告别，打道回府。
随着刘伢的身影越来越远，夏犹清和路远悄悄跟了过来。
“他怎么在这儿。”刘栩问的是刘伢。
“看着就是出来玩的时候碰见你了，不像是刻意寻你。”夏犹清回答道，他和路远一天都在观察有没有刺客的行踪，但并没有什么说得上来的收获。
这也在刘栩的意料之内，那几个刺客本来就是为了刺探，为了不暴露不惜灭口，今日不会有什么动作也是正常之举。
而从这之后，知道刘栩赴宴前，都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除了他听说那位丘和使节几次求见圣上，又被几次赶出来。
“王爷，你跟那个世子不是没有闹掰么？”
宁王府，刘栩正整理着衣装，准备去应奚卓的约。
路远被吩咐去准备别的东西了，夏犹清等在一旁，百无聊赖。
“嗯，怎么了？”
“说是五天后办宴席，真就五天都不见面的啊。”夏犹清凑到他旁边，说出自己心中的不解。
在他的认识里，一切都没那么复杂，两个人既然没有闹掰，又分别这么久，居然就真的要等到五天后。
“世子爷是大忙人，五天里不知道多少事要处理，和我叙旧自然就要往后排一排了。”刘栩解释地十分耐心。
丘和既然求到了元贞面前，就不会是小事，奚卓不去找元贞是一回事，但他上不上心又是另一回事。他只是了解元贞的作为，尽力去找其他的法子，而这就是奚卓这几天要忙的事了。
至于他想了些什么计策，刘栩估计自己今天就会知道了。
他们之间早就不需要什么兄弟之间的温情重聚了。
夏犹清听得似懂非懂，他对这种事也没那么大好奇心，反正刘栩怎么都不会告诉他。眼瞧着刘栩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伸了个懒腰，跟着刘栩去一同赴约。
日星楼早就被奚卓提前订下，一般的平民根本进不去，倒是来了一些官员，应该也是应了奚卓的邀约而来。
看来今日也是格外的热闹了。
看着刘栩到了地方，门口提前候着的小厮看起来分外热情。
“小的见过宁王殿下。”他一脸谄笑的向刘栩行了一道礼数。
倒是刘栩有些惊讶。
“你认识本王？”
“小的以前见过另外三位殿下，您这般气宇不凡，想必就是宁王殿下了。”
刘栩听他这么说，转手一挥，折扇“唰”的展开，有了落鸢城的经历，他已经不再用那把青风烟雨扇了，而是这几天淘了一把新扇子，除了是新的以外，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那东西就放在你这儿了。”
随着他的指示，路远把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交到小厮手上。
夏犹清盯着那个锦盒撇了撇嘴。
刚刚路远不在就是被吩咐去备礼了，亏刘栩还是个王爷，临头才想起来空手不合适这回事。夏犹清并不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但按刘栩的原话是，按玉人箫的眼光来就行。
那位世子爷喜欢什么他不知道，但玉城主喜欢的东西，真的送的出手吗？
偏偏刘栩心安理得，他也只能相信这位世子爷是玉城主远在他乡的志同道合之人了。
“行行，世子爷就在二楼等您，您请这边上楼。”
日星楼的二楼常作宴会场所使用，比一般的酒楼宽敞，比刘栩在落鸢住的春裕楼更是。二楼往上，便是一层一层的楼廊，最高达到六层，向上望去十分壮观。
座上已经到了一些官员，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谈，见刘栩来了便不约而同地向他问好。
而奚卓此刻正坐在主座的一旁，笑眼盈盈。
昔日的年少玩伴如今变成俊朗公子，一头卷发也随着年岁的增长蓄得更长。
“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刘栩。”
刘栩那一刻垂下眼睫，流露一丝苦笑。
“别来无恙。”
哈哈，我终于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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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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