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煜然知道今天又逃不掉了。
放学铃声刚响，他就看到黄毛那伙人堵在校门口，五六个染着夸张发色的少年叼着烟，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他们像一群等待猎物的鬣狗，目光在涌出校门的学生中搜寻着。
蓝煜然下意识地低下头，让额前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他紧贴着墙根，试图混在人群中溜走。但命运从不眷顾他——黄毛的跟班猴子眼尖，立刻指着他大喊："在那儿！那个怪胎想溜！"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蓝煜然感到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皮肤上。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跑！必须跑！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转身冲向学校后门的小路。
"追！别让那怪物跑了！"黄毛的声音在身后炸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蓝煜然拼命奔跑，书包在背后剧烈晃动，里面的课本和文具相互碰撞发出声响。他的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但不敢停下。这条路他太熟悉了——转过两个弯，穿过一片废弃工地，就能到达相对安全的居民区。
但今天运气似乎用尽了。就在他即将冲出工地时，一根突然伸出的木棍绊倒了他。蓝煜然重重摔在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脚狠狠踩住了后背。
"跑啊，怎么不跑了？"黄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你这双恶心的眼睛不是能看见鬼吗？怎么没看见我们在这儿等你？"
其他混混围了上来，发出刺耳的笑声。蓝煜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三年来，这样的场景重复了无数次，每次都以他遍体鳞伤告终。
"转过来，让我们看看怪物的脸。"黄毛用脚尖粗暴地踢了踢他的侧腹。
蓝煜然缓慢地翻身，同时本能地用左手遮住了眼睛。这个动作激怒了施暴者。
"把手拿开！"黄毛怒吼着，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夕阳的余晖刺入眼睛，蓝煜然被迫睁开了双眼——左眼是如深海般的蓝色，右眼却是琥珀般的金色。这双异色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美感，却成为他一切痛苦的根源。
"操，每次看都觉得恶心。"黄毛啐了一口，拳头已经招呼上来。
第一拳打在颧骨上，蓝煜然感到一阵剧痛，随后是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他蜷缩成一团，双臂护住头部，默默承受着雨点般的殴打。
"你们说，他是不是他妈跟魔鬼生的杂种？"一个混混边踢边问。
"我奶奶说异瞳的人会带来灾祸，"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应该把他赶出镇子。"
蓝煜然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哭泣和求饶只会让他们更兴奋，这是他用无数伤痕换来的教训。疼痛逐渐变得麻木，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正在沉入黑暗的深渊。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将他拉回现实——有人踩住了他的右手，用力碾压。
"看看他书包里有什么宝贝。"黄毛命令道。
书包被粗暴地扯开，课本、笔记本、铅笔盒全部被倒在地上。蓝煜然珍藏的几张照片散落出来——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纪念。
"哟，这是谁？你妈？"黄毛捡起一张泛黄的照片，夸张地端详着，"长得还挺漂亮，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怪物？"
"还...还给我..."蓝煜然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求我啊，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考虑。"黄毛晃动着照片，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
蓝煜然艰难地撑起身体，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他颤抖着伸出手："求求你...那是我妈..."
"哈哈哈，怪物也会想妈妈？"黄毛突然变了脸色，"我偏不！"说着，他掏出打火机，火焰在照片边缘跃动。
"不！"蓝煜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猛地扑向黄毛。
混乱中，打火机掉在地上，照片得以保全，但这一反抗彻底激怒了施暴者。
"找死！"黄毛怒吼着，一脚踹在蓝煜然腹部，将他踢飞到墙边。
后脑勺重重撞在砖墙上，蓝煜然眼前一黑，几乎昏厥。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下，浸湿了衣领。他模糊地看到其他人围了上来，拳头和脚如雨点般落下。
"打死这个怪物！"
"让他知道反抗的下场！"
"看他还敢不敢用那双恶心的眼睛看人！"
辱骂声与疼痛交织在一起，蓝煜然感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他的眼镜早已被打碎，镜片散落一地。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就像他此刻流出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终于停止。黄毛蹲下身，揪住蓝煜然的头发强迫他抬头："记住今天的教训，怪物就该有怪物的样子。"
说完，他朝蓝煜然脸上吐了口唾沫，带着其他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奄奄一息的少年。
蓝煜然躺在冰冷的地上，呼吸间满是血腥味。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新的疼痛，他怀疑自己断了几根肋骨。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左眼勉强能看到天空——暮色已经降临，第一颗星星微弱地闪烁着。
他想起了母亲。那个温柔的女人总是抚摸着他的头发说："煜然，你的眼睛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是特别的，不是诅咒。"但她死了，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烧，就在蓝煜然六岁那年。之后，父亲开始酗酒，最终在一个雨夜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骗子..."蓝煜然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血水流下，"都是骗子..."
异瞳不是礼物，是诅咒。它带来的只有痛苦和孤独。学校里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老师看他的眼神充满警惕，就连街边的流浪狗见了他都会狂吠不止。
蓝煜然艰难地挪动身体，每一寸移动都像刀割般疼痛。他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可能会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手指碰到了一块碎玻璃，那是他破碎的眼镜片。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掌，但这点疼痛已经微不足道。
"下次..."他对着空荡荡的巷子低语，"下次我一定..."
一定什么？反抗？杀人？还是结束自己的生命？蓝煜然也不确定。但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苏醒了，一种黑暗的、原始的力量。他感到左眼的金色瞳孔微微发热，右眼的蓝色瞳孔则异常冰冷。
当蓝煜然终于挣扎着站起来时，月亮已经高悬夜空。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挪动。身后留下一串血迹，像是一条诡异的红线。
家，如果那个空荡荡的、满是灰尘的一居室可以称为家的话。那是社会救济机构提供的住处，勉强能遮风挡雨。蓝煜然花了将近两小时才走完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他直接瘫倒在地板上，连爬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脸上。异色的双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像是潜伏的野兽。
"我恨你们..."蓝煜然对着虚空说，"我恨所有人..."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双手泛起了诡异的蓝金色光芒。但下一秒，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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