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嘉岁笑了笑,伸手把那块镇魂玉系在脖子上,玉面贴着心口,暖暖的。
或许,他正在变成一个不一样的神。
这时,天空果然飘起了细雨,细密的雨丝落在菜地里,打湿了嫩绿的菜叶。
务久望着雨幕,忽然叹了口气:“要是这雨能下得再匀点就好了,东边的菜地总比西边的干。”
嘉岁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抬手,对着天空轻轻一点。原本杂乱的雨丝,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均匀地洒落在菜地上,连最边缘的几株小苗,都被雨水滋润得舒展开来。
务久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出话。
嘉岁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发梢的雨珠,声音带着笑意:“现在,满意了?”
务久猛地回过神,看着均匀落雨的菜地,又看看嘉岁,突然欢呼一声,冲进雨里,在菜地里蹦蹦跳跳,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嘉岁站在洞口,看着雨中□□的身影,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前的镇魂玉。
他想,是时候了。
是时候让那些藏在云端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陪务久,等这场雨停,等地里的红薯再长大些,等九禾族的孩子们,穿上暖和的新衣。
因为他知道,有些温暖,比神力更值得守护。
雨停后,菜地里的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泽,每一片叶子都绿得发亮。
务久蹲在田埂上,用树枝给菜苗松着土,嘴里哼着九禾族的调子,调子简单质朴,像风吹过稻田的声音。
嘉岁坐在洞口的石头上,手里摩挲着那块镇魂玉,目光落在务久忙碌的背影上。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力正在稳步复苏,那些曾经被咒符磨去的神光,正随着九禾族的烟火气,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上。
“嘉岁,你看!”务久突然直起身,手里举着一只肥硕的蚂蚱:“这小东西竟敢啃我的青菜叶,被我抓住了吧!”
嘉岁看着他像举着什么战利品似的样子,忍不住笑:“放了它吧,说不定是来给菜苗松土的。”
“才不要,”务久捏着蚂蚱的腿晃了晃:“它吃了我的菜,就得受点惩罚。我把它拴在萝卜地里,让它看着别人吃菜,自己只能流口水。”
他说着,真的找了根细草,把蚂蚱拴在萝卜缨上,还得意地拍了拍手。
嘉岁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嘴角又开始上扬。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天傍晚,务久去族里送新摘的红薯,迟迟没有回来。嘉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拄着木拐走到洞口,远远看见几个九禾族的族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脸上带着惊恐。
“嘉岁先生!不好了!”为首的族人喘着气:“阿久被天庭的人抓走了!他们说……说要拿他去换你!”
嘉岁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的神光瞬间变得炽烈。他终于明白,那些仙官并非找不到这里,他们只是在等,等一个能让他主动现身的筹码。
而务久,就是那个筹码。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嘉岁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族人指着西边的山口:“往、往断魂崖去了!他们说,让你一个人去,否则就……”
后面的话,族人没敢说出口,但嘉岁已经明白了。他转身回洞,取下挂在石壁上的镇魂玉,紧紧握在手心。那温润的玉面,此刻仿佛也染上了他的决心。
“告诉族长,照顾好自己和族人。”嘉岁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威严:“我会把务久带回来的。”
他没有再拄木拐,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断魂崖的方向赶去。
沿途的树木飞速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神力在奔腾,那些被压抑了许久的时序之力,此刻终于挣脱了束缚,在他的血脉里咆哮。
断魂崖上,云雾缭绕。务久被捆在一根石柱上,面前站着几个身着仙袍的神官,为首的正是当年在天庭上指证他的司命星君。
“务久,”司命星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轻蔑:“你一个卑贱的秽族,也敢窝藏天庭要犯,可知罪?”
务久梗着脖子,脸上沾着血,眼神却依旧倔强:“嘉岁不是要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蛮横无理的神仙,才是真正的恶人!”
“嘴硬。”司命星君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朝他挥去。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破空而来,瞬间将司命星君的神力打散。嘉岁落在崖边,周身神光炽烈,虽未着神袍,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位真正的神明。
“放开他。”嘉岁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断魂崖都安静了下来。
司命星君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冷笑:“嘉岁,你果然来了。只要你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天庭领罪,我就放了这个小杂种。”
“闭嘴!”嘉岁的目光落在务久身上,见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稍稍松了口气,随即转向司命星君,眼神锐利如刀,“灵珠是你偷的,嫁祸给我,也是你的手笔,对吗?”
司命星君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我司掌时序,万物轮回皆在我眼中。”嘉岁抬手,指尖神光流转,一面水镜在他面前缓缓展开,镜中浮现出司命星君偷偷潜入天帝宝库,盗取灵珠的画面:“你以为能瞒天过海?时序流转,从无秘密。”
自从他回复神力后,他就开始策划这一切,为自己讨个正名。
但他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掠走务久好似击破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一处软。
至于神官们看着水镜中的画面,脸色纷纷变了。司命星君见事情败露,眼神变得狠厉:“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今日你插翅难逃!”
他非常清楚,身边的神官早已站好了阵营,纵使事实败露,他也依旧胜券在握。
司空星君想着,便率领神官们朝嘉岁攻去。嘉岁身形一晃,挡在务久身前,指尖轻点,时序之力瞬间爆发。那些攻来的仙力,在接触到他神光的瞬间,竟纷纷倒流回去,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逆转了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司命星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仙力消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神力什么时候全部回来了?”
嘉岁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抬手一挥,捆在务久身上的绳索便寸寸断裂:“过来。”
他朝着务久伸出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务久倒到他怀里,看着他周身耀眼的神光,又看了看那些狼狈不堪的仙官,突然笑了出来:“嘉岁,你真厉害。”
嘉岁低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冰冷融化了些许,露出一丝温柔:“说了要带你回家的。”
他转头看向司命星君,指尖神光汇聚:“偷珠嫁祸,残害同僚,你可知罪?”
司命星君看着他手中越来越盛的神光,终于怕了,瘫软在地:“我知罪……我知罪……”
嘉岁没有再看他,只是抬手对着天空轻喝一声:“天帝!你的臣子监守自盗,嫁祸忠良,该当何罪?”
话音刚落,天空中便传来一声威严的叹息,一道金光落下,将司命星君和其他仙官尽数卷走。同时,一道神谕在崖上回荡:“司命星君罪该万死,嘉岁神沉冤得雪,即刻恢复神格,重掌时序。”
神谕消散,断魂崖上恢复了平静。务久看着嘉岁,忽然有些不安:“你……要回天庭了吗?”
嘉岁看着他,摇了摇头,伸手将脖子上的镇魂玉摘下来,系在务久的脖子上:“这玉,你戴着,能安神定魂。”
他抬手,指尖在务久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一道淡淡的神光融入他的体内:“这是我的神力,能护你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务久愣住了:“那你呢?”
“我不回天庭。”嘉岁笑了笑,眼神温柔而坚定,“时序自有其道,无需我时刻看管。但这里,有我想守护的人。”
他说着,抱起务久,朝着人间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地上写了个永恒的“久”字。
后来,九禾族的人发现,他们的菜地变得越来越肥沃,每年的收成都是以前的好几倍。乱葬岗的瘴气渐渐消散,长出了青翠的草木。
有人说,是那位嘉岁神留在了这里,用他的神力庇佑着这片土地。
至于嘉岁和务久,则在林子里盖了间小小的木屋,屋前种满了蔬菜和花草。务久依旧每天去菜地里忙碌,嘉岁则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着他的身影,偶尔抬手,让花开得更艳些,让雨下得更匀些。
有人问嘉岁,放弃神格,留在这凡俗之地,会不会后悔。
嘉岁只是笑着指了指正在菜地里追蝴蝶的务久,眼底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你看,这里有月光,有红薯,有我想守护的人。这世间最珍贵的,从来都不在云端。”
以后的很多时刻,他都会想起他们的初见,只感觉他从泥泞中挣脱,逃了很久,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脚遇见了一人。
山下有路,一条通往人间的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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