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脚步一顿,几分诧异几分疑惑地回望过去。
她看得出这位公主殿下对陆时礼满心满眼的仰慕,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对于他们之间的种种羁绊,竟然也了解到这种地步。
“你都知道了什么?”莲心也并未上前,只是隔着一米左右的位置轻声发问。
碧鸿终于占得一局主动,又恢复了那目空一切的神情,回视着莲心的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莫测的得意,像她方才那样回答道。
“也算不上多少,只是关于他曾是大曜新科状元陆时礼,以及与你成婚之事略有耳闻,还有就是……你是因着与陆时礼的昔日情谊,才会力排众议留他在身边。”
说话间,她牢牢盯着莲心的面容,试图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或是轻轻翕动的唇瓣上,找到一丝被戳中内心的痕迹。
可直到她抛出了所有重量级的底牌,都只能失望地偏开视线,因为不要说做贼心虚了,就连一丁点儿的慌乱神情,都始终未能从莲心的脸上寻见。
终于,待她将话全部说完,莲心才慢慢低下头,用平视着她的角度,望向那双充斥着不解的眼睛,“公主殿下无需谦虚,你方才所言便是我们羁绊的全部。”
“或许你很不理解,为什么听到这一切的我并未如预想的那样惊慌失措”,莲心勾起唇角,轻嗤一声,“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是陆时礼还是幻晔,都无损我爱他这个人的心。”
对面的碧鸿似是怔了一下,旋即迅速摇了摇头,试图从她的回答中绕出来,仍然高昂着头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想法。
“不,这不一样”,她说,“若是他无法变回从前,横亘在你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就会变成难以逾越的楚汉银河,他过不去,你也过不来。”
莲心并不否认这种可能,她只是平淡开口,语气稀疏平常好似在谈论微末的琐事,“即便真有那么一天,至少我们努力尝试过,并未因对未来的担忧而踌躇不前,哪怕兰因絮果,也终究是了无憾事,不是吗?”
“况且……”,她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碧鸿略有些苍白的脸,“我并未强迫他变回从前,只是你我都清楚,哪怕记忆会变、身份会换,但与生俱来的那颗心,融入血液的那份情,早已同人无法割舍了。”
轻风又起,拂起那桃红色的绸带,然而这次甫一飘荡在两人之间的空中,就被碧鸿抬起手别回了腰间,并未像上次那般差点儿划过莲心的鼻尖。
碧鸿微微上前一步,略一犹疑还是伸出右臂环住了莲心清瘦的肩膀,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真心实意地威胁道。
“苏莲心,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的话,本公主看在你们情深似海的份儿上,暂且让上这么一次。但你记住,若他无法获得幸福,就休怪我动用权势威压,哪怕他从未将我放在心里,也好过在你身边受罪!”
两人的一场对弈到了尾声,而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关乎两国局势的一场密谈正推向**。
东倭王漫不经心地依靠在金座上,透过手中把玩的那盏漆金酒杯观察着殿下的青年,声音中含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宝蓝色贵气却太过压人,束发利落却又太过拘束,本王以为,比起大曜,还是东倭那身樱粉宽袖长衫与你更为相衬。”
陆时礼面不改色,并未交叉双臂鞠躬,而是一手握拳作了个揖,“自古讲求落叶归根,虽承蒙大王器重,但有些融入骨血的家乡习惯终是无法割舍,也就只能随心而行了。”
“好一个随心而行”,东倭王放下手中的小酒杯,转而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语气晦暗不明,“但本王想知道,你的这颗心是陆时礼的,还是幻晔的呢?”
若说方才还是有来有回的试探,那此刻无疑就是刀剑出鞘,陆时礼面色不改,仍旧波澜不惊地答道,“一臣不容二姓,在下以为出现于此,想来大王便应当知晓臣要随的心。”
无人答话,东倭王牢牢凝视着他的瞳孔,好半天,才终于移开视线,两人皆是一笑。
“你们陆家也当真是有趣,有人不计生死去做那铜墙铁壁,却不知在看不见的暗处,早有自己的亲属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改弦更张。”
面对东倭这样略带挑衅的讽刺,陆时礼并未激奋反驳,只是在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良禽择木而栖,叔父也是出于忠义,届时还望大王能够高抬贵手。”
“那是自然”,东倭王语带欣慰,眼神中也揉着半真半假的得意,“若能一统大曜,你便是我东倭国首席功臣,莫说是陆家,就是半个天下,本王也给得。”
呵,落在这般心胸狭窄之徒手中,就算勉强保下一条命,也无非是备受屈辱地苟延残喘,但陆时礼并未表露任何鄙夷,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在下多谢大王赏识,定当竭力助大王达成霸业。”
走出殿门时,他一抬头,就不期然望见如茵的梧桐树下,那轻轻相拥的两名少女。
面向这一侧的莲心率先发现,朝他眨了眨眼,随即附到碧鸿耳畔,揶揄道,“你的幻晔哥哥瞧见咱们抱在一起,估计会被吓个不轻呢?”
陆时礼惊不惊诧她不知道,但碧鸿反正是吓了够呛,“噌”一下就跳了起来,好巧不巧头顶正撞到莲心的下颌,于是就在一阵手忙脚乱中,莲心捂着下颌和她拉开了一条一米来远的距离。
“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呢?”
对于陆时礼的到来,碧鸿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一张圆滚滚的小脸涨得通红,她快速看了一眼莲心,随即就借口还有要事在身,如一缕血红的晚霞一般,转眼就消失不见。
“碧鸿年纪尚浅,处事娇蛮但为人不坏”,陆时礼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又将弯起的右臂伸到她的面前,笑问,“看这架势,已经结成盟友了?”
“不,是说清误会,拥抱言和”,莲心也跟着笑了一笑,伸出手去一把拦住那修长有力的臂弯,轻声问,“他没有为难你吧?”
从再次相逢到现在,他都出于一种被保护的状态,在莲心为他营造的保护圈内,他没有危险,也从没被人刻意为难,所以面对着久违的被担心,陆时礼竟有些心潮澎拜起来。
“当然没有,我是什么人,哪里是他这种人能为难住的?”
他顿了顿,将左手的布囊都提在右手,旋即手臂一动,空下来的那只手如同敏捷的银鱼,灵活地溜入莲心的指缝中,稍一用力,两人便又十指相印在一起。
“好好好,你足智多谋,少年天才”,莲心无奈地笑了起来,在被他牢牢扣住手指时,那淤积在心口的挂念和担忧一扫而空,她唇角扬起,用轻快的语气问道,“初来乍到,今晚吃个什么东倭的特色菜呢?”
此言一出,陆时礼也跟着轻笑出声,原本想嗔怪她在殿上太过锋芒毕露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再开口时,已是柔情似水的一句。
“此地四面环海,不妨今晚试试鲜鱼脍如何?”
这道菜她在淮州的时候,父母总会在逢年过节宰上一条又大又肥的银鱼,并不多加烹饪,只是将鱼腹脱骨切片,然后辅之以酱油菜丝等,用木筷夹一块新鲜的银鱼,再蘸上一点清香大的酱汁,放入口中咀嚼,顿时唇齿留香。
“听说东倭有一种特殊的鱼种,肉质肥嫩细腻,入口即化,今天咱们也品鉴一下,是不是真有传言中那么神!”
莲心一双杏眼炯炯有神,随时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状态,陆时礼光是看着,也不免有些被她的情绪感染,连带着对那从前不屑一顾的鲜鱼脍,都多了几分期待。
“好啊,听说码头那便有一家百年老店,一到饭点便人满为患,想来应该有你说的那种鱼类。”
“怎么,你来这儿怎么也得有一段时间,连最特色的食物都没吃过?”
对于一个名副其实的吃货来说,最难抵挡的就是美食的诱惑,特别是名声在外但又从未见过的美食,那诱惑力几乎翻倍。
陆时礼哑然失笑,他没有说自己其实对吃食并未多大性质,在此大多是以蔬果果腹,而是迎着那神采奕奕的目光,慢慢倾下了身,在那柔软娇嫩的唇瓣上轻轻一吻。
“你只管去品味各类美食,至于我……”,在那充斥着馥郁花香的唇齿间,他笑意盈盈地一指唇瓣,语气尽是无尽缱绻,“吃这个,就够了。”
莲心呆呆怔在原地,看着他水光莹莹的嘴唇,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陆时礼,你能不能在外面稍微……克制一点?”
好歹,好歹也是代表大曜出使,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她倒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就是,影响总归还是不太好吧。
没成想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陆时礼更是装都不装了,趁着正走到一处高大的树后,索性放下行李,再度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上来。
背后是略感粗糙的树干,莲心的手心握着干脆的一小块树皮,耳边除了轻微的风声外,就是两人争先恐后的急促心跳。
终于,在一片碧绿的梧桐树叶翩翩落在他们的唇间时,陆时礼才缓缓直起了身,单手撑着树干,一面调整呼吸,一面望着同样气喘吁吁的莲心,柔声笑问。
“现在你相信,我从前已经很克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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