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内,灯火通明,远离窗边的榻边,两人对坐,桌上摆着棋盘,旁边只有一个吴公公侍立在不远处。
楚怀瑾手里执着一颗白子,正犹疑不定,眼睛死死盯着棋局,眉头深深蹙起。
半晌,他颓然道,“儿臣棋艺不精。”
闻言,对面的楚昭蘅却道,“无妨,吾儿好谋略,桌上的棋盘输了又有什么?”
听出话中的讥讽,楚怀瑾忙跪下,还不待说些什么,便有东西砸在自己身上。
啪嗒一声,东西掉落在地上,厚厚的一沓纸摊开来,楚怀瑾粗粗看过,原来是巡防营都统和几位副都统的供词,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们受五皇子指使。
“吾儿受委屈了。”话虽如此,却不见半分父子间该有的温情,“心中可有怨恨?”
楚怀瑾俯首,“儿臣不敢。”
“赡马司的老太监在郊外有个侄子,近日有人给他们一笔钱,这事儿你可知道?”
“儿臣不知。”
楚昭蘅步步逼近,蹲在楚怀瑾的身边,平静道,“老三,这事儿你干的好啊。”
楚怀瑾心中大震,努力维持表面平静,“此事并非儿臣所为。”
“老五愚蠢,不堪大用,你将计就计,顺手推舟,警告了老五,打击了李慕儒,真是好算计!好智谋!”楚昭蘅逼近了些。
天子威严在侧,楚怀瑾身子伏得更低了些,“儿臣没有。”
楚昭蘅拎起楚怀瑾的前襟,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做的出,还怕人发现吗?”说着,拉着楚怀瑾起身靠近龙椅,“这把龙椅想要吗?你承认是你干的,朕就把这皇位传给你。”
龙椅在烛光下泛着光泽,楚昭蘅在旁循循善诱,**像是一个巨兽般,要将楚怀瑾吞没,直到指甲没入掌心,疼痛迫使理性回归,楚怀瑾跪倒道,“儿臣,没有!”
看着这个儿子良久,楚昭蘅才转身坐回龙椅,“好了,你下去吧。”
等崇德殿的门再度关紧,楚昭蘅才不受控制地咳起来,吴公公急忙给他顺了顺背,又递来杯茶,等气息平稳些,才泪眼婆娑地劝道,“皇上,你这又是何苦。”
楚昭蘅却笑起来,眼中闪着精光,未置一词。
吴公公叹了口气,“奴才刚刚瞧见,靖王殿下背上的血都渗出来了,那该多疼啊。”
到底是父子一场,楚昭蘅迟疑片刻,道,“你,把朕的金疮药给他拿去些,让他好好养伤,这几日就不必来御前了。”
“是。”吴公公应下,只是刚出门又返回来,“皇上,五皇子跪在外面,求见皇上。”
听到这个儿子,楚昭蘅皱了眉头,“让他跪着。”
吴公公劝道,“皇上,这外边正下着雨呢。”
楚昭蘅转头看向窗外,水珠连成一条条从房檐滴下,“也好,就让他在雨里好好清醒清醒。”
殿外,楚怀珏跪在雨中,湿透的衣衫裹挟着秋风,让人遍体生寒,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他惊喜抬头,却见到了令他最讨厌的脸。
“楚怀瑾?!”
“五弟。”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楚怀珏跪在地上,依旧笑得漫不经心。
楚怀瑾笑了笑,“五弟说哪里话?我们是兄弟,皇兄是来解救你的。”
楚怀珏嗤笑一声,“救我?我做了什么?又何须你救?”
楚怀瑾道,“我想,五弟跪在这,是因为傍晚大理寺卿进宫。”
楚怀珏看着对方的模样,严肃道,“皇兄要怎样?”
楚怀瑾冷笑一声,“是你让贵妃娘娘买通老太监给烈风下药,也是你派人在密林中刺杀我。”
楚怀珏震惊,“你都知道?”
楚怀瑾,“我不仅知道,还要多谢你,巡防营是护卫长安的守备,没有你,我怎么能除掉李相安插的人手?”
楚怀珏目瞪口呆,“你都知道!你早就知道!”
楚怀瑾转过头来,“五弟利用漕船走私的硝石,想必是进了城南的铺子吧?那走私的铁块又去了何处?”
“皇兄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楚怀珏嘴虽硬,却不由自主的慌张起来。
楚怀瑾再接再励,“五弟连夜入宫,自是为要事而来,父皇连夜召我入宫,自然也是有要事的。”
楚怀珏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惊惧难定。
父皇已经知道他私做炸药了吗?
他来请罪是为秋狝之事,李慕儒告诉他,此事虽看起来严重,但到底没什么损伤,再者老三自小不受皇上待见,所以巡防营的事他就是认下也无妨,届时他再痛哭一番,母妃再求求情,皇上便会像以往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至于火药的事,查证尚需时日,在此之前,他会清理干净。
李慕儒和楚怀瑾的声音在他脑中来回交织,天上忽地响起一道惊雷,打断了他的思绪,楚怀珏一惊,朝眼前的崇德殿看去,心中思绪万千。
父皇连夜召楚怀瑾入宫所为何事?
若是为了秋狝刺杀一事,他是受害者,又何至于让他连夜带伤入宫?
若不是秋狝遇刺,那城南铺子的事,楚怀瑾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铁矿与硝石乃军火必不可少的原料,父皇已经知道了吗?
楚怀珏这般想着,没注意到吴公公走了过来。
“王爷,这是皇上赐的金疮药,”身后的小禄子端着瓶金疮药,“皇上说,让您早点回去,好好保重身体,近几日不必来御前伺候。”
楚怀瑾接过金疮药,是个肚子圆滚通体青蓝的小瓷瓶。
“儿臣多谢父皇。”
正要转身离去,又想起楚怀珏,看了他一眼,恭敬道,“雨夜天凉,恐冻坏了五弟的身子,还请吴公公能代我向父皇求情,对五弟网开一面。”
吴公公笑容满面,“请王爷放心,奴才自当尽力。”
看着楚怀瑾转身离去,吴公公敛了些笑意,转头对楚怀珏道,“皇上还在批折子,一时不得空,让您先回去,得空再召见。”
楚怀珏,“父皇不见我?父皇为什么不见我?”说着,就朝殿内大喊,“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儿臣真的知错了。”
楚怀珏连连叩首,喊声在顷刻间便消弭在风雨中。
吴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崇德殿,劝道,“殿下还是回去吧。”
“父皇,父皇明鉴,求父皇明鉴,”楚怀珏心中惊惧,听不进半点劝告,起身便朝崇德殿冲去,“儿臣忠君爱父,从无半点谋逆之心呐,父皇。”
吴公公招呼守在殿外的侍卫,纷纷站成一排挡在门前,腰间的佩刀拔出半寸。
“你们让开,我要面见父皇。”楚怀珏皱着眉头,眼神阴郁。
侍卫行护佑天子之责,虽不敢轻易对皇子动手,却也不肯退让半分。
“没有皇上的命令和吴公公的指示,任何人不得强行进殿。”侍卫首领站在最前面。
“滚开!”楚怀珏满目猩红。
“五弟,不可鲁莽。”身后,楚怀瑾又返了回来,一只手搭上楚怀珏的肩膀。
“要你管,”楚怀珏猝不及防回身,推开了楚怀瑾,“假惺惺的小人。”
楚怀珏自觉没用多大力气,却将平时能骑马射箭的皇兄一把甩在殿旁粗大的殿柱上,紧接着血水就像一道小泉,顺着手指不断地流到地面上。
场面来得突然,还未等众人反应,就见楚怀瑾整个人瘫软下来,单膝跪在地上,面无血色,身后的柱子上有血液随着流下。
吴公公忙跑上前去,扶着楚怀瑾关切道,“王爷,你怎么样了王爷?”
此时,崇德殿紧闭的殿门忽然打开,楚昭蘅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内。
“孽障!”
随着一声怒吼,天空响起一道惊雷,五皇子楚怀珏一时腿软,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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