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玄甲军已列阵在朱雀大街，蓄势待发，见世民策马而来，万千长矛轰然驻地，山呼“秦王”，声浪阵阵，沿街旌旗呼呼作响。
世民高喊:“将士们，此战若不斩逆贼，我等头顶甲胄无颜面对天下百姓，今日随我出战，护家国安宁——”他神情坚定，话落时佩剑出鞘，寒芒划破阴霾。
玄甲军同声举矛高呼，万人齐发，浩浩荡荡向城外驶去。路过王府别院时，世民顿首，今日一战，为国为家也为曦和。
玄甲军过后，大街之上人心惶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如今的局势。
芙蓉茶楼内。
“你们知道吗？听说原先的靳将军带着十万大军杀回来了！”
“是啊，朝廷派秦王殿下出征平乱呢！”
“秦王殿下身经百战，定能夺胜归来！”
“那又怎样？连自己的兄弟都能杀的人，等他问鼎皇位，还指望着对百姓好吗？”
“慎言慎言！殿下在外征战不就是为了百姓吗？更何况你们不知道之前的局势，太子和齐王二人互相勾结，多次暗害秦王殿下，前阵子殿下在齐王府遇刺之事是否听说？实际是太子二人所为，怕殿下功高盖主，夺了皇位。”
“还不止呢！玄武门一事，是太子先在那处埋伏，要治秦王于死地！”
“你们以为齐王为太子马首是瞻是为何？他是想先联合起来杀了秦王，再夺皇位啊。”
“你们呀，都别说了，大局如何，对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没什么大影响。前朝覆灭后，我们百姓不是也过得很安稳吗？”
“就是可惜了裴将军一家了。”
“也不知道长平公主现在如何了。”
“裴将军他们家忠于君主，但是他过于固执了，其实当今皇上上位后，民情好了很多。”
说罢，众人便不再多言了。
曦和放下茶杯，从众人身旁走过，扬长而去。
回到王府别院已是夜晚，月光稀稀拉拉笼上枝头，平儿她们把她拉去了院内，听说有一场绝佳的皮影戏等着上演。南宫靖不放心曦和，先前便已赶来，在王府等候。
“幕后工作人员”早已就位，幕布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柔和。突然，一个皮质小女孩走入幕中。
平儿还是头一回看这么高规模的皮影戏呢，兴奋道:“小姐你看，那小姑娘趴着窗户在看里头的人读书呢！”
“诶，她怎么摔了呀！”
曦和流动的眼波猛地一颤，心绪异常地盯着这眼前的一幕。
三个男孩子急匆匆出来看她伤势，她却只对末端的男孩子笑，道:“三哥，晚上陪曦和去玩好不好？我知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对方却冷冷地回答还有功课要做，让奶娘陪她去。
紧接着，便上演了小时候发生的一些陈年往事。
她看哥哥们练剑，使劲地喊:“三哥加油三哥加油！”
大业九年的上元节，她在灯海中牵错了人，那是她第一次见世民。
她和逸泽去三元坊输了个底朝天，还因为付不出钱打了个群架，最终靠世民的钱摆平。
陇雀桥下，她在屋檐下等三哥，迟迟未等到，却等来了世民，世民背着腿麻了的她回家。
……
当刚开始，皮影戏的声音中出现“曦和”二字时，平儿她们顿时呆愣了，原来讲的是自家小姐的故事，原来小姐的童年那么快乐，小姐原来是一个略有些调皮的可爱鬼。
再看看现在在院中坐着自顾饮酒的那个人，哪儿还有从前的影子……
小姐的事，她多多少少也听丰息提到过一些，只剩下唏嘘感慨了。而一旁的镜缘早已泪如雨下。
均宁不知何时来的，也怔在了原地，后又坐到了曦和身旁，看着故事走向。她当年早该看出世民喜欢曦和了，这皮影戏中人物的表现，太明显了。
又一次感觉自己很悲哀，也取过桌上的酒壶饮了起来。
南宫靖看着她们二人，这么久了，难得坐在一块儿饮酒，她们各有各的苦楚，只是这如同一个死局，无论如何也破不了。
曦和怅然道:“我们多久没好好坐在一起说话了，均宁？”
均宁眸光微颤，她说的“均宁”二字，确实已很久没听见了。
从前，她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啊，她会帮她寻求治疗失声的法子，会给她带梨子润嗓子。
那时，曦和她还不喜欢世民，她一心想要世民和均宁好。可均宁原先就知道，世民的心根本不在她那里，如今看了这皮影戏更是确定。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世民待她好也罢，全因责任而并非感情。
“是啊，很久没在一起好好说会儿话了。”她收回自己眼底的泪，“也很久没跟世民好好说会儿话了。”
“你知道吗？当年世民劝过父皇很久，劝他不要跟裴家为敌。”均宁开口道:“父皇说他当然不愿意与裴家为敌，如果裴家认清了当时的局势，不再固执地支持前朝皇帝，固然是好，但若一心要帮助前朝皇室，那李家与裴家定然不能和平共处。为此事，世民在冰冷的石砖上跪了两天两夜。”
曦和素指一顿，又听均宁道:“那件事，你可以怪李家的任何人，但你真的不能怪世民，他阻止过父皇，也没有参与过那场杀戮，他只是拼死控制住了你，不让你参与其中，不然，你的命也不保。”
“我也在现场，当时的我也不理解这一切，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我现在庆幸他控制住了你，不然、你死了，他也活不下去。”
“你不见后，他连年征战麻痹自己，你不知道，他过得一点都不好，他的痛苦根本不亚于你！”
“这皮影戏是他为你安排的吧？他知道你走不出来，知道你不敢去回忆从前过往，他在帮你。”
“曦和，你是他捧在手心里，不敢去触碰的爱。”均宁无奈拭泪，“因为他怕一碰就碎。”
南宫靖沉默地听着均宁的诉说，发现她真的好懂世民，爱一个人爱到何种地步才能够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
他曾经也爱均宁，但发现他的爱太渺小，也太自私了。均宁爱世民，但她毫不避讳世民对曦和的爱，世民爱曦和，他也毫不避讳永存于曦和心中的逸卿。
府外全是铠甲碰触，兵器相接的声音，马蹄阵阵混杂着士兵整齐有力的步伐。南宫靖出府一探究竟，竟在人群之中发现了满脸血痕的成毅。
府门被重新打开，南宫靖架着成毅踉跄而归，把众人吓了一跳。镜缘见状，赶紧上前搭把手。惊道:“怎么弄成了这样？！”
成毅喘着粗气道:“此战难胜，靳之圻多年蛰伏，只为今日这一战，他们兵力雄盛，埋伏一场接一场，玄甲军损伤惨重。我回来报信，请陛下派兵增援，方才已经有大批士兵赶往城外了。”
这下平儿也急了:“那王爷和丰息怎么样了？”
“还在硬撑。”
这四个字无疑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南宫靖道:“连续作战将近一天，常人都没有这样的体魄。”
成毅道:“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诡计多端，好多玄甲军一上去就踏入了陷阱，死死地埋在了黄泥之中。暗器、毒雾防不胜防……”
南宫靖不动声色地看向曦和，他知道，眼下这一战，她也参与了。曦和此时虽面上毫无动容，但心中却已泛起了涟漪。
成毅跟在世民身边多年，又怎会不知世民和曦和的想法。
他今天，豁出去了。
“小姐，有些话，成毅今天一定要跟您说，请随我来！”
众人一同跟去，曦和隐约间有种奇怪的预感。
那是，藏书阁的方向。
成毅径直走向一口柜子。
那柜子……是之前她和世民因躲避李建成而藏身的柜子。
只见他扭动了其中藏得十分隐蔽的机关。
轰的一声，旁边一面墙上，突然打开了一道小门。
晦暗的光亮从里面映透出来，曦和隐约感觉有些不安。跟着成毅的脚步进去，眼前的一切让她哑口无言。
全是牌位。
居于首位的是她的父亲——裴道中。紧接着，是裴逸非、裴逸泽、裴逸卿，以及一系列裴家在那场政变中不幸身亡的将士。
整整一间屋子。
全是。
均宁和南宫靖也愣了片刻，成毅道:“为前朝君主效命的臣子，不能大肆祭奠，王爷只能设置这么一间暗房，让他们得以安息。前几年，他有时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天。房间太暗，他说，这里的烛火一刻也不能灭，因而我们会定期来更换。”
生前太苦，下辈子，一定要让他们活得光明。
“小姐、公主！”成毅猛然跪下，“王爷早已知晓你恢复了记忆，他也知道你那天在玄武门要刺杀太子，那一箭，他替你射了。他也知道你和靳之圻沟通了些许事宜，今日城外一战，他多少猜到一些，可他依旧舍身与他们一战，他可以死在你剑下，但绝不能让靳之圻的阴谋得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