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尉府后,苏安回了府。
张离守在?口等他,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一?他,便急急迎了上来,“少爷,皇上来了。” 苏安微微皱起了眉,有些意外地朝院子里望了一眼。
李晏居然一个侍卫都不带就独自来了?还没有赶走他府中的下人,好好地坐在里面等他?
这似乎不像是李晏会做出来的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三年来,这是头一次李晏以如此平和的姿态来?他。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李晏最近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少爷?”张离?苏安沉默着不答话,低声又唤了他一句。
苏安回过神,淡淡地问:“泡茶了吗?”
“当然,皇上来了有一会了,在书房候着您呢。”
“吩咐下头的人,皇上没离开之前,都不要到我的院子里来。”
“我知道,已经吩咐过了。”
苏安点了点头,迈进了府?,这两日难得出了太阳,气温也比前几日暖了一些,院子里的积雪大多都融化了,看起来到处都亮堂堂的。
苏安不知道李晏又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书房。
李晏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棋盘和棋盒,看来是他自己从架子上拿下来的。
他今天穿了一身便服,黑色的宽袖袍子上镶着金边和金扣,织光料子上有暗色精致的花纹,紫玉腰带上挂着那块月牙形的翡翠玉佩,右手拇指上戴着个玉扳指,?发束冠,看起来面如冠玉,姿态端华。
平时总是环绕在他周身的煞气和阴沉彷佛都不?了,苏安看到他的一瞬间微微一怔,这样的李晏,就好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
“你回来了。”李晏先开了口,朝苏安招了招手,以示他到对面坐下。
苏安没答话,走到棋盘对面落座,睁着乌黑的眸子直视着李晏。
“安儿,陪朕下盘棋。”李晏淡淡说完,执起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苏安心中一震,“安儿”那两个字就好像是一把利剑,笔直地射进了他心里。
李晏自从三年前的那一天起,便再也没这样叫过他,尽管以前他叫过无数遍。
出神了片刻,他拿起白子,轻轻落下,淡淡地问:“皇上今日怎么有兴致下棋?”
“朕之前在御书房看书,看到一句佛家禅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朕颇为感慨。”
“皇上感慨什么呢?” “朕这三年来没有拂拭身心,如今怕已积满尘埃,再看不到本性。”
李晏说这话时语气很淡,垂目看着棋盘,一子一子和苏安对弈着,以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常和苏安下棋,两个人的棋力也确实是相当的。
李晏的棋?便如他的人,凶狠直接,带着天生的霸气。
苏安知道他是回想起了很多往事,也意识到这三年来他有些事确实做的太过,只是,苏安不认为现在是他们和好的好时机。
围住了李晏冲的过前的棋子将之吃掉,苏安垂眸答了话,“皇上多虑了,其实还有一句佛家禅语,也许可以给皇上一些别的感悟。”
“哦?哪一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李晏抬起了眼眸,看向苏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
苏安依旧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棋盘,从李晏的?度看不到他全部的表情,但是仅从看到的部分,他已经觉出了苏安的冷漠。
李晏觉得心里有点紧,执着棋子的手久久没能放下去。
苏安抬眼看向他,淡淡开口:“皇上,该您了。”
李晏落下了棋子,脑中一片混乱,根本就没有去思考这步棋该不该下。
“皇上,您输了。”苏安的声音仍是淡淡的,白子被他轻轻落下,李晏再仔细一看 ,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彻底包围,再无生路。
“安儿的棋艺还是如此精湛。”半晌后,他扔开棋子,苦笑着说了一句。
苏安不答话,一颗颗收拾起棋子,其实李晏确实没有说错他,没心没肺,他就是这样的人。
至少,他能装成这样的人。
李晏起身走到了窗边,目光落在那片种秋海棠的花坛里,他不是不知道苏安种了秋海棠,从当年他把秋海棠送给苏安开始,苏安就在种了。
“安儿,我们是不是没有可能回到从前了?” 李晏的问题让苏安不由得苦笑起来,好像就在不久之前,李翼?刚刚问过他这个问题。 好像人人都想回到从前的样子,可回去了又怎么样呢?他一点都不想回到从前。
“皇上,回到从前又怎么样呢?臣倒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
“是吗?” “嗯。”
李晏觉得胸口被什么东?堵住了,很闷,闷的他很难受,却抒发不了,也无法缓解 。
他转头看向苏安,那深邃的目光中浮着很多虚幻的情绪,就好像是前尘旧事都混杂在了一起,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一般。
苏安平静地回视着他,心里有点疼,可他强忍着。 这样对视了许久,李晏最后失望地收回了视线,没有再和苏安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书房外,天空中飘荡的浮云遮住了太阳,周围整个暗了下来,李晏的身影走入这昏暗的天地间,竟然显出一丝凄凉的味道。
苏安紧紧握住了拳,那一刻身体里有一股冲动,他很想就这样冲上去抱住李晏,把至今为止所有瞒他的事都告诉他。
可是他不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已经没有为父母尽孝的机会,他不能再不为他们报仇。
目光一直盯在那逐渐走远的背影上,直到李晏消失在院子?口,苏安才疲惫地趴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心口不断传来的隐痛让他呼吸困难,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呼出,却觉得每一口空气都冰冷得彷佛要将他的心肺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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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人!皇上病危,宣您立刻进宫!”
“什么?皇上病危了?怎么会?”
“不知道,苏大人,您抓紧时间,跟奴才走吧!”
“快走!” 苏安记得那是个深秋的夜里,天下着大雨,闪电时不时划过天际,降下一道道银光,
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便彷佛是天上有人在往地上倒水一般。
进入宫?的刹那,一道闷雷声倏然炸响,苏安坐在轿中,心头没来由的浮起一阵不安 。
进了霜华宫,宫人都是一脸紧张,郑公公一看到苏安,立刻迎了上来,“苏大人,这边请。”
那时苏安入朝为官不久,在少府台任尚书一职,为先帝整理收发文书、保管图籍,很得先帝器重。
寝宫内灯火通明,四个御医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苏安没心思去听,绕开他们后走到了?床边。
先帝李建?面色惨白、双唇干裂,眼窝深深凹陷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苏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刚要在床边跪下,李建?已经对他伸出了手,“苏安,到近处来......朕有话要同你说。”
苏安半个身子靠在床上,凑近李建?,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记得三日前他最后一次?李建?时他还只是感染?寒略有些咳嗽发烧而已,怎么短短三日就严重到这般地步?
李建?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朝守在一边的郑公公挥了挥手。 郑公公领命退下,同时带走了寝宫中的御医和所有候着的宫人。
“苏安,朕没有时间了......你仔细听朕的话。”李建?的声音很虚弱,时轻时重的发音让苏安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断气。
苏安不敢打扰他,重重点了点头,紧紧握着他的手。
李建?轻轻阖了下眼睛,艰难地说:“朕一死,后宫必将掀起夺储之战,苏安,朕......任命你为顾命大臣,请你......将太子送上皇位。” 苏安闻言心中巨震,眼眸倏然瞪大,似乎无法理解李建?的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太子殿下本来就应该继承皇位,何须人保?” 李建?咳嗽了两声,继续说:“苏安,朕所指的太子......并不是晏儿。”
一句低喃,让苏安猛地一震,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直蔓延上来,将他整个人都冻结住了。
“您......您要废太子?”苏安愣了片刻,说出这句话时牙?都在打颤。
李建?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苍茫地望向头顶的床帐,“我本以为晏儿最有治国的才能,谁料到......他心思不在天下。
苏安,朕写了一份诏书,藏在御书房的书架上,你 ......”
李建?说到此处,重重喘了几下,苏安还愣在他的话中,根本就回不过神来。
便听李建?又道:“晏儿和翼?向来感情很好,朕......实在不想看到他们兄弟相残,而你......是朕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妥善处理这件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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