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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腐烂的糖纸

沈舟对着镜子练习眼泪,指腹反复按压眼角直到泛起红血丝。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谢歆发来新消息:"今天老师讲的题我没听懂,你能给我讲讲吗?"他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在对话框里输入:"抱歉,我又失眠了,脑袋疼得厉害。"

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用抑郁症当借口。实际上,他正窝在网吧包厢里,怀里搂着隔壁职高的女生。那女孩用亮片指甲油挠他的下巴:"你那个小女友还真信你有病啊?"沈舟接过她递来的烟,烟雾模糊了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游戏界面。烟灰落在键盘缝隙里,像极了他腐烂的良心。

记忆回到初中,那时他还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直到父母的争吵声开始穿透墙壁,母亲摔门而去的那个雨夜,他发现眼泪能换来班主任额外的关照。于是他学会了在课堂上突然皱眉揉太阳穴,在食堂对着餐盘发呆,那些担忧的目光像温暖的茧,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遇见谢歆是在高一的图书馆。她抱着一摞书从他身边经过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沈舟突然意识到,这种干净的女孩,或许能成为他新的避风港。他开始制造偶遇,在她值日时留下来帮忙擦黑板,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自己"失眠的老毛病"。

当谢歆把写满鼓励的纸条塞进他课桌时,沈舟差点笑出声。但他还是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谢谢你,只有你懂我的痛苦。"女孩慌乱地别开脸,耳垂通红,完全没注意到他藏在背后微微勾起的嘴角。

出轨是场意外,也像是蓄谋已久。职高女生在台球厅朝他抛了个媚眼,他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昏暗的灯光下,对方身上廉价的香水味混着烟味,让他突然想起谢歆身上清新的气息。可这种对比反而刺激着他,他开始频繁出入网吧,用谢歆省下来给他买药的钱请女孩吃宵夜。

谎言需要更多谎言来填补。当谢歆发现他手机里的暧昧短信,沈舟直接在教室里捂住脸:"我只是太痛苦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听见周围同学的倒抽冷气声,瞥见谢歆颤抖着后退的身影。第二天,他故意旷了一整天课,再出现时眼睛浮肿,校服扣子错扣了两颗。

"沈舟有抑郁症,我们不该指责他。"这句话在班级里传开。但他渐渐发现,那些怜悯的目光开始掺杂怀疑。连职高女生都开始不耐烦:"你到底什么时候和她分手?"沈舟对着镜子反复练习难过的表情,却发现眼泪越来越难挤出来。

真相败露在某个晴朗的午后。谢歆带着心理老师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冷静得可怕:"医生说,真正的抑郁症患者不会反复强调自己的痛苦。"沈舟张了张嘴,那些准备好的台词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看见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走廊尽头,指指点点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

被孤立的日子比想象中难熬。曾经围在身边的同学开始躲着他,职高女生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沈舟又开始装病,却发现这次连父母都懒得看他一眼。深夜里,他翻出谢歆送的星空瓶,玻璃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最后那通电话打给了谢歆。电话接通的瞬间,沈舟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其实......"话没说完就被挂断。他握着逐渐黑屏的手机,突然想起初次相遇时,女孩发梢扫过手背的触感。原来那抹转瞬即逝的温柔,竟成了他生命里最后的光亮。

坠楼的那天,天空湛蓝如洗。沈舟站在天台上,望着楼下走动的人群,突然觉得一切都可笑极了。风掀起他的衣角,恍惚间他好像又闻到了茉莉香。张开双臂的刹那,他终于明白,自己用谎言堆砌的避风港,不过是包裹着毒糖的漂亮糖纸。当糖纸碎裂,剩下的只有腐烂的内核,和无人在意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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