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几人紧赶慢赶地到了济世堂,迎面便遇着了柳牧。
“柳二叔您在真是太好了!”
柳牧大老远就注意到这一帮人了,迎上去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钟世侄,这是怎么回事?”
但情况危急,柳牧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道:“你们且随我来。”
柳大夫帮几人处理了伤口,叮嘱魏小五要好好照看他家少爷。魏家就剩魏延一人了,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这位柳大夫正是柳家二爷柳牧,他的医术虽比不上他弟弟柳原,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一见着司照就皱起了眉,想要把脉却被司照礼貌拒绝,老大夫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看得几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反观司照倒是一派从容。
她笑道:“多谢大夫,我已然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吩咐药童帮我煎副药便是。”
柳大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拿了司照递给他的药方先是大眼一扫,而后又细细琢磨,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而后又似是想通了什么,一拍脑袋匆忙离去。
司照右臂的那道剑伤深可见骨,先前梁还生只帮她作了简单的包扎,奇怪的是并未流多少血,梁还生却一直惦记着这道因自己而留下的伤口,再加上刚才柳大夫的反应,梁还生的心里就更加不放心了,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给司照包扎。
梁还生本就对司照有着莫名的亲昵之感,经来福酒楼的一番舍身相救,心里更加肯定眼前这人必是旧识。
司照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留下。
“我们,认识吧。”梁还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待掀开司照右臂的衣服,看了那右肩的上的一个血洞和被利刃掀翻的伤口时,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看着司照的伤,她的心里一阵揪痛,怪不得没流多少血,恐怕再过些时日,这条手臂都保不住了吧。
她颤抖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要轻轻触碰肩头那个旧伤,却又不忍下手,无论多么温柔的接触都是会痛的吧!她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在外奔波的呀,她怎么不早点言明来意呢?
司照轻轻地为梁还生擦掉眼泪,握住她颤抖的手,道:“不哭啦,你若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情,我都讲给你听。”
梁还生忙不跌地点头,好像司照下一刻就会反悔似的。
“姐姐?”梁还生试探性地叫着,底气稍显不足,觉着有点别扭,便又喊道:“阿姐?”
司照眉眼弯弯地应了一声,梁还生心里悬空的感觉总算定了定,顿时眉开眼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那阿姐,我叫什么?”
“你单名一个‘暮’字,日暮西山的‘暮’,司暮,阿娘与我都唤你阿暮。”
“阿娘,在哪里?”梁还生的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问题。
果不其然,便听司照幽幽回道:“娘几年前就辞世了,这世间就你与我相伴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认我?
“因为我要等着阿暮来认我呀。”
司照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知她不想说,梁还生贴心地不再追问。
她看着司照身上的伤,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梁还生在帮司照包扎完后,便坐在司照身侧,也不说话,仰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看得司照既好笑又心酸。她这妹妹自小便没离开过她,如今差点天人永隔,如何叫人不感慨,如何叫人不心疼?
没过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梁还生开门见是陆华西二人连忙将人请进屋来,挺着腰肝冲着两人道:“师姐,布布,这是我亲姐,我的真名叫司暮,日暮的‘暮’。”
梁还生尚沉浸在寻亲成功的喜悦中,是以并未发现梁布布的强颜欢笑。
“我出去透透气。”梁布布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这不是刚来吗?”梁还生嘴上这么嘀咕,心里却清楚梁布布因何不快,她看向司照。
“去吧。”
“嗯!”
“小还生,别跑太远。”陆华西扬声叮嘱。
“哎。”言罢,转眼间便跑没影了。
屋内只剩下司照与陆华西两人。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对司暮的照顾,我感激不尽。”司照将一杯热茶推到陆华西面前。
“姑娘客气了,相逢即是缘分。”陆华西隐隐明白司照要说些什么,“我与你也算是一见如故,又得你之前出手相救,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倒是我扭捏了。”司照笑了,不是以往那种礼貌与疏离的笑,这笑真诚而又温暖,像是那和煦的冬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陆华西着实被晃了眼睛,本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心理,她懒洋洋地赞赏道:“姑娘这笑差点让陆某人看花了眼,实乃天人之姿。”
“……”
司照有些难为情地轻咳了声,道:“你就莫要取笑我了。”
她顿了下,正色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
梁还生是在房顶上找到梁布布的。这家伙一有心事就喜欢爬到高处对着天空发呆,这行为最近是越发地频繁了。
“就知道你在这。”梁还生就势蹲在梁布布身侧,像她一样胳膊肘支着膝盖,双手托着脸看天边已然泛出的火红云霞。
“司姑娘怎么还有闲心管我。”梁布布有些没好气地嘀咕,话一出口又一阵懊恼,“我可没生气!”好朋友找着了亲人,她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以生气呢?
“我知道。”梁还生低声道,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一眼看到她时我的感觉就很特别,心里的那个窟窿好像一下子就填上了,虽然我暂时还想不起来太多东西,但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焦躁紧绷的感觉。”就好像一见到她,心就踏实了。
梁布布看着远方,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许久之后才听她说道:“你说人生是不是总是得经历许多离别。”
“是吧。”梁还生有些无奈地说。这世间最稀松平常的就是离别了吧。那么多人来来往往从你的生命中路过,喜欢的,讨厌的,不管你乐意与否,到了时间总是要挥手道别,等待相聚,或是再不相见。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真讨厌!我不想不想和师姐分开。”
“我也不想……”梁还生忽地反应过来梁布布话中的意思,面带惊讶地说,“等等,为什么要说‘不想和师姐分开’,师姐要去哪儿?”
梁布布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总感觉,师姐这次下山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为什么这么说?师姐说过类似的话吗?”
“没有,只是我的感觉而已啦。”梁布布略带烦躁地挠了挠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梁还生想了想问道:“如果师姐真的离开九华山不再回去,你会怎么做?”
“那我肯定是想跟着她呀,不管到哪里我都会跟师姐在一起,她也一定不会丢下我的!”梁布布目光坚定,在她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那不就得了。不论师姐去哪里,你都是要跟着她的,那她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对。”梁布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她用肩膀轻轻撞撞旁边认真看晚霞的梁还生,“哎,你现在找着家人了,以后是不是要回家了。”
“我也不知道。”梁还生瞧着天边火红的一片,迷茫之后又是坚定,“不过,总归是我们俩相依为命。”梁还生不知如何脑中就蹦出了这句话,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想起。
“可我舍不得和你分开。”梁布布有点可怜兮兮地说。
“我也舍不得你们。不过,以后总归是见得着面的。”
“你说的对。”梁布布笑了。
你这个大傻子,到时若是我们天各一方,都不晓得彼此在哪又当如何呢?
自三人决定来洛城的那刻起,“离别”就一直藏在两人心底,只是都默契地没有把话调明,如今话一说开,两人反倒是放下了什么东西似的反而一身轻松。
这两个人又在屋顶坐了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才回去。
司照喝完药后与钟宁一起走向魏延的房间,他已经醒了。
此次见面不像上次那般剑拔弩张,两人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魏延躺在床上,面色灰败。他本想报仇,却发现自己是这么没用。再一见司照,愤怒、无力、自责等等情绪一时间充斥心头,刚醒来便吐出一口血来,吓得魏小五直呼大夫。
“你回来,我没事。”魏延看到钟宁领着司照和陆华西进屋,没好气道,“有话快说!”
“司姑娘莫要见怪,魏兄也是报仇心切,望姑娘见谅。”钟宁边说边向魏延使眼色,换来魏延一声冷哼。
“无妨。”司照开门见山,语气冷淡,“我并非杀你全家的凶手。那日我去魏家有两件事,其一,取回我的剑。”
“那把剑果真是你的。”钟宁道,今早在来福酒楼对拼时他就有这种猜测了。但一直都不敢确定,魏延怎会拿着别人的剑?
“不错。”
“那把剑是我大哥的,他说他是有了奇遇才得了那把神兵。出事前我拿了它去办了些事。”魏延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显得更加憔悴了些。
“这……”莫不是这魏冲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其二?”魏延直直地盯着司照。
“取令兄的命。”司照平静地回望过去,语气轻描淡写,但眼中却是杀意毕现,居于上位者的杀伐气势让在场几人皆是浑身一凛,饶是一直坐在一旁从未言语仿佛局外之人的陆华西也不免看她一眼,心想这人果真是不简单。
魏延当即便红了眼睛,不知是气司照狂妄,还是恼自己无用。
只是魏冲再怎么着也是从小疼他爱他的兄长,即便他当真犯了什么错,也该由他魏家清理门户,岂容一个外人口出狂言!
司照又轻飘飘道:“可惜,来晚了一步,令兄仇人倒是不少。”
钟宁又要憋出一口老血!
“你可知那把剑魏冲是如何得来的?”司照露出一抹冷笑,“半年前,我妹司暮前来中原取药,魏冲不知从哪处得来消息,知道了那剑的厉害,便纠结一伙人将我妹打下山崖,杀人取剑!”
竟是如此吗?他那大哥,本以为他是浪子回头,没曾想竟是这般?
“我凭什么相信你!”魏延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信了司照,只是魏冲本就恶行累累,这话问得多少缺了些底气。
“信不信由你。中原的情报组织应该不少,若是不信,你自己去查便是。”司照起身道,“话我已经说完,若你还是执迷不悟,硬要把这罪名安到我头上,我也随时奉陪。若不是我来晚一步,我的确会是你的仇人。”
司照说完便与陆华西转身而去,钟宁看着眼神暗淡、毫无神采的魏延,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跟着走了。
“你先出去吧。”
“是,少爷。”
此刻,魏延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凄然。他既痛惜兄长的惨死,又恨他有可能是给全家招至灭顶之灾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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