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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黄昏过后,天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往下按,玻璃幕墙上一格格办公室的灯先后亮起,像在灰蓝天幕上钉了一层薄薄的星。冬末的风顺着楼缝钻上来,吹拂着高处未关严的窗,偶尔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仿佛一支不肯停的笔,在城市的边缘悄悄划线。

系统消息在屏幕右下角一闪而过,像另一种静默的召唤:

> 【夜帘项目后台策略 & 风控条款——今晚完成合稿,明早 9:00 评审会出终版】

>

>

> 【@郦苒 @岑砚第三会议室,尽快碰一下。】

>

字眼不多,却带着一种熟悉的紧迫——她在旧公司曾见过无数次这样的通知:时间被压短,责任被拉长,然后所有人的签名密密麻麻挤在报告最后一页,仿佛谁的名字写得重一点,枪口就离谁近一点。

郦苒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足有两三息,手指才从鼠标上挪开。水杯里刚接好的热水还冒着细白的雾,她将杯口在桌面轻轻一碰,水面微微晃了一下,荡出一圈薄痕。

——合稿。

这两个字在心底轻轻转了一圈,既像是再一次“统一口径”,也像是某种不容逃避的点名。不同的是,这一次,署名不会只有她一个。

她伸手把桌上的方案文件夹拢紧,顺手揣了支笔,披了件薄外套,沿着走廊向十五楼走去。

---

第三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缝隙里溢出一片温黄的灯光。玻璃墙上映着外头走廊的冷白灯,人影时隐时现,像水面下翻动的暗鱼。

推门而入,室内空调的暖意迎面压下来。长桌上早已摊开几沓纸,白板上还是空的,只有一条细细的黑痕,是上一场会议遗留的「待议」二字的一半,像刻在石上的未竟之语。

岑砚已经在位子上,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挽至手腕,腕骨线条分明。灯光从顶上斜斜落下,在他发梢和眉骨处镀出一圈淡淡的光。面前的纸张上布满圈画,墨色深浅不一,像一幅被反复琢磨的底稿。

听见门声,他抬了抬眼。那目光不算锐利,却一向看得很深,看人时仿佛连心底的褶皱都能顺手捋平。

“你来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平,既不客套,也不多余。

她点点头,以一个极小的动作回应,径直拉开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将自己的那份方案抽出,压在桌沿。纸张边缘被剪裁得极整齐,在灯下划出一条利落的白线,像她这些年一遍遍为自己划定的边界——只写逻辑,不写情绪;只谈指标,不谈人。

会议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墙角投影仪待机的风扇发出轻微的嗡鸣,以及某处空调出风口时断时续的气流声。玻璃墙外偶尔有脚步响过,鞋底在地毯上拖出一串细长的摩擦声,转瞬即逝。

他们各自翻看手中的纸。纸页翻动时发出极轻的“簌簌”声,在这层静里格外清晰。

郦苒的视线从自己那一行行熟悉的字划过去,又不可避免地落到对面那一沓标注上——她的方案被复印在左,右侧用另一种字体排了风控条款,两列并排,像两套逻辑紧紧挨着却暗暗相斥。

那些红笔圈出的地方,大多落在她曾刻意写轻的字眼上:“弱提示”“后续可优化”“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每一个圈,都是一个不耐含糊的问号。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开口质问。

只是用笔尖在纸上轻轻敲了敲,好像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敲木鱼,先让心绪安定。

---

夜色渐深,窗外的天空从墨蓝趋向于更沉的黑,远处河面上偶有一点灯光晃动,被楼缝截成碎片。会议室的灯光恒定地铺在桌面上,照得纸面上的字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无处遁形。

他们几乎是同时伸手去拿白板笔。

她的那支落在左手,他的在右手。两只手同时在写字的瞬间又下意识地停住,让给对方半寸空间。

“你来。”岑砚略一侧身,把白板上靠近窗户那半片空白留给她。自己则站在另一侧,将袖子又往上卷了一指。

白板笔划过的声音干脆而轻微,像晨风拂过尚未舒展的树叶。郦苒先在板上写下一个小标题——“情绪阈值”。字迹一如既往地瘦劲,撇捺收得干净。

她没有像白天那样一句句读出自己的方案,而是先在最上端画了一条横线,两端分别写下两个词:

> “安抚” “提醒”

>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这一次它们被并排写在同一条轴上,像一对必须同时秤量的砝码。

她能感到岑砚站在旁边,隔着一臂之距,他的存在像一根竖直的线,将空间切成两半。一半是她多年来习惯的工程师式思维,一半是他日日端着的风控秤盘。

窗外一阵风吹过,玻璃轻轻一颤,灯影微微晃了一晃。

她在“安抚”下方画了几个小点,代表她原本的思路:先接住情绪,再视情况给出口。每画一下,心里就悄悄掠过一次旧事故的影子——那时她也在纸上画过类似的小点,把“不安”“犹豫”“风险”这些词一笔带过,交给“长期来看是合理的波动”这样貌似成熟的结论。

而另一边,“提醒”这个字静静立在那里,像一块未被凿开的石,带着冷意,却也带着一种粗粝的实在。

岑砚伸手,在那条横线的正中略偏向右一点,画了一竖。

“这里,”他轻声道,“不能再只写‘视情况而定’。”

这句比起质疑,更像是在替她把心里某个她自己不肯承认的想法捞上来——她知道这里不能含糊,只是习惯性地退了一步,留给“后续”一个模糊的借口。

他没有立刻展开长篇大论,只在“提醒”一侧又添了三个小字:

> “必出现。”

>

白板笔的墨汁在那三个笔画停顿处稍稍晕开,像一滴滴被逼出来的黑色水珠。

郦苒看着那几个字,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小片纸。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条线一旦落下,将来某个深夜,若系统真的因这条规则弹起一块醒目的提示框,她就要为那一块白底黑字负责——和他一起。

她并不是怕负责,她怕的是再一次被推到审判席前,只能一遍遍解释“当时的情况是复杂的”。

然而躲避并不会让复杂变简单。

她垂下眼,握紧了手里的笔,在横线另一头“安抚”的下方,写下自己的那部分底线——

> “不贴标签、不判定对错、不替用户决定后路。”

>

字写得极慢,每一笔都像在纸上刻痕。

这样一来,白板上便有了两排字:一排说的是“我们不做什么”,一排说的是“我们一定要做什么”。

两种约束同时摆在眼前,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踏实感——无论将来结果如何起落,至少此刻,他们没有对自己说谎。

---

时间在这样的琢磨中悄悄滑过去。

他们有时沉默着在纸上写字,有时各自站在白板前,用笔尖在某一句话的上方悬停许久——那一小段悬停,往往就是在衡量这一笔下去,将来要多扛多少责。

几处最尖锐的争执,并没有用话吵开,而是在反复增删的句子里悄然角力。她删掉了几处太轻的“建议可以考虑”,他也小幅收回了几句过于冰冷的“不得”“严禁”,换上稍缓和的表达——并不是松动,而是学着让规则在人的语言里站得住。

至于“退出机制”,他们顺着逻辑往下追问了一层又一层——不是“用户能不能随时走”,而是“在什么时刻,系统必须主动停下”。那些最极端的例子她曾在内心一遍遍演练过,却从未写进任何正式文档;此刻,在他近乎平静的笔划里,一个个被拎出来,化作明确的句子,被钉在纸上。

文字一旦成形,就不再只是某个人午夜梦中的自责,而是一条条可以对外共看的线。

她忽然明白,所谓“合稿”,并不是把两套风格拼凑成一个折中,而是在同一张纸上写下两个人各自愿意承担的那一部分。

那纸越写越重,却也因此,不再只压在她一人肩上。

---

夜深得几乎看不见钟点时,肚子里那一点空虚终于压不住。

腹中轻轻一响,正好被空调送风声掩过去。光从天花板洒下,照在她眼下淡淡的青色上。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脊背才发现自己已经僵得发酸。

门轻轻一响,岑砚出去了一趟,又折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罐汽水和一小盒饭团。

他把其中一罐放在她手边,罐身上的水珠在灯下细密闪着光:“先喝点。”

他的语气很平常,像顺便,却也像多年来在夜里见惯了加班人的人,已经习惯在不打扰的前提下,递上一点最简单的照顾。

她的指尖碰到那冰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心竟有些热。拉环被扳开时发出一声脆响,汽水中气泡细细涌上来,贴着罐壁滚出一圈透明的弧线,又很快消失。

她喝了一口,喉咙被冰凉一冲,脑子倒清醒了些。

会议室外的灯已经少了许多,远处走廊空空,只有应急灯亮着一点淡绿的光,像黑暗里极小的一枚磷火。

岑砚站在白板前,将他们方才敲定的几条关键条款用另一色笔勾勒了一遍,线条覆在原来的字上,有一种古书重修时加批的味道。

“差不多了。”他放下笔,退后一步,仿佛在远处打量一方旧匾,“明天给他们看这一版。”

他并未回头催她,也没有再多说“辛苦”,只是将桌上那一沓合稿整理好,压在一侧。纸页的厚度明显比傍晚初见时更重几分,像从薄纸变成了可以立在案头的一册。

郦苒看着白板,目光最后停在下方某一小行——那是她刚刚添上的:

> “本系统不具备诊断与救助能力,但在感知悬崖时,有义务提醒当事人前方有崖。”

>

这句写得不如专业术语那般干净利索,却像一句古意的箴言,平平淡淡地把一层责任放在桌面上。

她握着笔,在那行字的末尾,默默添上一个小小的括号,只写了一个“愿”字。

——愿意。愿意被记在这条线旁边,也愿意将来有人追问时,不必再说“我当时没想到”。

岑砚似乎瞥见了那个小小的字,却没有指出,只在白板角落空白处侧手写下了日期。字略草,却一笔带过,气力沉稳。

灯光从玻璃反射回来,落在白板上的两行小字——日期和那个几乎看不见的“愿”——在光影交错间显得若隐若现。

---

快到零点,整栋楼只剩寥寥几处灯还亮着。下方河水在夜色里缓缓流淌,偶尔有风吹过,水面起一阵细细的纹,转瞬又平。

收拾东西时,郦苒回身望了一眼白板。

密密麻麻的字像一面刚写完考卷的墙,尚未来得及被别人评判,却已经在他们各自心里敲定了分数。她忽然生出一点几乎古怪的安宁——哪怕明日评审会上还有无数质疑,至少这张墙此刻是完整的。

她把笔丢回笔筒,文件夹夹在臂下,正要关灯,岑砚已经先伸手按熄了投影,只留下顶灯。

光一下子柔和下来,落在两人身上,不再那么刺眼。

“回去吧。”他说,“今晚够了。”

一句话,既像是对这场合稿的宣判,也像是对她此刻的状态的适时收束——再继续熬下去,文字难免开始走样。

她应了一声,推门出去。走廊里灯光空阔,两人的脚步声像从远处缓缓传来,在长长的走廊尽头汇成一条细微的回响。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合上,镜面不锈钢上映出两个人的剪影,并肩而立,却各自留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

郦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封面上印着“夜帘”两个字,墨色未干之时曾在灯下发亮,此刻却被楼内柔光吞得温润。

她忽然有种极微妙的感觉——这不是她一个人的第三次签名,而是两个人在同一页纸上,分别落下了各自的一笔。笔画交错处,将来也许会迎来风暴,也许会被钉在复盘的墙上,但此刻,它们静静并列,像一对刚刚画出的门楣。

门楣之下,是一盏尚未点亮的灯。

她不知道那灯将来会为谁而亮,也不知道会否有照不尽的黑暗,却知道自己已经在灯脚下添了一截木梁——不是一个人扛着,而是与另一个同样知道“悬崖在哪里”的人一起。

电梯数字慢慢跳动,红光一点一点往下滑。

夜已深,楼外的风吹在玻璃上,发出极低的一声叹息。

这一夜,在星河十五楼一间不起眼的小会议室里,两套底线在纸上并肩站定。

灯火未必照彻人间,却至少,先照亮了写下这些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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