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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千年道观险中藏

这山间的夜雨越来越大,如同瓢泼一般倾洒在这千年古观。

垣玹微微打了个哈欠,拿着扫把倦倦的坐在这庞大矮小的树冠之下,旷野的风挟裹着万物的吐息在遇见这万里山巅之时骤然回转,发出呜呜的响声。

在这千里长梯的道观正门有许多晚归除妖的道童叽叽喳喳的聊着什么。

垣玹靠在树旁,过灵的耳力让他听见这细小的人音轻而易举。

“你们听说了吗——魔教最近在山下异动纷常,山下最近来请求镇妖的百姓都格外诸多。”

“听说了,不过我除妖的那户人家听说的是魔教他们在找一个人,说只要把这个人交出来,就停止纷动。”

“这人是谁啊?”

“魔教叛徒?”

年轻道童的声量随着这千里长梯越来越远,越来越散,飘逝在空中。

不知为何,瞬间里,垣玹突然想起了当年捡回燎煋,那时的燎煋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断肢残腿的生灵战场中双眼无神,即使血湛在眼睛里都不会眨眼。只呆呆的站着,有人来牵他,他便随之而走,没人他便呆呆坐下,仿佛天生的某种呆滞,缺失了某种灵性慧根。

随即很快,自己将这小孩于战场捡了回来。那时这小孩也仍旧两眼呆滞,后面养了许久,这小孩才能慢慢分辨眼眸看见的移动的身体是什么。

那时这小孩就开始了无比黏人,吃饭要在一起,睡觉还要在一起,天黑了如果看不见人,马上就要哭泣。

垣玹想即,微微泛了某种困意,回忆太久远的事情总会让人犯困。他看了看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这具身体明显体弱多病,并且,他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突然意识到这具身体尚还没有辟谷,这饥饿感,也过于强盛。

他静静躺在树下,任由这瓢泼大雨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冠滴撒在自己的脸际。

燎煋在山下找不到自己,很快他就会猜到自己隐匿在这绝崖山。

这绝崖山五千里广绵,道教圣地,虽说要这么快把他找出来不容易,但这,始终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但他要修补好自己的身体灵力起码还要有一年半载,然后再去换回自己的身体,偷回镇压在燎煋那里一半的魂魄。

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复杂,垣玹看着这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冠,和这长梯千里尽头的道教山门。

他损失了一半的魂魄,更损失了一半的记忆,脑子里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沈风端这个人,应该很重要。

但具体很重要,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曾经和他结婚,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叛逃。然后,垣玹脑子里突然回忆起了好像某个残存的片段。

那是他于新婚之夜打伤沈风端叛逃出观时,身后沈风端那狂暴却又寒意冰深强制压制的眼神,仿佛在说某种禁忌的咒语。

如果我现在前去认错,祈求庇护,会不会比被燎煋抓住还要掺一些啊?

垣玹想了想,半响轻轻打了下脸,暗骂了一声自己发疯。

有病啊?逃出一个魔窟又去另一个血海?虽然他不记得他和沈风端具体发生什么的具体经过,但他的本能告诉自身,去向沈风端求情,何必自己绑好自己的双手去燎煋那自愿被囚?

雨越下越大。垣玹静静的靠在树下,这具疲惫虚弱的身体,很快便沉入了意识的深处。

旷野的风仍然吹绵不息,呜呜的吹在这山际,万物低鸣,臣服在这无形广袤自然。

而此时,沈风端站在凝道山顶,这无边的风雨在他身侧轻轻滑过,如同自然的狂怒到他这愕然臣服平息。

他手中的素白古朴纹络长剑呜呜作响,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诉说。

灵剑声响,本就自有鸣告。

无边的风雨狂下,雨水混着着万物低鸣混杂了某种感官气息。

你来了,垣玹。沈风端看着这广袤群山,万物嘶鸣,苍生低垂。

你遵守着你当初背叛的诺言,回来了。沈风端握至长剑的手骤然压紧,仿佛在进行某种恨意宣泄。

·

垣玹第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低矮树冠之下,而是头顶青白的屋顶,身上青白的棉被。

这哪啊?他揉了揉自己发重的头,忽感觉自己全身的气温都在隐隐发烫。

这是哪里?

门吱呀一声,一旁端水的小道童进来见屋中人清醒,连忙向外叽叽喳喳道:“快——快禀告大师兄!人已经醒啦!”

这小道童中气十足,见垣玹醒来,放好水盆在一旁,连忙关怀摸其额头道:“小道友,你醒啦!你知不知道你吓了我们好大一跳!”

“嗯?”垣玹瞬间疑惑。

这小道童见此忙摆出大人模样,叉起双腰叽叽喳喳好一阵。

垣玹听了数响,哦,明白了。因为采摘桑花不利被罚打扫长梯,他偷懒躺在树下淋了一夜的雨睡着了,早晨起来正逢遇见晨练归来的小道童走在石阶,一个不慎便摔了一跤,爬起来后才看见原来是不小心踩到了人的脚。

而垣玹那时陷入沉睡,无论怎么呼喊皆如死尸,众人以为碰见道观门前凶杀案,一路禀告给大师兄,探脉后发现人还活着,不过气血两亏,体热寒浸,人便昏迷了。

这面前的小道童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当时众人的样子,而垣玹抬了抬眼,倒是看着面前这小道童身上穿的道服颜色微微有点眼熟。

“敢问道友,师从何支?”

整个道教楼派里数多分支,更为贴切的说法,便是将整个门派,直接一分为二,阳为内门,阴为外门。

就例如前几天垣玹穿过来的那个小弟子服色穿的就是外门黑白服色。

而面前这小道童,衣物虽仍有黑白,但主体为青,这校服看着如此眼熟,好像记忆里就已经看过并留下某种印象一般。

问即何支,这小道童立马来了气势,连忙道:“本道童,便是来自道教开宗张——”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一暖音畅玉般的声音传来:“玄玉,那小道童伤势可有好转?”

听即此语,这小道童连忙转过头去瞬间变换一幅狗腿神色,轻道:“大师兄!”

大师兄?垣玹看即面前青衣带金,忽然间,他想起来了,一个记忆里已经快要死去的老者。

当年沈风端和他结为道侣,其中最为拱火抹眼药的一个,便是当时的张真人,张教山。

此人看着心胸宽广,但实际无比道貌岸然。包括时不时作出一些极为下流的小贱方式引起当年沈风端的师傅,沈孤崖掌教对沈风端的格外镇压。

道门之中,亦门派辗轧。张教山传至道教祖师张道陵衣钵,道教门宗,祖师爷钦定有三人。黄帝为始祖,老子道祖,张道陵教祖。

可见张教山一脉其血统正归,但奈何后世传人灵力低微,修为难登大境。

“小道友,你的身体好些了吗?”这看着貌似温文润玉的男人轻轻走来,不得不说,确实如沐春风。

一旁的玄玉见这人还呆呆愣着,连忙道:“这可是我们大师兄,张真人首徒,张宁阁师兄!”

这男人听即轻摆衣袖,像是不在乎如此虚名。

垣玹反应了一瞬,原来那个打了宋延灯的是你啊。想即,垣玹露出一个被救无比受宠若惊的笑容,嘤嘤道:“感谢道友救怀。”

“说道友过于客气,你和玄玉一般年龄大小,一同喊我师兄吧。”张宁阁轻语,随即单手握住垣玹手背,仿佛极致关怀。

这便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示意了。

垣玹听此便愈加受宠若惊,脸颊绯红,恍若蚊叮一般嘤嘤又道:“宁阁师兄。”

·

而此时,绝崖山下,广袤山脚。

几处黑影略略闪过,几处瞬息之间,燎煋化出身形,立在树巅,静静的看着面前这广袤巍峨群山。

“魔主。前任教主的灵魂在这周围回应最甚。”一旁的手下恭敬而报。

燎煋慢慢垂眸看着自己手中锦囊里微微闪烁着荧光的半截魂魄,一时不知是轻笑还是嘲讽,还是瞬间冲顶的怒意占据理智身体。

“垣玹,你走投无路,居然还是选择了这里。”燎煋慢慢咬牙,手中骤然捏紧这已经碎成细渣的虚弱魂魄,眼神死死盯着这连绵群山山门上的清风道楼四字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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