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定州知府衙门门口。
萧逸歌跃下马,摘下斗笠,站在门口的定州知府许章看到她后叹道:“还是苏兄心思缜密,派个女子来,确实不惹人注意。”
萧逸歌向他拱手行了个礼道:“我可不是他派来的,我来自有我的道理。”
许章虽觉她言语傲慢,但见她举止洒脱,气定神闲,又不免有几分好奇之心,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姑娘府内说话。”
晚饭过后,许章给萧逸歌安排了客房和侍奉的丫鬟,萧逸歌道:“我向来不需要人伺候,有一间能遮风挡雨的草房即可。”
随后几天,许章带着她不停地查阅当年剿匪的卷宗,但皆与上报给朝廷的内容无区别。
这日,翻完卷宗,两人毫无头绪的站在院里,萧逸歌道:“从卷宗上看,剿匪案从头到尾的负责人都是当年的定州知府冯青云,大人可识得此人?”
许章缕缕胡须道:“冯青云当年正是因剿匪有功被提拔至布政使下左参政,现任两江理漕参政。”
萧逸歌在心中道:“管漕运的,肥差啊!”
许章思索了片刻,又道:“其实当年负责剿匪案的,一开始是阳县县令于秉德,土匪活跃在阳县一带,神出鬼没,扰的百姓无法生活,阳县县令于秉德刚一上任就立刻向朝廷奏报剿匪的决心,天子见他文采斐然,一腔热血,就拨了一笔银两作为剿匪之用。
萧逸歌听后道:“后来呢?”
许章道:“后来……后来在剿匪中,他亲自统领士兵,不幸被土匪所杀,朝廷为了表彰他,还给他发了功德扁。”
许章思索了片刻,又道:“再后来就是当年的定州知府冯青云亲自接替的剿匪之事,他雷厉风行,一个月的时间就扫平了山上土匪。”
萧逸歌看了他一眼道:“可这土匪之中有个大大的漏网之鱼,当年的二当家方虎现已成京城富商,丞相大人前些天做寿,那方家之人也在。”
许章听后,转身坐到庭院中放着棋盘的石桌旁,轻轻拂去棋盘上的几片黄叶,两指夹了枚棋子放到棋盘中央道:“苏兄刚到京中,便要搅动这摊死水,怕是……”
萧逸歌转头道:“许大人怕了?”
许章又夹了枚白棋放到棋盘上,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眼下得从于秉德入手,我会详细问问以前与他共事的衙役们。”
萧逸歌道:“劳烦大人问清于家现住在何处,我亲自去一趟。”
三日后,萧逸歌一得知于家住处,便驾了一辆马车向城郊赶去,找到之时已是傍晚,萧逸歌看着院门紧闭,伸手在门上敲了敲,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打开了门,看着萧逸歌满脸疑惑。
萧逸歌微微一笑道:“过路人讨碗水喝。”
“你等着,我给你端去。”那妇人说完转身去屋里端水。
萧逸歌紧跟着也进了院里并转身关住了院门,那妇人从屋里端了水出来,看见院门紧闭,萧逸歌已站在院里的梧桐树下,不禁面露惊恐之色。
萧逸歌道:“于夫人莫怕,我是知府大人派来的,只是想询问一些关于于大人当年剿匪的事。”说完拿出许章的手谕给于夫人看。
这于夫人显然识得字,她快速接过手谕便认真瞧了起来,瞧完之后双手颤抖,又喜又悲道:“七年了,秉德,你看到了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萧逸歌看着她的神情道:“娘子切莫伤心,今夜我就带你去知府衙门,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
于夫人拭拭眼泪道:“我得收拾一下,拿上一些东西,带上孩子。”
说完转身进了屋,一盏茶的功夫后,她拿着包裹,领着孩子出了屋,萧逸歌看到她身旁的十来岁男孩穿着一身到处打着布丁的衣服,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曾想那小男孩看着萧逸歌道:“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姐姐何必叹气。”
不知不觉天已黑下来,刚入冬的时节,寒意渐起,天上乌云密布,无星无月,只有风吹枝丫的声音。萧逸歌只凭借来时的记忆奔驰在乡间路上,穿过一片树林时,突然耳畔生风,萧逸歌知是有暗器飞来,刹那间用袖子甩开,飞身跃起抽出长剑,这时五六枚暗器齐向马车飞来,眼看一枚就要穿过窗户进入马车,马车还在飞快的行驶着,萧逸歌掏出手绢瞬间侧身接住了飞向车窗的暗器放入袖中,其余的几枚暗器皆打在了车身上。
萧逸歌“吁”的一声勒住马,大声道:“何必躲躲藏藏的,有真本事亮出来。”
这时只见一道黑影从树间飞来,剑尖直刺萧逸歌的脑袋,萧逸歌一跃而起脚尖轻点她的剑尖。这时风声大作,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十来个黑影齐从树间跳跃下来提刀从背后直砍萧逸歌,萧逸歌感到背后生风,转身跃上马车以剑抵之,这时有女子声音道:“她是我要杀的人,谁派你们来的?”
萧逸歌边打斗,边回望了一眼说话的女子,这时正好一道闪电过,借着闪电的光,萧逸歌看到那人着一身白衣,头戴白纱帷帽正提剑站在地上。
马车顶的一个黑衣男子答道:“你杀你的人,我们杀我们的人,咱们不冲突。”
说完又大声道:“于夫人,对不住了。”话音刚落十来个黑衣人齐刷刷向后跃下马车,齐使内力,同举刀砍向马车,萧逸歌见势头不对,使出独创剑法“暗夜飞花”,气运剑尖,身若飞鹰捕食之敏锐,眨眼间四名黑衣人已被她一剑封喉,鲜血四溅,也在这一瞬间,其余几名黑衣人已齐力用刀劈开了马车,对着马车里的两个黑影一顿狂砍。
萧逸歌大声叫道:“于夫人,你死的不明不白,他日冤魂一定要向害你的人索命。”
这时,那白衣女子借着闪电看到四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脖间鲜血直涌,脸色惨白,道:“不愧是蓑衣雨剑,我来会你。”说着提剑又刺向萧逸歌。
其余的人看到一眨眼间四个同伴已死,竟毫无察觉,不禁都向后退了两步,又看着车子里的于夫人已血肉模糊,快速转身消失在树林间。
萧逸歌并没有接她的剑,只是身子来回躲闪避开她的刺坎,道:“你是谁?”
那女子怒道:“还不出剑。”
萧逸歌道:“给我一个出剑的理由。”
白衣女子收住手中剑,站在萧逸歌的对面道:“你太傲慢了,不出剑就死在我的剑下。”
说完挽起剑花使出全力刺向近在眼前纹丝不动的萧逸歌。
此时风声大作,闪电越发的频繁,白衣女子剑尖直抵萧逸歌的喉咙,她急道:“你不出手,我要刺了。”
萧逸歌看着她白纱飘飘的帷帽道:“随你。”
突然一阵雷声起,震耳欲聋,白衣女子不禁慌了下神,手微微一抖,萧逸歌抿嘴一笑道:“剑都拿不稳,谈何杀人。”那女子被她的话一激,剑尖狠狠向前一刺,萧逸歌脚步未动,身子向右微斜,白衣女子一剑刺空,剑身顺势向右割去,萧逸歌一下腰,剑身略过,赶忙提气施展轻功奔出数米远,那女子一看赶忙持剑追去。
豆大的雨点落下,夜越发的黑,两人只凭着感觉你追我赶。这白衣女子轻功倒也不弱,紧追萧逸歌不放,如此追赶了半个时辰,两人已穿越一片树林,站在城外的一处小河边,白衣女子看着萧逸歌头上滴答着水的斗笠道:“好,我给你个理由,泰山,方家,雪花飞镖。”
“是你干的?”萧逸歌平静地道。
说完抽出长剑挽了三个剑花奔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面露喜色,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接萧逸歌的长剑,剑身触碰的瞬间,萧逸歌已变换招式剑刺向她的膝盖,白衣女子迅速反应过来,身子向后跃去,萧逸歌直追上前,提剑向她的头劈去,白衣女子身子向后仰,双手拿剑挡之,萧逸歌不等两剑触碰已手翻长剑刺向她的手腕,白衣女子大骇,萧逸歌的剑却在触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间改变了方向,白衣女子站定身子,心中已知刚刚那一下是萧逸歌有意放过自己,但她还是不甘心,提剑急刺萧逸歌,萧逸歌边挡她的剑,边道:“自乱阵脚,只会败的更惨。”
但她并不理会,只拼尽全力,以命相博,也着实让萧逸歌不敢放松。
此时风已渐停,但寒气愈发的重,淅淅沥沥的雨已变成了雪花飞舞在空中,白衣女子见自己始终不能伤萧逸歌分毫,大吼一声,使出独门绝技“如影随行剑”,提起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奔向萧逸歌手中的长剑,似要自杀于萧逸歌的剑下,在她身子触碰到剑尖的一瞬间萧逸歌迅速收回长剑放入剑鞘,身子向后躺下,宛若游龙般绕到了她身后,白衣女子一剑刺空,身子不由向前倒去。萧逸歌在背后拉住她的衣衫,不让她扒到地上。那女子回头甩开萧逸歌的手,迅速举剑放入脖间,似要自刎,萧逸歌大惊以空手捏住她的剑身,就在这一刹那,白衣女子突然从剑身中又抽出一把长剑刺入萧逸歌的心间,不想萧逸歌早有准备飞身跃起,脚尖踢向她的手腕,长剑随着雪花一同落地。
那女子眼看技不如人,哈哈笑道:“我既技不如人,要打要杀随便。”
萧逸歌与她背对背站着道:“如影随形剑,以身不停地撞剑,提起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放松,在身体刺入对方剑上的一瞬间,对方以为获胜,便放松精神,这时以最快的速度把剑插入对方心脏。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剑招,不值得练。”
白衣女子转过身道;“你知道我的剑法?”
“说吧!柳飞絮是你的什么人?”萧逸歌道。
“柳飞絮是谁?我不认识。”那女子道。
萧逸歌转身面对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刚接住的飞镖道:“飞花簪,如影剑,你与柳飞絮师出同门。”
“为何要杀方家之人嫁祸于蓑衣雨剑?我记得柳飞絮有一枚蓑衣雨剑的雪花飞镖。”萧逸歌道。
此时雪花越落越大,地上已积了白白一层,暗夜也被映的明亮起来。
那女子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方家之人不是我杀的。”
萧逸歌疑惑道:“那雪花飞镖怎么在死人尸体上?”
那女子气急败坏道:“是被人偷走的,两个月前我第一次下山,在山下酒馆,听酒馆里有人吹牛说认识蓑衣雨剑,说蓑衣雨剑帮他们惩治了贪官,还和他一起喝了碗粥,说蓑衣雨剑是位美貌女子,倾国倾城如何如何的,还拿出一个手绢说是蓑衣雨剑送给他的,只要跪着向手绢磕三个头,蓑衣雨剑就会在十天后出现帮助完成一个心愿,还说只要十文银子就能磕三个头。
我看到有人真去磕头,就上前去理论说他们吹牛,蓑衣雨剑是人又不是神,谁知他们竟没人理我,于是我就拿出了雪花飞镖,说这就是我比武赢了蓑衣雨剑的暗器,大家看我十三四岁个小孩,都很不信,但是有个人就信了我的话,夸我厉害,说佩服我,要请我去吃好吃的,我贪嘴,就和他一起去了一家酒楼吃饭,几杯酒下肚后,我就口无遮拦,给他说了我为何一个人离家出走:
我是生气师姐自从见了那蓑衣雨剑后,总是夸她武功如何的好,人如何的有魅力,又无比珍惜那枚雪花飞镖,一日我与师姐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气愤不过就偷了她的雪花飞镖,发誓到山下要打败蓑衣雨剑才回来。
那人听后就对我说:原来你还没打败蓑衣雨剑。我听后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等酒足饭饱后就离开了,后来走在路上发现袖子里的雪花飞镖不见了。”
萧逸歌听她声音稚嫩,却像个小女孩,道:“那你今天怎么要来杀我?”
那白衣女子道:“数天前那人又找到我请我喝酒,说是打败蓑衣雨剑的机会来了,说蓑衣雨剑在泰山杀了人,朝廷正追捕,都说她现在躲在定州,我就马不停蹄赶到定州,其实下山两个多月,我的气早消了,只是难免有好强之心,想会会蓑衣雨剑是何方神圣。
昨天傍晚我在客栈的房间里,有人向我屋里扔了个飞镖,说蓑衣雨剑今晚会驾着马车路过城郊树林,我一看机会来了,就飞快奔向小树林等候,果然等到你了。”
萧逸歌无奈地道:“可惜妹妹杀错了,我并非蓑衣雨剑,只是个为朝廷办差的女捕快。”
白衣女子道:“你骗人,你认识师姐,认识如影剑,飞花簪。”
萧逸歌道:“我还认识风云影呢?”
那白衣女子道:“那是谁?”
“连你祖师婆婆的名字都忘了?”萧逸歌道。
“谁忘了,我只是不想说。”白衣女子道。
萧逸歌道:“柳飞絮在江湖上是一等一的镖师,认识她的捕头多着呢,而我恰好是她的朋友之一,她也让我看过蓑衣雨剑的雪花飞镖,说实话我也想和蓑衣雨剑过几招,看看她究竟有多厉害。”
又道:“我认出飞花簪,所以知你与她颇有渊源,故不想伤你,只是想问个究竟,你年少初涉江湖,不知人心险恶,有人骗了你,想让你替他们杀人,如若我武功不如你,怕是要吃苦头了。”
“我……我从来没杀过人,只是想比武,不会杀人的。”白衣女子结巴道。
“可是如若不是我正好认识你师姐,你阻碍朝廷捕快办事,要是旁人,我即便不杀你,也会抓你入狱严刑拷打。”萧逸歌厉声道。
“回去找你师姐去,练好了技艺再下山不迟。”说完萧逸歌施展轻功踏雪而去。
回到府衙,已是三更时分,许章还在正厅焦急的等着萧逸歌归来。
“让大人久等了。”突然有声音道。
许章抬起头,正对上一身青衣,头戴斗笠的萧逸歌,不禁面露喜色,道:“可算回来了。”
萧逸歌摘下斗笠,抖了抖斗笠上的雪花,道:“人可安然无恙?”
许章点点头道:“一切安好。”随后走到院里,望着漫天的雪花叹道:“冬季打雷,天出异象。”
萧逸歌站在他背后道:“冬打雷,自古就有,我看这场雪过,来年定是个丰收年。”
萧逸歌回到房间,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了两封信,才脱掉衣衫,上床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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