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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仙楼舌战

待三人踏入长京城,日头已近中天。

长街人流如织,喧嚣鼎沸,一座三层的华美酒楼矗立街角,"流仙楼"三个鎏金大字在正午骄阳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气派非凡。

索荷、御影月与元经义三人步入楼内,正值饭点,大堂内人声鼎沸,杯盘碰撞声、谈笑声混作一团,热气蒸腾。

店小二眼尖,麻利地迎上前,脸上堆满殷勤的笑:"三位贵客,可是要用膳?楼上雅间已满,一楼窗边尚有空位,小的给您几位引路?"

"好呀。"索荷唇角微扬,眸光随意扫过堂内喧嚣,"正好瞧瞧长京的烟火气。"

"诶,得嘞,三位贵客跟我来吧。"

小二引着三人至一处临窗座头,推开雕花木窗,长京城最繁华的东市街景便扑面而来:行人摩肩接踵,车马粼粼,各色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热闹的市井交响。

"三位贵客想吃点什么?"店小二双手奉上烫金菜单,笑容可掬。

索荷指尖划过菜单,在几道描金绘彩的招牌菜名上略作停留:"我要锦绣芙蓉鸡,踏雪寻梅,再来一份……金燕琉璃盏。阿月,你呢?"

御影月接过菜单,屈指在桌沿轻叩两下:"小荷点的这几道都是我爱吃的,菜嘛,随意,关键是酒——"她拖长了调子,眼中闪着光,"十里醉香,三坛!走了这许久的路,若无好酒润喉,岂不辜负这难得的清闲?"

索荷揶揄道:"整日惦记着酒,今日若醉了,我可不管你。"目光转向元经义,"你呢?跟了一路,想必也饿了,点些合胃口的。"

元经义略显局促地接过菜单,翻了翻:"那便……清蒸鲈鱼吧。"

"好嘞!三位稍候,小的这就去安排!"店小二收起菜单,一溜烟钻进后厨。

待小二走远,三人闲谈起来。御影月托着腮,满眼都是对美酒的期待:"这流仙楼的十里醉香可是一绝,可惜林小棠回医仙阁考试,安经明回师门报信,姜家兄妹得回漕帮查案,这口福,他们是没喽。"

"说到姜猛姜婵,"索荷撑着下巴,眉尖微蹙,"但愿他们能在漕帮找到些蛛丝马迹。"

"凶手为何非要假扮落霞谷弟子?又为何挑这两家下手?"元经义忍不住插话。

"江湖恩怨,何须事事有缘由?"御影月啧了一声,"兴许是有人自己不愿沾血,借刀杀人,顺道就泼了小荷一身脏水罢了。"

索荷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剜心锁,眸底寒光一闪:"管他是谁,敢盗我师门招式,冒用师父面具,还栽赃于我……"她轻哼一声,"若叫我揪出来,定要剥了他的皮!"

不多时,小二端着托盘回来,各色珍馐美食摆满桌面,香气四溢。那十里醉香盛在青花瓷瓶中,倾入杯中,晶莹剔透,醇香扑鼻。

"好酒!"御影月迫不及待举杯啜饮,闭目细品,眼中光芒大盛,"嗯!果然名不虚传!小荷,不来一杯?"

"免了,好酒留给你独享。"索荷淡淡摇头。

另一旁,元经义早被满桌佳肴勾得食指大动,喉头不住滚动。索荷淡淡瞥了他一眼,夹起金燕琉璃盏中一片薄如蝉翼、色泽金黄的金燕窝,置于鼻端轻嗅,随后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倏地,她的眉梢轻轻挑起。

"小二——"索荷声音清越,如银铃乍响,轻易穿透了满堂喧哗,正欲上楼的小二猛地顿住脚步。

"姑娘有何吩咐?"小二堆笑转身。

索荷筷尖轻点那盘金燕琉璃盏,笑意盈盈:"这金燕琉璃盏,味道确是上佳,不过嘛……"她微微眯起眼,观察着小二的表情,"这金燕……似乎不大对吧?"

"姑娘说笑了!"小二面色不变,笑容依旧灿烂,"这可是我们流仙楼的招牌!金燕乃南瀛贡品,珍稀无比,每月船队抵港,我们掌柜的可都是亲自去码头挑选最顶级的金燕呢!"

"可是——"索荷嫣然一笑,纤指捻起一片燕窝,对着窗棂透入的光线轻轻转动,阳光穿透薄薄的燕盏,映出丝丝脉络。

"真正的金燕,入口即化,回甘悠长。这片'金燕',入口虽也绵软,后味却略显寡淡……"她眼波流转,声音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而且你瞧,真正的金燕,筋络当是细若游丝。可这片,筋络略显粗韧,倒像是……雪燕加工染制而成呢。"

小二额角瞬间沁出细密汗珠,嘴上还在兀自强撑:"姑娘真会说笑,流仙楼几十年的金字招牌,怎会用雪燕冒充金燕糊弄贵客……"

"哦~"索荷拖长了调子,语调带着玩味的揶揄,"流仙楼既是几十年的老字号,自然不会以次充好,欺瞒食客,原来是我多虑了。"

这话绵里藏针,带着一股阴阳的意味,听得小二心头一紧,连忙应和:"正是正是,姑娘尽可放心,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上等金燕。"

索荷眼波一转,狡黠之色一闪而过,慢悠悠道:"金燕珍贵,泡发火候最是讲究。依我看,这盏金燕应是昨日刚发好的,色泽尚佳,若再多泡半日,便会褪色发白,既损了卖相,又失了风味。你说是不是?"

小二闻言,连连点头附和:"姑娘真是行家,说得太对了!我们店里的金燕都是一等一的新鲜,泡发时辰更是把握得分毫不差,断然不会泡久褪色的。"

索荷脸上笑意更深,如同猫儿捉住了老鼠的尾巴,俏皮道:"哎呀,瞧我这记性!"

她故作恍然地轻轻摇头:"我刚刚说错了,金燕泡发后非但不会褪色,反而会愈发金黄透亮,至少三日色泽如新。你连它的基本特性都不知道,又如何辨得真伪?这分明是雪燕染色冒充,我在南瀛待过两月,金燕吃得不少,一尝便知。"

元经义此时已放下筷子,满脸惊佩:"索姐姐当真厉害,这菜我看着精美绝伦,却丝毫辨不出真假。"

御影月则慵懒地晃着酒杯,唇角噙笑:"小荷这张嘴,在'吃'上的本领一向了得。"说着,她有意无意地凑近小二,用只有四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南瀛金燕,一两价格可抵雪燕百两,贵楼竟敢做这等买卖,若传扬出去,长京城中的食客们怕是要把这流仙楼的招牌给砸了。"

小二脸色霎时惨白,嘴唇哆嗦着,半晌挤不出一个字。御影月则笑意不减,悠悠补刀:"胆子还真是不小。"

见状,索荷眼波流转,声音陡然轻柔下来:"我明白了,定是后厨出了纰漏,与你无关。不如请掌柜的亲自来解释,免得冤枉了好人。"

小二如获大赦,慌忙应声退下。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色长袍、面容精明的中年男子疾步而来,正是流仙楼掌柜。

"实在对不住!小店招呼不周,让几位贵客败了兴致!"掌柜连连作揖,额上皱纹挤成一团,"方才是伙计糊涂,言语冲撞,皆是小店管教无方,罪过罪过!"

索荷轻笑,眸光却锐利如刀:"掌柜的倒是会说话,只是贵楼若常用雪燕充作金燕,那店名叫'流仙楼'倒是名副其实——食客花了金燕的价钱,吃的却是雪燕,要是他们得知这件事,怕是要气得'流'去见仙了。"

"噗嗤。"

御影月忍俊不禁,元经义也憋不住笑了出声。

掌柜见索荷言辞犀利,目光迅速扫过三人装束气度,心中了然,当即深深一揖:"几位想必是江湖高人,小店怠慢了!实不相瞒,店中金燕昨日恰好用完,采买伙计是个生手,想必是被人诓骗,错买成了染色的雪燕。在下这就命厨房重做,再奉上几道招牌小菜,权当赔罪!"

"掌柜的明事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索荷指尖轻轻拨弄着青瓷茶盏,"既然如此,便再上几道拿手好菜吧,不过这回,可要拿出真本事了。"

"一定一定,包您满意!"掌柜连声应诺,转身欲吩咐。

御影月忽然笑吟吟开口:"且慢,听闻贵楼的金兰玉露也是一绝,我也想尝尝鲜。"她又指了指桌上酒坛,"这十里醉香嘛,三坛怕是不够我们三人解乏,再来三坛如何?"

"应当!应当!"掌柜额头见汗,笑容却愈发恭敬,"今日几位的酒菜,小店分文不取,以表歉意!"

此时,二楼雅间的雕花屏风后,身着紫金锦袍的男子缓缓搁下手中茶盏,指尖停在莹润的杯沿。

他面如冠玉,气度雍容沉静,墨发被一丝不苟地收束于头顶,以一顶温润的羊脂玉冠固定。眉峰舒展之下,一双凤目天然微挑,此刻正因楼下的风波而眸光沉凝。那唇角天生便蕴着三分笑意,微微上扬的弧度仿佛雕琢而成,此刻,这抹弧度里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兴味。

"金燕雪燕,常人难以分辨,此女不仅五感敏锐,心思更是玲珑剔透。"他嘴角弧度加深,眼底掠过一丝异彩,"落霞谷裘渊之徒,竟是如此有趣。"

不多时,珍馐如流水般呈上。

掌柜亲自领着伙计,奉上八道色香诱人的招牌菜:金玉满堂、雪参鹿茸、醉八仙、瑶柱蟹钳、松露鸽脯、百花争艳虾、将军卸甲、金缕蹄。三坛标注"三年陈"的十里醉香和一壶金兰玉露也置于桌旁。

"几位贵客,这都是小店招牌,刚出锅的,您几位慢用。"掌柜亲自斟酒,笑容满面,"这十里醉香是窖藏珍品,今日特为贵客启封。"

"若这次的菜品够水准,说不定我还会常来,方才不过是提个小意见罢了。"索荷朝掌柜眨眨眼。

掌柜躬身笑道:"是是是,姑娘说得是。小店今日能得姑娘指点,实在幸运,今后定不会再有疏忽。"

……

席间,御影月已开怀畅饮:"小荷啊小荷,你这张嘴,真不知是是福是祸。不过嘛,"她晃了晃空了大半的酒坛,"今日这口福,我是承你的情了。"

"不过嘴刁些。"索荷夹起一筷点缀着金箔的豆腐,金箔随动作碎落如金雪,"师父曾说,练武之人五感需锐,尝菜如拆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元经义突然抬起头,眉间微微皱起。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不高,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耿直和一丝愤愤不平:"我们……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他指了指满桌的菜肴,又望向掌柜离开的方向:"流仙楼用便宜的雪燕冒充金燕,骗了那么多人,掌柜的却拿这一桌子菜来堵我们的嘴......这样真的好吗?那些被骗了银钱的人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此事告知大家,让他们别再来上当?"

他的话语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对"公平"的执着,索荷与御影月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御影月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向索荷。

"元经义,"索荷的声音放缓,带着点解释的意味,"你的心是好的,正得......嗯......很纯粹。"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可你想过没有,流仙楼在这长京城里开了几十年,背后盘根错节,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张嘴靠着它吃饭?你若把这事嚷嚷出去,砸了他们的招牌,会断了多少人的生计?到时候就不是吃顿饭的问题,怕是要惹上甩不掉的麻烦。"

她顿了顿,筷子轻轻敲了下碗沿:"况且,掌柜的方才看着像是在推卸责任,但话里已经在认错了。他既承诺撤菜,改了便是,江湖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了。"

元经义的浓眉拧得更紧了,像是在消化着索荷这番话。道理他隐约明白,可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却过不去,总觉得这样"私了"不够光明正大,辜负了那些被骗的人。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碟,闷声道:"我明白索姐姐的意思,可这样总归是轻纵了他们,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而不是像这样贿赂一番草草了事。况且这样一来,我们反而成了他的帮凶,这饭,我吃着心里不踏实......"

索荷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见他依旧钻在牛角尖里,话语里还带着几分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瞬间一阵烦躁。她俏脸一板,声音也冷了几分:"好啊,既然'元大侠'觉得这饭吃着不踏实,觉得我们是在纵容恶行,那便别吃了,省着脏了您的嘴。"

元经义被索荷话里的刺扎得一缩,脸腾地红了,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心中的委屈和不被理解的憋闷。他讷讷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筷子放下,双手放在膝上,挺直了背脊,眼神固执地望着桌面,一副要与这"不义之席"划清界限的架势。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索荷见元经义那副倔得跟头石牛似的傻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啪"地将手中筷子拍在桌上。这一下把不远处擦桌子的小二吓得不轻,他浑身一激灵,瞬间冷汗直流,生怕是刚上的菜又出了什么问题,见御影月向他摆摆手,才赶紧脚底抹油逃离了这"危险"之地。

御影月看看索荷微冷的侧脸,又看看元经义那固执的模样,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两个活祖宗......

她先拿起茶盏,给索荷已经空了的杯子满上,凑近她耳边声音柔柔地劝:"小荷,你跟块实心木头置什么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来,喝点茶,消消火。"见索荷神色稍缓,她又转向元经义,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伸手将桌角那盘几乎没动过的清蒸鲈鱼推到他面前,"喏,这清蒸鲈鱼可是当时你自己指着菜单点的,跟流仙楼的‘疏忽’、跟这满桌的‘堵嘴菜’都没关系昂!快点吃吧,凉了就腥了。"

元经义看着眼前这盘热气腾腾的鲈鱼,又看看御影月带着促狭的笑容,最后偷瞄了一眼索荷,她的脸色已经不像刚刚那样紧绷。恰在此时,他肚子里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在安静的席面上格外清晰。

最终,对食物的本能还是战胜了那股别扭的倔强。他垂下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带着一丝窘迫和挣扎,重新拿起筷子,只夹自己面前那盘鱼,默默地吃起来。

邻桌的议论声便在这微妙的寂静后飘了过来:

"……我听说,裘渊当年废了铁血刀门掌门三根手指,美其名曰切磋,实则想是抢人家的《烈阳刀法》!"

穿灰衫的汉子灌了口酒,筷子重重敲在碗沿:"如今他徒弟更狠!李记绸缎庄十一口人,全是被硬生生勒死的啊!好像是连脖子都勒断了,这是多大的仇怨啊!"

"可不是么!"络腮胡茶客接口,"曾帮主多好的一个人,死得那叫一个惨!除了落霞谷那邪门的功夫,谁能弄出那种伤?这女魔头,简直跟她那个死了的师父一个样。"

"我跟你们讲,"一个账房模样的中年人压低声音,"我亲眼见过裘渊跟悬空寺高僧动手,人家慈悲为怀,不下重手,他倒好,招招专往人咽喉上招呼!后来悬空寺藏经阁走水,八成也是他放的火!"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好死得就剩这一个祸害,不然……"

元经义听得不禁捏紧了筷子,御影月则再次担忧地看向索荷,可她却只是垂眸,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汤,神色淡然。

二楼雅间的紫衣男子望着楼下那抹绿白身影,见她唇角偶尔勾起一丝极淡的笑,仿佛是听了什么荒诞的笑话。

"公子,您的菜。"

小二的声音打断思绪,男子瞥了眼案上珍馐,只觉索然无味,远不如楼下那桌"戏"来得精彩。正思忖间,索荷倏然抬眸,目光如电,扫过雅间缝隙,男子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隐入屏风阴影,避开了那道锐利的视线。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沉重脚步声。

伴随着金属顿地的闷响,四道身影踏入流仙楼,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堂中喧嚣。

为首一位老者,手持九环锡杖,身着青灰僧袍,颈挂紫檀佛珠,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而他身后的三名年轻僧人装束相同,步伐沉稳划一。

"索荷!"老僧手中沉重的锡杖重重顿在青砖地上!

"咚——!"

闷响如雷,震得桌上杯碟轻跳,满堂食客齐齐打了个寒噤,闲谈声戛然而止。

"当年裘渊火烧我悬空寺藏经阁,三十七卷孤本经书尽付一炬!老衲虽未亲临火场,然事后闻之弟子们哭嚎救火的惨状,亦痛彻心扉,至今难忘!"

老僧声如洪钟,字字含恨:"念在他曾与三尊共同围剿燕无咎,寺中对此事本已作罢!谁知你这妖女,竟青出于蓝,变本加厉,滥杀无辜!今日,老衲便要替天行道,了结此孽!"

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浓浓的杀气,索荷却依然端坐,甚至从容地夹了一箸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那雷霆怒喝只是不入耳的杂音。而她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御影月,此刻双眸间隐隐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冷冽气息,目光直直地锁定了老僧的一举一动。

此言一出,堂中瞬间炸开:

"她就是传闻中落霞谷的那个女魔头?"

"用铁链杀人的就是她?"

"漕帮帮主真是她杀的吗?"

"何止呢!绸缎庄十一口也是她干的!"

……

窃窃私语声中,不少人脸色发白,悄悄向门口挪动。

"不是的!"一声断喝猛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元经义剑眉紧锁,站起身来对着老僧抱拳,"长老,此事恐有误会!在长京城中作恶的鬼面人绝非索荷姑娘!"

老僧闻言眉毛一竖,目光上下打量起元经义:"你是何人?"

"晚辈是流云剑派弟子元经义,家师周寒远!"

"原来是周大侠的弟子,"老僧冷哼一声,目光中的戾气却缓和了几分,"流云剑派乃是名门正道,你怎可与这妖女为伍,还替她辩解开脱?速速退开,莫要自误,辱没了师门清誉。"

元经义见老僧如此不讲道理,搬出师门打发自己,不由得梗着脖子还想争辩,却见索荷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制止意味,仿佛在说"不必"。见状,他虽心中不解,但还是抿着嘴巴不再多言。

待咽下食物,索荷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抬眸看向老僧,声音平静无波:"长老方才说我师父烧了你们的藏经阁,敢问您当时在场吗?"

"老衲当时在后山禅房静修。"

索荷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拖长:“那您是如何笃定是我师父所为?听谁说的?有何凭证?”

“哼!”老僧冷哼一声,“老衲虽未亲见,但当日救火弟子,皆是人证!众口一词,岂能有假!”

“那就是听说咯?”索荷唇角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可巧,我也听过一个版本。说是那年阴雨连绵,藏经阁年久失修,屋顶漏雨。有僧人图方便,竟在阁内燃烛晒经,不慎引燃了经卷……事后为推卸责任,便寻了我师父这'恶名在外'的来背锅......”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休在这里妖言惑众!"老僧怒发冲冠,"众弟子亲眼所见——"

"那我倒要问问,"索荷不紧不慢地截断老僧的话头。她目光扫视一番,落在老僧身后一名面容略显稚嫩的年轻僧人身上,纤指一点,"长老方才言道'众弟子亲眼所见',想必小师傅也是其中之一,敢问小师傅,当年在火场,您都看到了什么?"

年轻僧人被点名,神色一慌,讷讷道:"小僧...小僧当时正在藏经阁附近洒扫,忽见阁楼方向火光冲天,便赶紧随师兄们前去救火。小僧清楚记得,在浓烟里,瞥见一个黑衣人影从阁中窜出,那人脸上……戴着青铜鬼面,腰间还缠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锁链,似乎是裘渊的独门兵器剜心锁。"

话音刚落,索荷秀眉微蹙,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语气平淡地继续追问:"哦,小师傅那时多大年纪?"

"小僧……小僧当年入寺不过三载,正值幼学之年。"

"十岁稚童,"索荷轻轻重复,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在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混乱火场之中,一个闪过的黑影……小师傅竟能看清他戴着鬼面,还瞧见他腰间的‘剜心锁’?"她眉梢一挑,目光直直刺向年轻僧人,"小师傅这眼力可真是厉害,不过那时候,您怕是连经架都够不着吧?"

年轻僧人听出她话里阴阳的意味,额上冒汗,急声辩解:"小僧不敢妄言!实在是……实在是那夜场景太过骇人,叫人毕生难忘!虽然慌乱,但那黑影窜出时离我不远,鬼面狰狞,腰间那银光又格外刺眼……故而……故而看得真切,记得深刻!"

"好一个看得真切,记得深刻。"索荷重复着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在敲打对方的神经,她轻蔑一笑,"你口口声声说那夜的黑影是我师父,还将他腰间的'剜心锁'看得真切,却不知早在七年前鹰嘴崖一战后,他就将剜心锁传给了我,又如何能带着它去烧你们的藏经阁?"

见状,年轻僧人脸色煞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老僧,老僧则攥紧锡杖,脸色一沉厉声道:"妖女,你说裘渊把剜心锁传给了你,谁能证明?休要在此混淆是非!"

"混淆是非的是你们!"索荷声音陡然拔高,压过堂中杂音:"大火之后,贵寺立刻封锁现场,严禁弟子外传,之后仅凭几个僧人口供,便将这罪名胡乱扣在我师父头上!"

她目光如炬,紧盯着老僧骤然收缩的瞳孔:"若真是外人纵火,为何怕查?何况我师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他若与悬空寺有怨,大可堂堂正正打上门去,将你们这些秃驴吊起来抽一顿解气,何须鬼祟行事,去烧什么藏经阁?"

她冷笑一声,字字诛心:"我看,分明是你们自己人失职闯祸,烧毁了孤本经书,怕主持责罚,才串通一气,拿我师父来顶缸!如今呢...又想故技重施!"

周围食客见索荷说得句句在理,不少人已面露恍然,对着僧人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够了!"老僧怒视四周,须发皆张,"妖言惑众!纵使旧事不提,你如今用剜心锁滥杀无辜,却是铁证如山!顺天府告示写得明明白白!鬼面、锁链、落霞谷招式——"

"沈某路过,见诸位争执,斗胆说句公道话。"

二楼传来一道沉稳悦耳的嗓音。

紫金衣摆拂过屏风,男子缓步下楼,袖口暗纹流动,气度雍容华贵,引得堂中食客纷纷侧目,索荷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

"长老指认凶手使落霞谷武功,却可曾见过此招真容?"他从容地展开袖中一卷羊皮纸,上面清晰描绘着死者喉骨的裂痕,"落霞谷锁法,需锁喉结下三分,并使内劲透入,以达到瞬间致命的效果,且伤口定是平滑如镜。"

他指尖划过纸面标记:"而李记死者,喉骨裂痕在喉结上方,边缘参差,更像是生手模仿,力道失控所致。"

老僧盯着羊皮纸上顺天府特有的标记,面色微变。

男子又取出一方漆盒,里面躺着半张狰狞的青铜鬼面残片:"再看此面具,不过是普通铜水粗铸,质地低劣。而裘谷主——"他目光转向索荷,"岂会用这等粗鄙之物遮面?"

堂中议论声渐大,有茶客恍然记起半月前见过鬼面人,身形魁梧远胜索荷,有人则低声谈论此案或许真有冤屈。

"即便如此!裘渊当年与铁血刀门……"

"长老又记岔了。"男子眼尾微挑,唇角含笑,目光却带着一丝冷意看向老僧。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此乃铁血刀门三长老亲笔手书,信中详述,当年肖掌门实为遭叛徒暗算重伤,裘谷主施救时为其正骨,不慎拉伤其三指肌腱。本是救治中的意外,却不知为何被传成'废人三指'的谣言。贵寺素与铁血刀门交厚,为何对真相充耳不闻?"

悬空寺僧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周围食客的质疑声浪更高,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为索荷鸣不平。

老僧见状,脸色铁青,重重冷哼一声,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带着其余三名僧人拂袖离去,

男子转身,目光与索荷相接——她眼中似有微光闪过,既有几分感激,又有几分审视。他则回以温雅一笑,收起了眼尾的冷冽:

"在下沈温,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见不得江湖人被流言所伤,故而冒昧多言几句。"

索荷朝他微微颔首:"多谢沈公子仗义执言。若非公子,今日怕是要多费不少唇舌。"

沈温摆手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索姑娘方才辩才无碍,句句切中要害,在下佩服。"

"总算没事了。"元经义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我都准备着动手了……"

御影月揶揄道:"就你那点功夫,真动起手来,够看么?"

堂中紧张气氛渐散,食客们重新落座,只是目光仍不时瞟向索荷这边。

元经义望着沈温收信的手,眼中满是真诚的感激,挺直腰板抱拳:"多谢沈兄仗义相助!在下元经义,流云剑派弟子。"

"元少侠客气了。"沈温含笑回礼。

御影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沈温,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沿,忽然开口:"沈公子既是行商,走南闯北,不知从何处来?又到长京做什么买卖?"

沈温负手而立,姿态从容端方:"在下祖籍江南,随家中商队行走四方,主营皮货生意。长京乃天下商贾云集之地,自然要来寻些机缘。"

索荷静坐一旁,目光沉静地观察着沈温,御影月则挑眉,指尖叩击桌面的节奏陡然加快:"既是皮货商人,怎会有铁血刀门三长老的亲笔手书?那可不是寻常商贾能拿到的东西。"

"御影姑娘果然心细如发。"沈温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牌面刻着铁血刀门的交叉双刀标志:

"去年在荆山古道,在下恰遇一少年被马匪追杀,顺手救下。后来才得知,他是铁血刀门三长老膝下爱孙。三长老以此牌相赠,言道'持此牌者,铁血刀门当以恩人相待'。至于那手书……"他微微一笑,"不过是顺路替老人家带个信。"

索荷的目光凝在那枚古朴的令牌上——铁血刀门确有赠恩人令牌的传统,传言持牌者可自由出入其地界,遇难时更能得全帮倾力相助。

"原来如此,那……"御影月追问,目光如炬,"为何公子对落霞谷的招式知道的这般详细?据我所知,裘谷主生平极少在人前显露锁技。"

"在下虽无缘亲见裘谷主神技,但各地镖局乃是消息汇聚之地,我常听镖师们谈论江湖轶事,再结合一些外伤医案,一来二去,竟也琢磨出些门道。"他忽然转向索荷,目光坦诚而谦逊,"至于是否准确,还要请索姑娘指正。"

"江湖传闻,十之**是捕风捉影,穿凿附会,沈公子倒是信得。"御影月挑眉。

"商人嘛,总得博个见多识广的名头。"沈温耸肩,姿态轻松随意,"若御影姑娘觉得我说的不对,权当是沈某是在胡诌罢了。"

御影月唇角扬起惯有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深意的笑:"罢了,行走江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沈公子既愿施以援手,便是友非敌——小荷,你说呢?"

索荷目光扫过沈温俊朗的面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沈公子与我们素昧平生,却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份侠义心肠,当真难得。"

沈温闻言低笑,声音温润:"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在流仙楼订下雅间,原是为谈一笔皮货生意。"他的目光坦然地落在索荷的脸上,"却被姑娘勾住了心神,半寸难移——金燕和雪燕味道相差无几,可姑娘却只尝一口便能辨别真伪,沈某实在佩服。"

元经义郑重地点了点头,由衷感叹:"确实神了!我当时只觉得香得很……"

"还有姑娘方才与悬空寺僧人对峙之时。"沈温神情恳切,"明明手无实证,却能单凭一张利嘴抽丝剥茧,反将一军,硬生生将那盆脏水泼了回去——"

他顿了顿,眼中欣赏之色更浓:"这'颠倒乾坤'的本事,换作旁人是胡搅蛮缠。可索姑娘生得这般明眸皓齿,琼姿玉色,任谁见了,也只觉是妙人舌灿莲花,反倒是别有一番风采呢。"

沈温目光灼灼,语调愈发真挚:"索姑娘机敏绝伦,世间罕有。如此才情、胆魄、容色皆具的女中豪杰,当真叫人过目难忘。沈某半生漂泊,见过的奇人异士不在少数,可能如索姑娘这般令人心旌摇曳的,却是生平头一遭。"

他轻轻一叹,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在下也是情难自禁,极想结识姑娘这般人物,这才一时心急,唐突出手,还望姑娘勿怪。"

索荷听着这突如其来又直击心底的赞誉,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慌乱,心湖不受控制地漾开一圈圈陌生而异样的涟漪。

她不禁想起十五岁那年,师父忽然提及"女大当嫁",执意要为她择一门婚事。消息一出,江湖震动,那些往日对师父非议不断的所谓"名门正派",竟都换了副谄媚嘴脸,提着厚礼,带着自家子侄,一股脑地挤进落霞谷求亲。

索荷立于廊下,冷眼看着人群中那些熟悉又虚伪的面孔,心中一片清明——这些人,终究是忌惮师父的威名,如今争着要借这门亲事攀附他老人家呢。

那些公子哥儿见了她,无不搜肠刮肚,极尽溢美之词,"天仙化人"、"倾国倾城",花样百出;转头对裘渊又是"德高望重"、"教导有方"的奉承。

索荷只觉可笑又可厌,管他什么名门少主、世家公子,来一个怼一个,来一双骂一双,直将那些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说得面红耳赤,在裘渊面前又不敢发作,只得灰溜溜离去。

裘渊为此颇为不悦,索荷却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师父~您看看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小荷瞧着就心烦!您真舍得把小荷嫁给这些草包嘛?小荷才不要嫁人呢,您也别生小荷的气嘛~"

裘渊被她这般软语相求,怒气便消了大半,转而细数求亲者的家世武功,索荷却总能挑出毛病:

太丑。

太老。

太蠢。

人品低劣。

好色之徒。

又丑又蠢还是好色之徒。

总之,凡登门求亲者,皆入不得她的眼。

裘渊那时已知自己时日无多,只想为爱徒寻个安稳归宿,却被她百般挑剔,终究未能如愿。

索荷如此,一是预感师父大限将至,只想专心陪他走完最后时光;二是她天性心高气傲,目下无尘,那些庸碌之辈,确实难入法眼。

情之一字,本就强求不得。或许能入她心者,尚未出现。

思绪回转,索荷的目光不觉落在眼前紫衣玉冠的沈温身上。

昔日那些公子哥儿堆砌的华丽辞藻只让她如闻蝇嗡,心生厌烦,偏偏此刻沈温的言语,却似春风化雨,带着真诚与欣赏,丝丝缕缕沁入心田,让她心弦微颤。她暗自惊异,原来相同的赞美,从不同人口中说出,竟有云泥之别。

抬眼望去,只见那沈公子目若朗星,眉如墨画,身姿挺拔如松,气度清贵雍容,此刻,他正向索荷投来温润的笑容。见状,她迅速垂下眼帘,纤手无意识地缠绕着腰间冰冷的锁链——素来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她,竟也会感到不知所措。一时间,她只能在面上强装镇定,良久才憋出一句:"沈公子过誉了。"

而一旁的御影月原本正抱臂靠在椅背上,唇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慵懒笑意。

她太了解索荷了,知道她心高气傲,最烦这些虚头巴脑的奉承。当年落霞谷的门槛都快被求亲的人踏破,那些公子哥儿哪个不是舌灿莲花,最后不都被索荷三言两语怼得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此刻,她正等着索荷像往常一样,要么冷笑着怼回去,要么干脆翻个白眼懒得理会。

然而,当她带着促狭的笑意侧头看向索荷时,预想中的场景却并未出现。

映入眼帘的,是索荷微微低垂的眼睫——那平日里总是盛着桀骜或讥诮的眸子,此刻竟有些闪烁不定。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索荷那莹白如玉的耳廓,竟染上了一层极其浅淡、却异常刺目的绯红!

小荷她……竟然在害羞?!

御影月唇角的笑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那个怼天怼地、连在裘渊那个满脸严肃的怪老头面前都敢撒娇耍赖的索荷,那个视天下男子如无物的索荷,竟然会因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的几句夸赞……脸红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猛地窜上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其中一缕极其陌生又清晰的酸涩感尤为突出。

御影月看着沈温那张俊朗含笑的脸,又看看身边难得显露出一丝小女儿情态的索荷,心中警铃大作,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爽。

她烦躁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两声轻响,打断了这让她浑身不适的气氛:"那沈公子倒是说说,为何你手上会有顺天府仵作的验状?"

"我家世代行商,北地皮毛、南境茶砖经顺天府转运,免不了要与府衙打交道。因此,家父与府尹大人也有些交情。"沈温谦逊地解释着,目光却始终未离开索荷,"我对这桩鬼面案颇感兴趣,便托父亲向府尹大人讨了个方便,得了顺天府仵作的验状。我虽对落霞谷武学仅是粗浅了解,但也敢断言,杀人真凶,绝非索姑娘。"

御影月唇角微弯,眯起双眼:"沈公子既能识破凶手并非小荷,那曾推测过真凶是谁?意欲何为?"

沈温微微摇头,目光沉静如水:"真凶何人,其意何为,目前尚无线索可定论。"他看向御影月,话锋一转,"不过,两处案发之地,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东。而据我所知,城西的飞鹰镖局,近几日夜夜有人鬼祟盯梢,已连续三日。"

他顿了顿,继续道:"昨日我恰好路过飞鹰镖局,见墙角暗处有人藏匿,行迹可疑,当时便留了心,料定其必有所图。"

御影月眸光一凝:"沈公子的意思是……飞鹰镖局会是下一个目标?"

"不错。"沈温颔首,神情笃定,"我查过'鬼面人'作案时辰,皆在三更。若不出所料,今夜三更,飞鹰镖局恐有变故。"

"噗。"

御影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本就因索荷刚刚的反应不爽,听了沈温的推测,眉梢眼角更是写着毫不掩饰的怀疑,"沈公子此言……未免太过牵强。仅凭东西案发方位,加上'恰好'看见有人盯梢,就断定凶手今夜必去飞鹰镖局行凶?实在是……"

"御影姑娘有所不知。"沈温淡然一笑,不见半分窘迫,"行商之人,走的是四方路,靠的是三分眼力,七分直觉。城北、城东先后出事,按常理,城南、城西必会加强戒备。而城西飞鹰镖局,自恃武力强横,门禁反倒最为松懈,正是下手良机。"

他目光扫过三人,继续道,"再者,飞鹰镖局每月十五前后,都会轮换驻守的镖师,新旧交接,防卫最易出现空档——恰在今晚。这诸多巧合凑在一处,沈某以为,值得一探。"

元经义眼睛一亮,跃跃欲试:"我觉得沈兄言之有理!不如我们去守株待兔?说不定今夜就能揪出真凶!"

沈温抿唇轻笑,看向索荷与御影月:"若三位不嫌沈某多事,不如一同前往?或可印证在下一二浅见。"

御影月与索荷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懒洋洋点头:"也罢,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沈公子走一趟吧。"

索荷又看了沈温一眼。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推测听起来实在牵强,让她心中并无多少期待。可若不跟去,万一真错过洗刷冤屈的线索……

而元经义眼中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显然已对沈温深信不疑。

"那便去看看吧。"索荷心中权衡片刻,开口道,"若沈公子所言非虚,或可擒获真凶;即便扑空,以我与阿月的身手,全身而退亦非难事。只是……"

她目光落在眼前紫衣俊朗的公子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次浮现。

"索姑娘可是尚有顾虑?"沈温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如水。

索荷回过神来,假意整理了下衣袖,淡然道:"无妨,只是在想,若今夜空等一场,沈公子……该如何向我们赔罪才好。"

沈温眸光闪动,笑意更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若真扑空,在下…任凭索姑娘处置便是。"

索荷轻哼一声,心道:"好个油嘴滑舌!"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沈温,她竟生不出多少戒备,反被勾起几分与之周旋斗智的兴致。

"罢了,"她端起茶杯,掩去眸中一丝复杂,"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兴许这便是机缘所在,且随沈公子,走这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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