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T77一大早忽然就醒了，再睡不着，索性趿拉着鞋去吃早餐，通常她要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早中餐一起吃。在小吃街上鬼使神差又碰见去黄四娘家买手作桂花糕的1号先生，这次女人大概还没完全睡醒，没脑力想七想八，拎着桂花糕的1号先生也显得很接地气，两人很自然地聊了起来。
1号先生抱怨他们家算是被黄四娘家的糕点套牢了，自从生日给小七买了桂花糕，现在每个孩子生日都不能少，否则就怕孩子们觉得一碗水没有端平。
两人聊到马上要到来的菊花节，1号先生说要去滨岛度假。
“带着孩子们？”
“我们职业家长，也是有公休假的好吧，孩子们菊花节报了互集旅游团。”
“最小的那个小婴儿呢。”T77还惦记自己抱过的那个可爱的小BABY。
“她DNA父母领过去养几天呢。”
回家之后，T77想起访问清单上有一个位于滨岛的推荐人，于是给他发了一封访问邮件，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滨岛，知名的旅游度假地，死宅T77活了39年竟然是第一次来。十月的西京已经寒风渐起，梧桐飘零了，滨岛却依然暖风频吹，花果飘香。
海滩上，洁白的沙粒细腻柔软，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光，一排排的白色海浪像一群群的小白鹅，踩着水，震着翅向扑向岸边，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餐桌上摆着肉质滑嫩皮薄骨酥的蒜泥柚子汁文昌鸡，塞在椰子中蒸熟的奶香扑鼻的椰子饭，还有一只膏满肉肥、脂膏金黄的和乐蟹，玻璃大碗中是用红豆（绿豆）、薏米、花生、椰肉、红枣、凉粉、椰奶等多种配料制成的饮品清补凉。
地方是89号先生约的，餐厅就建在海边，露台餐桌视野极佳，餐食是89号先生点的，都是滨岛的特色美食。
见到皮肤黧黑颧骨高耸的89号先生，T77脱口而出“您是滨岛土著？”用了土著这个词原本为了活跃气氛，她并没有意识到历史上滨岛因为孤悬于外与大陆隔着幽灵海峡，原住民非常落后愚昧，大开发前几乎还处于原始社会，只近百年来才得以迎头追赶，逐渐与内陆融为一体。
“祖上5代之前算得是纯血土著，大开发之后数倍的大陆人涌到滨岛，滨岛现在已经很难见到完全的土著了。”
“哦哦，”T77见89号先生回答得不卑不亢，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冒失，装可爱地笑了一下。以前学习工作的时候神经绷得太紧，几乎忘记自己是个女人，满脑子单打独斗的生存忧患，恨不得处处比男人更像男人。
现在闲下来，还四处寻偶，性别意识才渐渐苏醒，也渐渐不再跟自己拧巴，有些事情也能顺着自己的天性，放弃与自己的性别对抗之后，觉得做个女人其实还不错，有很多奇怪的特权，可以化妆、穿漂亮裙子、买各种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行为举止只要不是太过分，男人们一般都会礼让三分，比如此时说错话，笑一笑就结了。
“我曾经是个会计，每天跟数字打交道，简介上说你是个精算师，应该每天也是跟数字打交道。我现在辞职了，与其说是我讨厌会计工作，不如说是我讨厌没完没了十年如一日的重复的工作，你呢？觉得你的工作怎么样？”
“我是公务员，我很热爱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通过各种信息给人物画像，判断每个人的社会危险等级，人才系统会参考我们的数据推荐合适的工作，女娲系统会参考我们的数据推荐合适的配偶，J教育消费娱乐系统会参考我们的数据推荐有益的社交团体和价值观……对于未成年的孩子，可能因此还会把他们迁移到特殊互集中去，从而降低个人危险等级，保障社会的平稳运行。这份工作有趣有益还有成就感，我很喜欢。”
89号先生夹了一块鸡肉，蘸了一点酱汁和柠檬汁，细细品尝起来，还伸手示意让女人也吃一点。T77舀了一勺清补凉，马蹄甜脆，红豆软糯，凉粉爽滑，满口椰香，甜而不腻，十分可口，一勺接一勺简直停不下来。
“这是一项很复杂的工作，我做了16年，总算积累出一点经验。虽然有智能系统为每个人打分初评，但复核和最终的等级确认还得通过人工，尤其对于评分低于警戒线的个体，必须多方联合求证，才能做出最终的评判。着很考验我们从业者的经验和敏锐度，还有责任心和爱心。”
“我只知道每个人有征信等级，没想到还有社会危险的评级。”
“大家不知道罢了，系统中评级多如牛毛，人要数字化了之后才能运行计算，就像你们做财务的，各种资产需要量化之后才方便计价交易。”T77点点头，似乎明白一点。
“总觉得把人量化这件事情很难啊，身高、体重、年龄、性别，指纹、静脉、眼底、各项身体指标之类，甚至DNA，勉强能量化成数据，至于情商、智商、喜好、情绪、阅历、经验、行为方式之类如何数字化呢？”
“每一项指标都有一系列具体的算法，组合起来更是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如果能做到百分百数字化，人也就都能在系统中永生了。目前还差得远，所以这些评级只能作为各种社会系统运作的参考。”
“永生也没有那么复杂吧，我看过一本科幻小说，把基因和记忆记录下来，数字化后负载在电磁波上发向宇宙各个方向，那些高等生命接收到电磁波上的信号，先用DNA复制身体再载入记忆这个人就复活了。”
89号先生笑了笑说，“我想起一个冷笑话，把大象关进冰箱只需要三步，第一步打开冰箱，第二步把大象放进去，第三步关上冰箱门。故事中永生的步骤很清晰，把记忆数字化就像第二步把大象放进去一样，现在和很长一段时间的将来都难以实现。”
“如果冰箱足够大，或者脑科学获得了突破，应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T77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跟人杠上，有一点好胜，有一点好面子，更多的存粹是为了好玩。
“是啊，只要时间拉得足够长，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呢。”89号先生妥协了，拿起一瓣椰子饭递给她，“边吃边聊，椰子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还是本地人会点菜，这餐饭吃得美味而……真实，94号生先的帆船饭吃的时候的确滋味卓绝，吃完之后无论胃里还是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荡荡的。
T77边吃边想，比起89号先生乐此不疲，乐在其中，自己对数字真的没有那么热爱，如果今后再找工作，她不想继续陷在会计行业，人才系统给她推荐了不少工作，大部分与会计相关，也有跨行业的，什么校外辅导员、社区管理人员，甚至还有互集助理。”
“像1号先生那样，领着大大小小一群孩子，把女孩子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小宝宝喂得肉乎乎，带孩子出去踢球爬山，或者来到这种海边吹风、晒太阳、游泳、玩沙子……”
“吃完要不要去海滩边走走？”89号先生的声音把T77从白日梦中拉了回来。
白色的海沙柔软、细腻、潮湿，T77脱掉鞋袜，赤足在细沙上行走，难得一见天日的纤细双足在阳光照耀下莹白如玉，白里透红。
89号先生晃了一下神，见女人完全忘掉了自己，在沙滩上开开心心地捡拾破碎的礁石、珊瑚的残枝、贝壳海螺的碎片，这些一文不值的东西在她眼里仿佛是大海的珍宝。
一些拇指大的小螃蟹，一只钳子大，一只钳子小，轻盈地沙地上穿来穿去，T77这么大一个人类，使出吃奶的劲头也撵不上这些小东西，这些小蟹总能在T77的魔抓降临之前迅速钻进附近的沙眼之中。
正当T77扑了一个狗吃屎也没能抓住一只，狼狈地趴在沙滩上的时候，一双赤足走到他跟前，抬头一看是1号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儿？”T77尴尬到想把头埋进沙中。
1号生先一把拉起T77反问，“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T77拍打着身上的沙粒想，可不是这么回事，真是双倍尴尬啊。
“既然遇上了，明天我去红树林玩，你要不要一起去。”山寨版偶像也是偶像啊，能不答应吗，T77慌忙点点头。
走过来的89号先生打量着1号先生，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怎么把我要说的话抢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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