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上高铁的时候,合欢看见陆一鸣发来了一条微信。
【顾同学,我现在跟着团队,在你老家取景,这里还挺漂亮的!】
合欢看见他发来几张图片,正是水云镇的街道,这些年老家发展很快,再加上水云镇靠近市区,旁边一个4A级自然景区观海山,到了旅游旺季,来来往往很多游客。
陆一鸣说,他想拍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探索自然景观,水云镇的观海山当做目的地,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真巧啊,我今天要回老家。】
合欢低头给陆一鸣发了个消息,然后把手机放进了口袋。
很快她想到了什么,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北京上午十点,正是柏林时间的深夜。
他们隔了6个多小时的时差,无法在相应的时间,给对方互道早晚安。
合欢摸了摸手腕上的中药香珠,放在鼻子猛吸了一口,列车启动,她把脑袋歪在充过气的U型枕上试图补眠。
A市到水云镇,下完高铁,还要转个城镇的公交,到了地方,顾柏会开着家里的代步车去接她,然后大概行程是先去镇上吃个饭,最后她的堂弟堂妹要拉扯着她,到街上四处溜达一圈。
然后被一群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问上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
“没见过。”
“想不起来了……”
“咦,这是顾杨的女儿,每年回来祭拜她祖父。”
看见认识的长辈或者熟人,合欢会主动上前打招呼。
位于水云镇中心的地方,何氏中医的匾牌,无论周边环境如何变换,药铺就像镇上主心骨般的存在,古朴耐人寻味,给整个镇上增添了文化底蕴。
因为药铺的存在,周边衍生出了餐馆,民宿旅店等。
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患者,或者想来学习的医者。
这些年来,何家收了很多学徒,省政府单位审批了教学点,想从小培养一批中医传承人。
这也算是本地的特色,为当地贡献了一部分GDP经济收入。
何远志大多数时候在馆里坐诊,其余的时间在教学基地授课,当地也有其他医生被聘请过去为小学子授课,里面的学生最小的五岁,最大的十八岁,很多人目标都是考入中医药大学,当一名悬壶济世的中医人。
三个多小时的高铁,合欢做了一个梦,她梦到祖父拉着何云归的手说,小先生,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祖父论辈分我该喊声叔叔,可是你要对我的欢欢好,不要让她吃苦……
合欢醒来的时候,眼角有些湿润,可能是那个老头在天上看到她回家了,察觉到何云归和她在一起了。
那个老头还是那么关注她,无论在哪里,都觉得不能让他的欢欢吃苦。
她眨了眨眼睛,鼻子有些酸,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何云归的对话框有一条消息。
【早,今天梦到你了。】
合欢吸了吸鼻子,看着窗外耀眼的太阳,突然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她正想着怎么回消息,随即他发来第二条,【要到水云镇了,一路平安,保持联系。】
合欢昨天把行程给他讲过,但是看到他后面“保持联系”四个字,突然觉得有一点可爱……
【我在车上睡着了,也梦到你了。】
她发完这条消息,心跳频率加快,心情骤上云端,有一种悬空而又无法控制的坠落感。
她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但是此刻有一种具象的真实感。
就是那种和喜欢的人碰撞的心悸和多巴胺分泌的眩晕感。
她与何先生真在试图渗近彼此的生活,哪怕他们此刻隔着乌拉尔山脉,需要跨越三个海域。
何云归没有回消息过来,高铁到站,顾柏的电话打过来。
“阿叔,我在东站E口方向,还在老地方就可以了。”
合欢一边接着电话,一手拉着行李,听见那边嘈杂的声音,“好的,好的,阿欢,阿叔还在那个柱子旁边等你。”
两人简短的沟通完,然后挂了电话,随即陆一鸣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他兴致勃勃地道,“顾同学,你什么时候到站,我今天刚好到东站接一个朋友,顺便可以载你一程。”
合欢惊奇道,“我已经下车了,家里人已经来接我了。到地方了,我可以带你去当地特色转一圈,感受一下我们当地的风土人情。”
“可以啊,我正想着怎么约你当向导呢,那个,我朋友马上到站,那我们回头约。”
“不用客气。”
合欢肯定道,语气欣然,然后两人挂了电话。
很快合欢出了站,在东站口的广场看见了顾柏的身影。
他比顾杨小了六岁,个头稍矮,体型偏瘦,常年做工被太阳晒的黝黑的皮肤,有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嵌在眼眶里,带着与城镇融为一体的质朴感。
顾柏少时没有读过太多的书,顾杨是家里唯一走出来的高材生,作为榜样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而顾柏一直心安理得地生活在哥哥荣耀里,他安分守己,在很多人眼里虽然不如哥哥,但是确实善良温顺。
合欢还有一个姑姑叫顾青,在家里排行老二,性格比较泼辣,一直和她婶母关系不对付,两人从年轻的时候一直闹到现在。
当年顾杨毅然决定从家里出去发展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对,原因是她觉得把老人扔家里不管,由得她和老三照顾不公平。
作为老大应该起到赡养老人的主要责任,更何况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偏心。
当年的事情无从考究,但是据合欢所知,祖父当年教育子女非常严厉,顾杨是被打着进学堂读书的,索性他聪明好学,学出了点名堂。
而顾柏自小身体比较弱,打不得骂不得,一进学校就会头疼发热,无奈之下断断续续只读完了小学。姑姑顾青从小叛逆,由于长相较为出众,刚出落得成人,就招惹了一众毛头小子的求爱,那个时代表达爱意虽然含蓄,可实实在在是真的没事干,就能追着喜欢的人跑。
那群毛头小子字没认识几个,倒是会写情书,顾青的帆布书包总是会收到很多书信,久而久之就动摇的初心。
美貌有时候对于一个平常人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合欢听说姑姑学习的时候不比顾柏笨,算数尤其的好,又会搞人际关系,在学校特别受欢迎。
根据顾杨的传言,姑姑当年在学校被诬赖她和男教师有染,回家的时候被父亲打了一顿,自那以后就开始自暴自弃,学也不好好上了,真的开始和男同学来往。
根据谣言所传,祖父当年看到顾青和一个男的卿卿我我,脸都快被气绿了,拿着棍子追着那个小子跑了十几公里。
后来就是合欢的姑姑早早地辍学,结婚嫁人,然后离婚再嫁给现在的男人谢理想,谢理想是姑姑众多对象里最不出挑的一个,好在人比较踏实,目前在县城开了一家理发店,手艺还能养活一家人,把顾青当心头宝一样宠着,顾青总算开启了安生的日子。
姑姑的前夫婚后嗜赌成性,喝醉了酒还会打人,合欢有记忆,他和姑姑回家的时候,祖父十分不待见他。他和姑姑两人生有一个女儿,离婚后一直在男方家里养着,比合欢大了好几岁,前些年大学毕业就很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谢理想和姑姑后来又生了个儿子,目前总算和前夫断了联系,不过前夫的女儿是姑姑内心的伤疤。
合欢一家离开水云镇以后,好像远离了亲戚之间是非的牵扯,除非婚丧嫁娶,过年过节的非必要走动,大家也很少联系。
合欢少时在家里,受到多方照拂,总要做点什么,才至于对得起大家的“关注”。
大家都按部就班地生活在自己的因果里,偶尔在血缘关系里剪不断理还乱。
姑姑,以及顾柏仍旧是顾杨最亲的亲人,这些年来,顾杨总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着家里打点,顾青虽然有气,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哥哥,骨子里还是尊重的,但是对于二哥顾柏总是恨铁不成钢,总觉得十分窝囊。
合欢不太了解何云归的家庭关系,但是在记忆里,他们一家在镇上十分受人尊敬,见到是要三鞠躬,拉到家里喝两碗茶的。
镇上的老人,在何云归很小的时侯,就开始试探性的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把自己家里的女孩嫁到何云归家里去。
医生和公务员的稳定属性,无论在什么时候,仍旧是大多数家里选择女婿媳妇的标准。
后来合欢在镇上听到八卦,在知道何云归继承何家衣钵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订了很多的娃娃亲,上至政府官员的侄女,下到隔壁邻居的外孙女。
合欢正四处张望广场的方向,就看见向她疾步走来熟悉的身影,顾柏紧接着接过了合欢手里的行李,他笑的皱纹蹙在一起。
“阿叔,东西不多,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合欢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仍旧把东西放心地交接了过去。
“东西沉,应该让阿叔拿的,你的房间已经收拾过了,你和爷爷住的那间阁楼,你婶说太潮湿了,不让你去住了。”顾柏一边走,一边讲,直到两人走出广场,把合欢的东西放到代步车上。
合欢坐在后面,关心道,“我爸给你带了茶叶,让我问问你腿疾又犯了吗?阿叔,实在不行,年后我带你去A市做一下全面的检查。”
合欢刚说完,顾柏语气欣然了起来,“好多了,就算犯病也没有以前疼了,在老先生家扎了针灸,敷了药以后就好多了。”
合欢惊喜,“哪个老先生?”
“何家,你忘记了,就那个中药铺子。他家老先生仙逝以后,何二先生就接诊了。”
大家仍旧把“老先生”作为何氏中医的代称,这么多年叫法统一成习惯。合欢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好了就行,小言和可可该放假了吧!”
小言和可可是合欢的堂弟和堂妹,听见合欢问,顾柏高兴地说,“听见你回来,他们可高兴了,可可还没放假,小言去他外祖家里了,还没回来。”
合欢没再说话了,她突然想到什么,然后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何云归,他的对话框一直没有来新的消息,应该正是他工作的时间,合欢有些稍微失落,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入冬,空气里夹杂着冷风,天上万里无云,一排排白杨树站的笔直,远山在雾气里朦朦胧胧。
风吹的有点凉,合欢坐在车上,她想到何云归握着她的手传来的温热感,再一次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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