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书陪许榕汐坐在小区的花园里吃完了那一盘水饺,并没有多问任何事。实际上,如果沈尧书开口问,许榕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怎么解释自己在原本应该阖家团圆的时刻跑出来见一个并不算太熟络的同学,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吃了一只水饺就眼泛泪光难以自持。
但好在沈尧书好像并不关心这些。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上楼取下钥匙,我送你回去吧。”
许榕汐下意识地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沈尧书坚持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真的没事,”许榕汐把那几本言情小说递给沈尧书,“大过年的,大街上都没人,而且我想自己待一会,呐,你要的书。”
沈尧书接了书,又看向许榕汐:“大过年的,你不该自己待着。”
许榕汐浅浅地笑了下,说:“那你也不该和我在这待着,快回家和家里人一起过年吧。”
沈尧书还想说点什么,不远处不知是谁开始放烟花。烟花升空炸开的声音盖过了两人的所有心事,他们不约而同地一同抬头看向烟花绽放的方向。
耀眼夺目的焰火映照在两人的眼中,沈尧书悄悄侧目看向许榕汐,那一刻他觉得心底无比平静。
一箱烟花放完,周围又恢复了宁静,许榕汐起身告别:“我走了啊。”
沈尧书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温柔地说道:“那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等许榕汐离开,她才意识到,他们好像有点越界了。准确地说,是她有点越界了。她不该在除夕夜跑来见沈尧书,也不该答应他到家报备,这不是一般同学应该干的事。
但她已经这么干了,无意识地干了。
可能除夕夜对许榕汐来说太过特殊,让她每年到了这一天都会陷入痛苦的回忆。
在她六岁时,许卫国带她和赵惠回乡下老家过年,当天晚上邻居家因为燃放烟花爆竹着了特别大的火,全村的人都去帮忙救火,但许卫国却因为在打牌,怎么都不愿动身。
赵惠觉得,邻居家着火和打牌相比,自然是前者更重要,不论平日里感情如何,都理应伸出援手,可许卫国的无动于衷让赵惠十分恼火。
她一气之下带着许榕汐就要回自己家。
除夕夜乡下的路上特别黑,也没有人,许榕汐很害怕,但是不敢哭,也不敢说话,就任由赵惠拖拽着一路走回了十几公里外的家。
从那年起,赵惠便不再允许许榕汐回乡下老家,有几年他们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后面慢慢也就不吵了,只是两个人都带着气,攒到除夕夜一起发。
所以那之后的除夕,许榕汐就没有再平静度过了,每年总有新的吵架借口,每次都能再扯回当年那件事。
往常许榕汐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戴上耳机用音乐掩盖掉争吵声,但有时候他们的争吵,什么音乐都盖不住。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许榕汐从未想过可以在除夕夜找谁说说话,因为大家都在和家人团聚,谁会想听别人的糟心事呢。可是当自己穿越回来,突然变得好脆弱,好需要安慰。她来找沈尧书,也是想要一丝安慰的吧。
尽管沈尧书并没有问具体的事,也并没有多说任何话,可她还是被安抚到了,或许是因为那盘水饺,或许是因为沈尧书这个人。
回到家,许卫国已经不在了,赵惠张罗了一桌子年夜饭,正在餐桌前坐着。
许榕汐一进门,赵惠便开口道:“我会跟他离婚。”
这个突然的消息让许榕汐一时不敢相信,她问道:“你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赵惠说,“他在外面欠了钱还不上,家里的积蓄也全都被他败光了,离婚之后你跟我,但是我们也没有钱,只能从头开始。过完年他会从这里搬出去,到你18岁之前每个月他会付抚养费。”
许榕汐听完觉得无比平静,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达成了。尽管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家的一个多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但有了这个结果就已经足够了。
“好,”许榕汐说,“我现在也能自己挣钱,从头开始不是什么难事,你能想明白和他分开,这就是最好的事。”
说完,许榕汐坐下默默地开始吃菜,仿佛要把过去没有吃好的年夜饭全都吃回来。赵惠在她身边坐了一会,然后起身去了厨房不知道在忙什么。
许榕汐的手机开始振动,她才想起忘记了给沈尧书发消息。她掏出手机,发现是叶蓁蓁发来的新春祝福,回了个表情给叶蓁蓁后,她才点开和沈尧书的对话框。
她删删改改好几遍,才终于发出了一句:我到家啦,谢谢你的水饺。
零点时,窗外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许榕汐躺在自己的床上,开始幻想父母离婚后的生活。
以后的节假日,她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不会被争吵声吵醒了;有人问到她的父亲,她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父母离婚了;她可以鼓励母亲再去寻觅一段感情,完成年轻时未完成的心愿;她也可以放心做自己,不用再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赵惠。
也许父母分开,生活环境变化,她的情绪也会安稳一点,就不会发展到抑郁的程度,她可以一直拥有健康的大脑,快快乐乐地生活。
想到这些,她不禁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谁,她先想到了周屿生,但又怕在除夕夜分享这种消息太扫兴了,于是她随手发了条说说,写道:修正17年前的错误结果,最好的时间一个是17年前,另一个是当下。
没想到刚发布了两分钟,江明明就发来消息问她:你还好吗?
她没想过要和江明明分享这件事,所以对于江明明的询问她不知该如何回复。她突然记起最开始江明明模仿她的文风,就是看到了她的说说,感觉她不开心,所以写来逗她玩的。她曾经一度觉得很苦恼,现在想起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江明明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自己拒绝他只是因为真的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不想让他继续花心思追求。
但她不得不承认,有江明明这样一个只透过只言片语就能感受自己心情的人挺好的,生病后的她多么需要这样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没想到早在16岁时,她就拥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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