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寒假对许榕汐来说，似乎特别漫长。
一方面，庞杂的知识体系需要她慢慢消化吸收，多的是做不完的习题；另一方面，她不敢去百分百看书，只能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关得住人，却管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她怕自己那日说的话太过影响沈尧书的心态，又怕那日给了沈尧书希望，日后更难放下。
她每天都会约周屿生出来见一面，两人讨论一番当天做的数学题或英语阅读理解，顺便听周屿生吐槽一下家里发生的事。
开始，许榕汐还担心周屿生到了高三心态会不稳，但她发现，周屿生的状态比她好太多了。
大概准备奔向新生活前的人都是这样的吧。周屿生卯足了劲一定要考上医学院。
不过这也让许榕汐放下心来，起码短时间内周屿生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了。
某天傍晚两人遛弯走到百分百店前。周屿生看了一眼店里的情况，问道：“进去坐会儿吗？这会儿没什么人。”
许榕汐摇摇头：“不去了。”
“老板还问起你呢，”周屿生叹了口气，“你说你这突然就不来了，老板还以为他做的东西不好吃了呢。”
“不是……”许榕汐不想说真实原因，但面对周屿生，却也觉得没必要隐瞒。
周屿生看出了她的犹豫：“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就是随口一问。”
“我确实不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屿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你也有这么纠结的时候呢，我还以为你一直是快意潇洒的呢。”
许榕汐抬头看向周屿生，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很潇洒？”
“嗯，”周屿生点点头，“在此之前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很潇洒的，不管是你对陈衡、你来找我要和我做朋友、在学校张贴月经的海报，还是反抗你们班长的不合理安排，你都很潇洒很肆意，所以我才特别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得如此畏手畏脚。不过你要是自己还没想清楚，也没必要非跟我讲，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
听到周屿生这么说，许榕汐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可能在沈尧书看来更不可理喻吧。
许榕汐有些丧气，她在百分百门前的马路牙子上坐下，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周屿生跟着她坐下，沉默着坐了一会。
“生生，我问你啊。”
“什么？”
“认识我之后，你觉得你有因为我而改变吗？”
周屿生想了一会儿，说：“我的改变你没看到？”
“我想听你自己说。”
“要说变化呢，还真不少。首先第一条，我话变多了，可能是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了吧，就说得多了，再有就是朋友变多了，因为你认识了萧燃他们，还能一起打球，我挺开心的，最重要的一点，心态变好了。以前呢，我觉得我的生活大概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认识你之后看你在努力做各种尝试，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努力，让我觉得我也可以有所改变，去追求我想要的。所以谢谢你，改变了我的生活。”
许榕汐从来没一次性听周屿生说过这么大段话，不禁笑了：“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在努力。”
“所以，”周屿生问，“当时你为什么来找我？”
周屿生一问，许榕汐便回忆起了穿越回来的那天，她自然不能告诉周屿生真相，只好说：“其实我是想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关于我们这样的孩子应该怎样生存的答案。”
周屿生不解地看着许榕汐：“你觉得我能给你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许榕汐仰头看向不远处的路灯，缓缓道，“我总在想啊，我们这样的人到底要怎么去过正常的生活，恋爱的话要怎么跟别人介绍自己的家庭，怎么解释自己身上的那些怪癖和习惯，怎么经营一段健康的关系好像是一个终极难题。你说我看起来很潇洒，其实我总是在退缩，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问题，好像除了学习这件事外，在其他事上都很怯弱，不敢迎难而上。可是普通人不会懂我说的这些，我觉得你应该会懂。所以那时我特别想从你这得到一个答案，但现在又觉得，这个答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或许人就是被推着一步步往前走，走到哪、和谁一起都是注定了的。”
周屿生听完，其实已经猜到了许榕汐不去百分百的大概原因。他转身对许榕汐说：“既然你也觉得人是被推着走的，那又何必做违背自己的意愿的事？顺势而为不好吗？”
“顺势而为，”许榕汐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手撑在地上，说，“顺势而为我就要彻底躺平了，我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废物，什么也不用干，也没有烦恼，你说能实现吗？”
周屿生笑笑：“那好像有点难。”
“就是说嘛，根本不可能。不过我也想过了，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我们有我们的活法，总会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的。就像你以后考上了医学院，成为医生，你就可以治病救人，也可以化解很多你童年的遗憾了吧。”
“嗯，那你呢，你打算干什么？”周屿生问。
“我还没想好，我有好多事情想做，以前不敢做的事我都想去试试。”
“那很好啊，你这不是已经开始积极应对了吗，怎么说是在退缩？”
许榕汐嘿嘿一笑：“事情还没开始做自然不敢说大话，等做成了再说吧。”
“好，那就大胆去做，像你这几年一样，勇敢一些。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我们都会陪着你、帮你的。”
说到朋友，许榕汐脸上的笑消了下去，他想到高考后大家都会渐行渐远，不自觉地有些伤感。周屿生察觉到她的情绪，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没事，就是觉得下一个学期对大家来说都挺珍贵的，可能上了大学就不能天天见面了，大家也会有新的朋友，所以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周屿生点点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见面也可以发消息打视频啊，你想维系的话总有办法。”
许榕汐觉得周屿生现在比自己要乐观多了，便笑着说：“行，那到时候我天天给你打视频，你可不能嫌我烦！”
“好。”
天色有些晚了，两人又坐了一会聊了些有的没的才回家。那天临睡前许榕汐想，如果当年周屿生身边真的有一群好朋友的话，他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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