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一声痛苦的呻吟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小屋虽然简陋但是十分温馨,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用藤条或是细草编织的小动物。
窗户半开,窗沿之上摆放着一束兰草,在风的吹拂下细长的叶片轻轻摇曳着,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淡金的阳光倾泻入内,恰到好处的照耀在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鸦色的睫羽颤了又颤,他睁开了一只眼睛,先是四处观望像是在确定自己的所在之处,在确定周围并没有出现任何威胁之后,身上紧绷的肌肉这才慢慢松懈下来。
被绷带包成粽子模样的北宫灿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上的伤口因他的动作不断被撕裂,刺目的鲜红逐渐浸染洁白的绷带。
砰的一声,他狼狈的倒回了床上。
在认清现实之后,他不再挣扎,只徒留胸口剧烈上下起伏着,疼痛刺激的生理性泪水无声无息顺着他的面庞流进了绷带中,使得里面受伤的肌肤火辣辣的泛着疼。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阵闷响,北宫灿眼眸睁大,原本放松的肌肉顷刻间紧绷,他瞬间仰头去探查的视线的来源,眼神正好同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撞上。
那是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少女,那个女孩看见他苏醒之时,眼中绽放出显而易见的惊喜,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将门关上,立刻抬脚转身忙着去呼唤他人。
北宫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淡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而盯着一览无余的天花板,他眨了眨仅剩的一只眼,另一只眼被绷带紧紧包裹住怎么也睁不开。
他脑海中很是混沌,尝试张口说些什么,但是喉咙深处只是不可抑制的发出嗬嗬声,除此之外发不出一丝声音…
北宫灿不仅思索,他这是怎么了…
门口细微响动的脚步声使他打消了继续思索的念头。
那个少女牵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北宫灿看清那个中年男人的脸愣了片刻,纤长浓密的睫羽垂下,洒下一片阴影,很好的遮掩住了眼中隐含的试探,
“父亲?…”他惊觉自己竟发出了声音,只不过声音嘶哑,喉咙处很是**,仿佛被灼伤一般。
叫出那个陌生的称呼之时,北宫灿神情有些恍惚,他不禁自问,他是有父亲的吗…
还不待他仔细想清楚,眼前的中年男人忍不住上前迈了半步,慢慢红了眼眶,嗫嚅着嘴唇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张了张口似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垂着脑袋,用布满硬茧的手背抹掉眼角泛起的泪光,“想吃些什么吗?”他询问床上的少年,声音很轻像是羽毛一样慢慢飘落在地面。
北宫灿听见这话下意识张张口,却最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粥吧…”
他别过头说道,声音闷闷的,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好的,翠翠你照看一下——”中年男人听见少年的话,立刻抬起头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憨厚的笑,刚想开口让一旁的女儿去照顾刚刚苏醒的少年,话还未说完便听到——
“不用,我自己可以。”
少年的声音很生硬,他并没有转过脸看向两人,这股显而易见的淡漠令刚刚的温馨氛围荡然无存…
中年男人见此,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像是想再说些什么,一旁名为翠翠的少女低垂着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停止了追问,和翠翠一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此地。
在彻底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之后,北宫灿这才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眼眸中满是不耐烦,胸口处也翻涌不知名的懊恼,脑海中陌生却又真切存在的记忆真是烦不胜烦!
他怎么可能会有父亲!
他怎么可能会生活在山村,他明明…
他明明应该什么…
想不通、搞不懂,杂乱的想法肆意在脑海中扎根像是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只是从山上跳下来而已,怎么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但是依照常理确实会浑身受伤,更何况那时山火蔓延…
若真是这样…喉咙出的灼烫便可以解释清楚了…
北宫灿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应该冷静一下,愤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在认清这一事实之后,北宫灿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身体所受的损伤,腿完全没有知觉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废了。
嗓子应该是被浓烟呛过,沙哑异常,里面仿佛堆满了碎石一说话石块之间就会相互摩擦碰撞。
“有些难办啊——”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喉咙泛疼。
不过,记忆是怎么回事…
没有丝毫头绪,脑海中的记忆还能造假不成…
那为何…
北宫灿低头看向被中紧握的双手、蓄势待发的肌肉,眼中晦涩不明,是相信□□记忆呢还是脑海中的记忆呢…
嘎吱——
木门再次被推开,那名少女再次出现手上端了一碗粥走了进来,那碗粥被轻轻放在了靠近床边的小桌上,她端得很稳放下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之后,她搬过一个板凳拿着一个木勺一下、一下舀动轻吹,白色的蒸汽时而被吹散不消片刻又聚拢。
少女的容颜在蒸汽中略微有些朦胧,令人看不真切。
碗里的粥十分粘稠白亮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只不过北宫灿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哥…”少女停止了动作低垂着眉眼这样唤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不等她开口,北宫灿唤出了她的姓名。
“翠翠…”
北宫灿迟疑的唤出到了嘴边的名字,他有些讶然,这个名字明明近在嘴边却不知为何他十分抗拒…
听见他这样称呼自己,少女的神情略微呆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少年对她的动作不语,只是抿了抿唇,随口说道:“放下吧,然后你可以走了。”
他现在不想看见其他任何人。
翠翠面对他的疏离有些不能接受,她猛地站起身,眼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哥——大家…”
“我说,出去——”北宫灿看向她冷冷说道,眼睛赤红,布满了血丝。
头上的青筋猛跳,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体更加疼痛了,仿佛无数只虫子在血肉中蠕动。
听见这句话,翠翠双手捂住了嘴,后退着摇了摇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不再犹豫扭头跑了出去。
北宫灿捂着胸口在床上不断地喘着粗气,心中满是困惑,“怎么回事,伤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这样说着,口中溢出了腥甜,瞳孔不断地缩了又缩。
在晕死过去之时一个莫名的想法在脑海中乍现。
条件是什么?!
他死死抓住这个念头,直觉告诉他这个很重要…
最终抵挡不住彻底晕死过去。
在察觉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一个拥有灰白皮肤的胖娃娃一脚一脚走了进来,没有眼白的双眼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看不出神情,他张开了口一字一句说道:“哥哥——回来了…”
他刚刚伸出带着利爪的胳膊想要触碰床上的人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橙子。”
胖娃娃停止了动作,他嘟起嘴刚想表示自己生气了,却在那人将手按在头顶之时又像一个瘪了的皮球轻而易举的泄了气。
他摇着圆圆的小脑袋张开了怀抱,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翠——”
却看见少女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噤声。
他赶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吞咽了进去,用胖胖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随后敞开怀抱搂住了少女的脖颈,他们一起离开了这里。
一根银色丝线悄无声息的拴在了那个胖娃娃的脚腕隐隐闪烁了几下便巧妙地同那片肌肤融为一体,隐藏了起来。
他们走之后,北宫灿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张翠是我的妹妹,我是张老的长子,橙子是李叔的孙儿。”他顺着记忆将脑海中同自己有关系的人的名字一一念出。
一边说着一边感受着什么。
果然,他的嘴角勾起,心下了然,只要信任脑海中的记忆,伤害就不足为惧…
只是信任是很难判定的,所依凭的条件极大可能是言语和动作…
啊——
北宫灿有些难以解释现如今他的处境,就算是凭借本能了解到这个,也不能站起身,毕竟在‘记忆’中他可是深受‘重伤’。
他瞥向一旁看起来还不错的粥,丝毫没有进食**,满腔只有探索欲,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村子的,自己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这里的人究竟是否值得信任…
还有他身上这个莫名奇妙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指尖银光闪过,一根丝线浮现出来。
超能力者?
他似乎在无意识间将一根线绑在了一个孩子身上,上面传来的温度不像是活人有的,但是那个孩子身上确实有脉搏的跳动,这算是什么?伪人吗?
丝线末端传来一阵湿润的感觉,他们似乎进到了一个潮湿的地方,地窖?山洞?
这里有地窖吗,记忆中似乎是没有来着。
可是山洞时间不符合…
紧接着,北宫灿猛地瞪大了双眼,他赶忙低头看向指尖的丝线,丝线依旧垂落在床畔,他顺着□□的本能将断掉的丝线收回。
丝线被扯断了,北宫灿眼中滑过一丝凝重,绷直了唇角,被发现了…
不多时,他又咧开嘴,内心被期待和紧张灌满,接下来他们对怎样对付自己呢…毕竟,风平浪静所得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阴寒的地窖中,豆大的水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橙子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腕,有些心虚,赶忙投入蓝裙少女的怀抱,额头抵在少女的衣襟,晕染了上面的蓝色,他轻微地抽了抽鼻子,“翠…翠翠姐姐抱歉,山神大人…抱歉。”
“呀~那个孩子恢复的似乎有些快了…”白裙女子饶有兴致地说道,细长的指甲上挑着一根断掉的银色丝线。
玫红色的眼眸轻轻流转,从娃娃身上转移到蓝裙少女身上,红唇轻启,声音透着无限的缠绵,“翠翠妹妹…你怎么看呢~”
肤色冷白的手指对着翠翠挑了挑,上面的银色丝线轻轻摆动,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流光。
张翠将橙子往怀中带了带,有些拿不准山神大人的意思,她唇瓣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
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白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收回了手,那根短短的银色丝线没有支撑点缓缓掉落在地上,只是轻轻蹭到一旁木椅,那个木椅便在翠翠睁大的双眼中一分为二。
白衣女子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地面,压低了过于纤细的腰,精致的面庞凑到了翠翠面前,鼻尖碰鼻尖,橙子被夹在中间进退为难。
玫红色的眼眸对上翠翠的黑色眼眸,略显轻佻的话语从唇齿间吐露,“害怕了~”
“怎么会,翠翠可以为山神大人付出一切。”张翠不退不撤,言辞恳切。
听见这话,白衣女子站直了身子,摆了摆手,有意无意的说道:“他们的感觉似乎有些敏锐啊…”
“虽然很想让那个少年尽可能的变得强大起来,但是似乎不是那么想让他恢复记忆恢复的太快…”
白衣女子话语中充满了苦恼,脚步轻移围绕着张翠漫步,轻轻叹了一口气,抚住了自己的胸口,“接连几次战斗,让我有些吃不消呢…”
张翠听此赶忙将橙子从怀中拉出走到她面前,柳眉紧皱,眼中的关心快要溢出来,她赶忙握住山神的双手都没有意识到山神细长的指甲早已刺破她的肌肤,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面,“您还好吗?山神大人,是食物不够了吗?”话语中很是焦急还有些自责。
张翠如此迫切的表情和动作令白衣女子唔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她眨了眨玫红色的眼眸,视线落到了张翠鲜血淋漓的双手上面,“怎么会…这都是翠翠的功劳呢…”
白衣女子轻声细语地说道。
将翠翠的双手牵起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蹭着,鲜红晕染了她过于苍白的面孔,为她增添了几分艳丽。
随即她低头吻向张翠的手,上面的伤口缓缓愈合,“怎么能让翠翠妹妹带着伤回去呢~你可是我最虔诚的信徒…”
橙子走了过来,他抬起圆圆的脑袋,眼中带着些阴狠,“那个外来者交给我们…我们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个小子竟敢算计自己!
他不会放过他们!
他灰白色的皮肤缓慢爬上一丝丝猩红,整个人处于怒急了的状态。
山神看见他这副模样,细长的舌尖极快的舔了一下唇,“那我可就期待了。”
说完这句话,她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该离开了。
在他们走之后,白裙女子抬手用指尖沾了沾脸上的血,放入了嘴中吐了吐,啊了一声,“好难吃,他们快失去作用了…”她鼓着脸说道有些不耐。
“是吗?我还以为你玩的很开心呢…”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传来。
女子听见此话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瞪溜圆了眼,跺了几下脚,“食物只是食物啊,再说了我的身体真的很痛,希望那群少年真的有用吧。”
那道嘶哑的声音嗤笑了一阵,“蛇女,你所需要的只是相信我的判断。”
……
橙子和张翠慢慢走出了地窖,随着离出口越来越近,橙子身上的皮肤也在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不一会一个拥有正常肤色的粉白娃娃出现在张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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