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嘴上乐呵呵地说着好的，你多找点相关资料一会给我好好讲讲。
等杨桃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大妈正站在直饮水机的位置上往自己随身带的水壶里拼命地倒水。
说那是个水壶已然是用词保守了，分明就是一个便携式水桶。
杨桃清楚地看到，本来满满一桶的饮水机此时只剩下小半桶，流失的大半桶的去处是大妈脚边已经装满的水桶，另一桶也在源源不断地被装满中。
四目交汇的时候，大妈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她蹭水蹭得理直气壮，毫无回避之色。
倒是站在一旁的杨桃有点尴尬，她只能默默地说：“多喝水好，天气干燥，确实应该多补水。”
大妈嗓音嘹亮地认同着杨桃：“可不是嘛，尤其我们上了年纪的人，更是要多补水，你们店里这个水味道挺好的。”
店里的水和您家里的水唯一的区别应该就是一个要钱，一个不要钱吧。
大妈这桶水也装好了，视线定在了杨桃手里那沓资料上：“你就拿了这么点纸啊？”
杨桃：？
注意大妈的用词，此刻她撇去了这些纸张的功能属性，直接点明基本属性，意图已然很明显了。
大妈直接把杨桃手里的宣传单页包圆了搜罗进自己怀里：“小气劲儿的，再拿点过来。”
杨桃眼睁睁看着大妈呼啦啦地拿着这些纸往面前的宜家袋子里装，动嘴发出苍白无力的呐喊：“大妈···门店的宣传册数量也是有限的···都给您的话再有顾客来咨询就没有了···”
“瞅你这话说的，你们这么大一企业还在乎这点单页？再说了我刚刚不是也向你咨询了吗？你就把我当成一名购买意愿很强的客户不就得了。”该说不说，大妈这个逻辑倒是相当严谨，怼得杨桃哑口无言。
大妈把单页装好了，把自己的宜家大口袋拎起来掂量了一下，感觉还有余量，接着笑眯眯问杨桃：“小姑娘，你那纸箱子什么的还有吗？”
杨桃：······
最终大妈满载而归，杨桃站在门店的大厅里，看着被大妈扫荡完的屋子，内心满是凄凉。
此处如果有音效，那一定是秋风扫落叶的特效和乌鸦飞过的背景音。
-
中午休息的时候，杨桃和同事聊天提到了今天的遭遇：“你们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女性顾客，年龄六十岁左右，说话声音洪亮，看上去精神倍棒，倍有劲。”
“咳，你说她啊。”门店的其他同事一听杨桃的描述，立马知道她是在说谁：那算哪门子顾客啊，就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主儿，进了门店一个劲地和你聊汽车，营造出一副很想要买车的假象，聊热乎了就开始和我们要汽车的宣传单页，趁着我们转身取单页的时候，开始拼命罐门店饮水机的水，把店里的物料呼呼啦啦地往自己口袋里装，我们这有一个算一个啊，都被她搜刮过，。”
“有次连卫生间的洗手液都打算薅走，被我强行制止了。”
“可不是嘛，这大妈平时看见她就躲。”
说到最后老同事给杨桃提供了自己的经验：“以后你再遇见她啊，你就别搭她的话，当她是空气就行了，”
-
第二天，昨天那位大妈再次准时出现在了城西门店，
杨桃见到大妈反应挺强烈，老远就喊：“大妈！”
大妈以为杨桃是来驱赶自己的，拿出很防备的姿态：“你要干嘛？”
杨桃朝着大妈方向快步走来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转身折返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杨桃的手上多了一大摞叠好的纸盒子。
她拎着分量慢慢的纸盒往大妈面前一放：“您要的这些纸盒子我都给您搜集好了，也折叠好了，您走的时候直接提走就可以。”
大妈还没来得及感动。
杨桃又问：“您水壶带了吗？一会我也给您接好水。”
大妈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一来二去，大妈就成了店里的常客，杨桃也知道关于大妈的更多信息。
大妈姓张，退休前在国企做会计，老伴已经去世，有一个儿子，但是工作繁忙，没时间陪她，所以大妈才会经常来店里找人聊天。
店里人不多的时候，杨桃还会对着大妈练习销售参数。
“大妈，这会我不忙，要不我对您练习练习销售参数啊。”
大妈欣然接受，很认真地履行职责，时不时打断：“这个地方不对啊，你这边说的时候比昨天少了，”
杨桃开始以为大妈是随口乱说，低下头拿出参考材料翻找。
没想到大妈说的还真准确，杨桃一下笑开了：“大妈，没想到你听得还挺仔细，而且非常专业。”
“你以为呢，你大妈永远是你大妈。想糊弄我没那么容易。”
再熟悉一点，杨桃和大妈说话的内容也会更加广泛，开始聊一些家庭啊孩子之类的话题。
大妈问杨桃：“你孩子几岁了？”
杨桃无语：“我看起来有这么老吗？我还单着呢。
“单身好啊，大妈就乐意你单身。”大妈不知怎么的，听到杨桃单身特别高兴，接着突然关心起杨桃的业绩：“怎么样，这个月KPI完成了吗？”
杨桃叹气：“别提了，还差好多。”她拿大妈开玩笑：“要不您支持支持我？”
大妈答应得比谁都爽快：“行啊，没问题啊，大妈支持支持你工作，还差几辆？十辆够不够？”
杨桃哈哈大笑：“大妈你别逗了好嘛，你手里还提着我给你准备好的一摞废纸盒呢。”
“我热爱收集纸盒和我支持你业绩这件事矛盾吗？不矛盾啊！”大妈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自洽，她神神秘秘地凑到杨桃耳边说：“那都是我的人设，大妈其实有钱，你等着啊，”
张大妈：“儿子啊，你不是说公司要采购办公用车吗？我已经给你看好了，你直接过来刷卡买单吧。”
“什么叫别添乱啊？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这是添乱吗？喂喂喂？”
张大妈对着电话喂了半天，气呼呼地对着杨桃说：“这个臭小子竟然敢挂我电话！看我不收拾他！”
杨桃安慰大妈：“大妈您消消气，我刚刚说冲业绩只是随口一说，您别太当真了。”
-
“哎哟！”挂了电话的张大妈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煞白，“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杨桃立刻上前扶住她：“大妈！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胸口..堵得慌...”张大妈的声音变得虚弱，整个人往杨桃身上靠。
展厅里的其他销售都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杨桃当机立断：“豆豆！帮我叫辆车！大妈，我送您去医院。”
“你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影响你上班···”张大妈虚弱地说。
她老人家这会倒挺自觉。
“哎哟您就别管那些了，您平时也没少影响我，还多这一会吗？”
陶豆豆叫的车很快到了，杨桃小心搀扶张大妈上车，向司机报了最近的三甲医院地址。
路上，她一直握着张大妈的手，轻声安慰：“快到了，坚持住。”
医院急诊室前，杨桃忙前忙后，挂号、缴费、向医生说明情况。
当护士要求预付押金时，她毫不犹豫地递上了自己的银行卡。
“大妈，您儿子或其他家人的联系方式能告诉我吗？您身体不舒服这件事应该通知他们一声。”检查间隙，杨桃轻声询问。
张大妈报了一串号码，杨桃走到走廊上打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张大妈的儿子吗？您母亲有点不舒服，这会在医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匆匆走进急诊室。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领带微微松开，脸上写满焦急。
杨桃推测就是电话里的那个人——张大妈的儿子。
“我妈怎么样了？”他快步走到杨桃面前，声音里透着紧张。
“医生正在做检查，初步判断可能是轻微的心肌缺血，应该没有大碍。”杨桃把检查单递给她，“您先别太担心。”
男人接过检查单，目光在杨桃脸上停留了几秒：“你是？...”
“噢我是华腾汽车城西门店的销售顾问杨桃，大妈今天在我们店看车时突然不舒服，我就送她过来了。”
杨桃见男人一直看着自己，担心他有什么误会，又补充道：“张阿姨经常来我们门店玩，我和她还挺熟的，我绝对不是什么骗老年人买保健品的销售，您别多心啊。”
“谢谢你。”男人笑了，随后真诚地伸出手，“我是唐铭。”
他的手温暖干燥，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
近距离看，杨桃发现他眉眼间与张大妈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内敛沉稳。
医生这时走出来：“张苏秦的家属在吗？”
唐铭立刻上前：“我是她儿子。”
“检查结果出来了，不算太严重，是劳累引起的早搏。老人家需要多休息，避免情绪激动。我开些药，观察两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唐铭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好的，麻烦你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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