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神色微窒,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缝,变得苍白。
姜忱看着她:“怎么了?”
陈果嘴唇动了下,但没发出声音。
就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刚那个高挑的女人推门进来,一进屋就察觉出气氛不对,她先看了一眼跟罚站似的立在沙发旁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对方先抬头和她打了招呼:“唐阿姨,好久不见。”
唐婧点下头,不自然地淡笑了下,“是啊,好久不见。”
话刚落,外面传来交谈声,是九班的班主任,教语文的,她嗓音有种独特的深沉和浑厚,很容易认出来。
“小姨。”陈果看了看姜忱,“班里有点事,我先去处理一下。”
姜忱把脸转开了。
唐婧顿了下,出声打圆场,“你先去忙吧,没事,这儿有我呢。”
“好。”陈果又看了姜忱一眼,才转身离开。
门开了又关,唐婧收回目光,关心道:“好点了吗,需不需要请个假?”
姜忱用手指擦下鼻子上的灰,“没事,通知要开工了?”
“嗯。”
“那走吧。”姜忱拿起桌上的保温杯。
唐婧抿了抿唇,几次想开口,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还是放弃了,“要是不舒服别硬撑。”
“我知道。”
唐婧快走到门口时,姜忱突然问了句:“今晚几点收工?”
唐婧愣了下,说:“九点左右吧。”
姜忱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事情交给班主任处理后,陈果回到办公室,距离晚自习还有十几分钟,几个老师在闲聊,稍年轻的那位看见陈果进来,伸长胳膊,往她桌上放了个奶油小蛋糕。
“陈老师,请你吃蛋糕!”
陈果抬起头,对她笑了下,“谢谢。”
“别这么客气嘛。”
郝欣怡是九班的英语老师,和陈果一样都是今年刚来的。
入职培训时,郝欣怡就很喜欢找陈果说话,她脾气好,说话做事都不急不躁的,相处起来莫名的舒服。
再加上俩人年纪相仿,还凑巧分到同个班,久而久之,关系就熟络起来。
陈果现在不饿,她把蛋糕放在一旁,抬眼问:“晚上是你的自习?”
“对啊。”郝欣怡丧着脸,对陈果比了比手指,“连上三节,哎,嗓子一准要废。”
陈果笑笑,提醒她:“把水杯带上。”
“嗯——对了,跟你说个事。”郝欣怡坐陈果对面,说悄悄话要伸着脖子,不太方便,她过去拉开陈果旁边的椅子坐下,神神秘秘地问:“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陈果扭头,“谁?”
郝欣怡挑下眉,“你猜一下。”
陈果假装思索了下,“年级主任?”
“不是。”郝欣怡头往前凑了凑,克制着兴奋说,“我刚路过大操场,看见姜忱了,她就从我身边过去,姜忱!你知道吗?就是势不两立的女主,当年可火了,多少人的女神。”
学校不让学生去围观明星拍戏,要求老师做表率,私下少议论这事,郝欣怡越说越激动,但又不敢太大声,低着头脸都憋红了。
陈果看她一眼,扯唇轻笑,“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有多瘦,能当明星的果然都不一般,脸上涂层灰都惊艳的让人挪不开眼。”
“还有她身上好香啊,我当时差点不知道怎么走路,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香水,怎么那么好闻。”
“皮肤也超好,又白又嫩的,一点都不夸张,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郝欣怡眉飞色舞地讲到自习课铃声响了,才意犹未尽地拿上课本去上课。
耳边安静下来。
陈果脸上的笑慢慢敛去,她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水是下午打的,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烫,她喝了一口,像按下暂停键,垂着眼,很安静地坐着。
外边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学生们出来上厕所,一阵吵嚷后又恢复了安静。
陈果眼皮微抬,放下杯子,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集中注意力开始备课。
忙完已经九点半,高一快要下晚自习,为避开人群,陈果没有耽误,简单收拾完就拎上包离开。
快到放学时间,学校门口来了许多小摊贩,卖各种小吃,每个摊位前都挂着一盏明黄的灯,把门口这块装点的格外温暖。
陈果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陈果很喜欢从学校走到家的这段路程,尤其在夜晚。
她停在一个推车前,要了一小份雪花鸡柳,老板娘热情又漂亮,脸上总带着亲切的笑容,双手递过去时温声提醒:“刚出锅有点烫,慢点吃。”
陈果回了个笑,“谢谢。”
她接过转身离开,走出这片热闹区,正打算上天桥过马路,停在路边的一辆车突然亮起尾灯,陈果以为它要离开,就站住让它先走。
但车子迟迟没启动,陈果狐疑地朝前看了眼,准备绕过去时,车窗玻璃降下一半,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陈果愣在原地。
姜忱没给她缓神机会,直接说:“上车。”
陈果抿下唇,下意识往后面坐,姜忱回头制止她,“后边没位置。”
“......”
陈果退了回来,乖乖照做,“好。”
姜忱把车窗升起来,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一直注意着身旁,等陈果系好安全带,才启动离开。
车里没有放音乐,很安静。
陈果把包放在腿上,手里捧着刚买的鸡柳,热腾腾的,她低着头,手指蜷缩了下,再抬头时,嘴角挂着浅笑。
“小姨,你收工了。”
姜忱淡淡扫了她一眼,没出声。
陈果低下头,指甲无意识的一下一下轻轻扣着指腹上的肉,“拍一天戏应该很累吧,小姨,你吃饭了吗?”
前面正好是红灯,车子停住,姜忱没回答她的问题,偏头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问,“是今天才知道我在金源拍戏?”
陈果点头,“嗯。”
姜忱笑了声,话里有话:“平时不上网,也没听身边人说?”
“没。”陈果说得一脸坦然,“平时太忙,没注意。”
这个借口听起来烂极了,姜忱嘲讽地笑笑,踩油门,“理解。”
两人没再说话,车子过了红绿灯,开进一个高档小区,停在停车场,姜忱下车,拉开后座的门,“过来拿东西。”
“好。”
陈果走过去,车后座上放着刚从超市买的蔬菜,水果,还有一些零食,饮料,零零碎碎的两大袋子。
两人各提一个去坐电梯,这么多年过去,小区被物业护养得很好,各类设施都不见旧,并且一如既往的气派,推开门,屋内的陈设也都还是原样。
鞋柜里放着她四年前穿的拖鞋,陈果怔了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姜忱。
姜忱余光瞥了一眼,轻飘飘一句:“忘扔了。”
没什么意外的答案。
陈果笑了下,似乎并未放心上,神色如常地进屋,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把买的肉放进冷冻区,水果放进保鲜层。
姜忱打开电视,一转头就瞥见陈果忙碌的背影,脸上微微愣了下。
从见面到现在,陈果的一系列反应都让她忍不住怀疑,这四年的空白其实根本不存在。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们还像——
“小姨?”
姜忱回过神,“嗯?”
“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陈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姜忱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全然忘了自己晚上已经吃过东西,起身往卧室走,“随便你。”
“好。”
陈果知道艺人要控制体重,所以汤炖得很清淡,姜忱洗完澡出来就闻到饭菜香,她停下脚步,往厨房看了眼,“你在做什么。”
“冬瓜排骨汤,最近天热,这个解暑。”陈果回头。
姜忱身上穿着睡裙,刚洗完澡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香,十分好闻。
她站在陈果身后的料理台边,瞟到锅里熬的汤,愣了愣,“你现在熬汤?”
陈果抿下唇,挪开视线,“我做的清淡,吃一点不会长肉的。”
姜忱本意是觉得麻烦,见陈果没那个意思,她也没说什么。
一转头突然闻到一股不一样的味道,“还有什么?”
陈果愣了愣,反应过来,“哦,是我刚在路边买的小吃。”
刚忙着煲汤,没顾上吃,陈果把姜忱身后的塑料袋够过来解开,一瞬间香气四溢,她抬眼问:“小姨,你要不要尝尝?”
姜忱扭头看眼纸碗里的东西,明显没兴趣,“你自己吃吧。”
陈果笑了笑,她其实也不爱吃这些油炸小吃,但隔三差五就会去买,像是刻意去迎合某种热闹,让生活不至于太乏味。
“没事,汤马上就好了。”陈果不甚在意,把东西放回去,转身去看汤,“你饿了吗?”
说完意识到什么,她加了个称呼,“小姨。”
本来没什么,反正见面以来,小姨这俩字就跟长在陈果嘴上了一样。
但话都说完了再补充上,就显得有点刻意了。
姜忱眯了眯眼睛,看着她。
陈果用毛巾垫着手,若无其事地打开盖子看了眼,又盖回去,“小——”
刚一转身,眼前忽地笼罩下一层阴影,后面一个字的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嘴唇被封住。
姜忱吻了她。
陈果一下愣住,忘记呼吸。
这个吻很短暂,分开时,姜忱近距离睨着陈果脸上的反应,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感,她轻轻勾下唇,目光在陈果脸上转了一圈,故意拖长腔调问:“怎么不叫了?”
“......”
陈果睫毛轻颤,不说话。
姜忱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你不是爱叫小姨吗,继续叫啊。”姜忱已经忍她一晚上,一口一个小姨,听得简直烦透了,也恶心透了。
陈果缓缓抬起眼,眼底竟有些潮湿。
四目对望。
寂静的空气里像是有根弦啪的断了,姜忱心口一窒,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具体是谁先凑上去的,已经记不清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
屋内窗帘紧闭,光线很暗。
陈果脸上没了平日里的乖张和温驯,她压着姜忱,呼吸声有些急促,“车上的零食是给我买的吗?”
“......”
姜忱身子动了下,“少自作多情。”
陈果在姜忱脖子里轻轻咬了下,“叫我来就是为这个。”
不止这个,但好像只有通过这个才能让陈果露出最真实的面目。
姜忱真的烦透了她那张好像什么都过去了,云淡风轻叫她小姨的嘴脸。
但她什么也没说,伸手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摸索出一盒东西扔给陈果,意思很明显。
陈果拿起来看了眼,“什么时候买的?”
姜忱闭上眼睛,胸口轻微起伏,“能用就行,哪那么多问题。”
陈果拿手指蹭了蹭她的脸,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是热的。”
见她迟迟没动作,姜忱睁开眼睛,语气有些轻浮:“怎么,忘记怎么做了?”
陈果讨好地在姜忱唇上亲了下,“怎么可能。”
“那就别磨蹭。”
“知道了。”
......
结束后,姜忱靠在床头抽烟,抽烟能让她静下心来想问题,这几年她的烟瘾越来越大,可很多问题依旧无果。
比如现在。
她抬眼望向门口,陈果端着碗进来,问:“饿了么?要不要喝点汤。”
烟快要烧到尽头,有些燎手,姜忱往床边欠着身子,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先放那儿吧,等会儿喝。”
“好。”陈果放下碗,走到落地窗边把窗户推开,让屋里的味道散散,“抽烟对身体不好。”
姜忱正要点第二根,听到这话勾了下唇,“你还知道对身体不好。”
陈果对姜忱的一切挖苦嘲讽早就免疫,丝毫不当回事,“嗯,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
姜忱最后还是把烟放了回去,倒不是把陈果的话听进去了,只是觉得让人吸二手烟不道德。
看到陈果弯起的嘴角,“你笑什么?”
陈果摇摇头,端起放在床头的汤,“可以喝了。”
刚才体力消耗太大,姜忱这会儿确实也有点饿了,伸手去接。
结果陈果端着碗的那只手,忽然停住,一动不动。
姜忱愣了下,诧异地抬头,发现陈果正盯着自己手腕。
那处有道五厘米长的疤痕,几次修复之后,已经变得很浅很淡,几乎趋于肤色,不特意凑近几乎看不出区别,但它存在。
刚在床上,姜忱一次次躲开,都没能阻止陈果一遍一遍亲吻那个地方,直到那块皮肤被嘬得发疼,姜忱才终于把人推开,红着眼骂她,“混蛋。”
但下了床,却又都像无事发生一样,对那件事闭口不提。
一笔烂账,提起来就没完没了,两人似乎都嫌麻烦。
姜忱坐起来一点,准备自己去端,不小心扯到大腿肌肉,眉头微皱了下。
“......嘶。”
陈果骤然回过神,一脸紧张:“还疼?”
姜忱拿过汤,面不改色地问:“你是狗么。”
陈果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姜忱说的是别的,她神色放松了一点,“你不喜欢吗?”
姜忱莫名的又想抽烟了,她舔了下嘴唇,东张西望,目光最后扫到床头快要用空的包装盒,微微顿了一下,不答反问:“上大学谈过恋爱吗?”
“没有。”陈果几乎没有犹豫。
“怎么不试试。”
“试不了。”
等姜忱喝完,陈果把碗和烟一起收走,然后上了床,从后面抱住姜忱。
“你呢?”
姜忱笑了下,明知故问:“我什么?”
“有没有别人?”陈果问亲了亲姜忱颈后。
姜忱头往后靠了下,轻轻贴着陈果,“我是谁?”
“姜忱。”
姜忱问:“下了床呢?”
“小姨。”
姜忱闭上眼睛,轻笑了下,果然她们只适合在床上耳鬓厮磨。
一旦走出去带上脑子思考,就会发现兜兜转转,以前没解决的问题,现在原封不动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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