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落了一夜的雪，清晨隐隐有泛白的晨曦，雪水湿答答地铺了一地。
彗星楼72层，暖气开得很足，玻璃上隐隐有雾气，居高临下的世界，外面一片白色。顶楼的办公区陷入高压的工作氛围，烦躁又闷热。
“把暖气关了，热烘烘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三组的经理刘新扯着领带就给楼管打电话关暖气。
“东园的设计再被打回来，大家就做好被优化的心理准备了。”刘新看着老牌的几个设计师说，“上头要求高，你们再好好雕琢雕琢。”
“看是你们优化设计方案，还是上头优化你们。”
只言片语间，第四版设计方案再次递到了总经办。
梁境时伏案签文件，助理安娜把文件放到桌子上他快速翻了几页，淡淡道：“过。”
安娜替三组的人松了一口气。
设计方案再拿回三组时，安娜对三组众人说：“你们这次算是过了，悠着点，梁总要求高，最好谁也别撞枪口上。”
刘新讪讪一笑，没再多说。他算是怕了这位总部下来的太子爷，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
这是梁境时来到柳城的第三个月，彗星楼72层的低气压从未解除。
梁家控股的盛铭集团落座于经济飞速发展的海城，多年前乘上了改革开放的东风，产业涉足于各个领域，在沿海经济圈里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梁境时是盛铭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留学回来后一直在海城总部。
柳城这几年旅游业大热，滨河湾湿地是近年来国内最大的待开发的自然湿地，也是柳城旅游局往后几年重点扶持的重要项目，招商时被盛铭集团抢下。政企合作，又是民生项目，投资大周期长，也是盛铭集团在旅游产业的第一个重大项目，是梁境时再次回到柳城的原因。
柳城的冬天似乎越来越冷了。
梁境时放下钢笔，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入口苦涩似乎更浓了。
他生得白皙，单眼皮微微上挑的眼尾，明明是柔和的面孔，却因为脸上鲜少有表情而显得有些冷淡。狭长黑眸隐在薄薄的镜片后面，重度近视导致他习惯性不聚焦地看着某处，眸光清冷而平静。
安娜换了一杯热黑咖端上来，缕缕热气飘出。
“齐家的杨总约您下午茶，”安娜说。
梁境时淡淡道：“推了。”
安娜没再说话，出了办公室去回复电话。
电话刚挂断又再次响起，显示快递送餐。
“你好，你的外卖已经到了楼下，不能送上来，您能下来取一下吗？”
是很清脆的女声，声线柔和声音却很低。
“好，稍等。”安娜说。
她摁了电梯下楼，大厅等候的外卖小哥挺多，这栋写字楼的白领很多，基本上都是这个点吃饭。
她一眼便看见了玻璃门处的女孩，身形有些单薄，倚着门站着，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很好看，在乌泱泱的男骑手里很显眼。
她有预感这是刚刚打电话的那位。
安娜走近报了手机尾号，对方核对了一下将包装精致的外卖袋递给她，淡淡道：“用餐愉快。”
安娜接过，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手机里弹出消息，是梁境时让她准备一下车，跟某个地产老板吃个饭。
安娜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卖袋，叫住了已经转身的女孩：“我没时间吃了，你吃了吗？不介意的话，给你吃吧。”
对方回头看了她一眼，过了几秒后道：“谢谢。”
姜楠目光沉沉地看着手里的外卖袋，他知道这是苏记的三文鱼，很贵，大概是她送两天的外卖才能买得起这一餐。
她没什么口欲，却无法否认，在接过袋子时心里有一丝好奇这是什么味道。
姜楠道了谢后便出了彗星楼，坐在广场冰冷的长椅上便拆了外卖袋，风很大，她似乎不觉得冷，冰冷的三文鱼入肚，填饱了空空如也的胃。
姜楠吃相很斯文，即使此刻坐在露天的长椅上，也吃得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咀嚼的幅度很小，仿佛嘴里的食物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味道。
她从昨天下午就没有吃过东西，收工太晚沾床就睡，今天忙着送餐也没有吃过饭，冰冷的三文鱼入肚，没一会儿胃里便绞了起来，疼得她额头冒出了冷汗。
餐盒掉落，有些狼狈地散落脚边，疼到极致她突然想笑。
就说没那么好运。
安娜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出口便远远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偌大空旷的广场，孤零零的一个人，惨白如纸的脸色，额角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动了恻隐之心，对后座的老板说：“老板，我看到一个朋友，他似乎不太好，我给她送杯热水。”
梁境时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报告，并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安娜拿起车上的保温瓶和一次性杯子，从随身的包里拿了止痛药，下车小步跑了过去。
“你是胃疼吗？”安娜说，“喝点热水，我这里有胃疼的药。”
姜楠看着安娜，眼圈微微泛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已经太久没有人关心过自己了。
“谢谢，”她郑重道。
热水入肚，疼痛似乎真的消减了几分。
安娜转身时，姜楠突然开口：“谢谢你的药。”
安娜小跑向停车时，看到后座的车窗摇下了一半，看到了梁境时幽深的眼神。
她微微愣了一下，她鲜少见过梁境时有过这样的神情，他的情绪似乎这些年来很少有起伏。
而此刻，他看着远处，镜片后的双眼透着几分难以置信，似乎什么情绪汹涌着，又压制得密不透风。
安娜上了车，透过后视镜看去，后座的车窗已经关闭，梁境时垂目看着什么，然而膝上的平板一片漆黑。
安娜偷偷又瞥了一眼，没说话。
车子缓缓驶离，所有景物往后退。
梁境时神色淡然，到达约定的餐厅之后，与柳城地产龙头公司的老板吃饭，对方尽地主之谊，柳城的特色菜一道接一道地上。
似乎吃得不尽兴，对方组了局，柳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都给了面子，在柳城市中心的商务会所推杯换盏。
谁都想认识这个大地方来的公子哥，毕竟盛铭集团各个领域齐开花，总有合作的机会。
梁境时看不上柳城这个城市，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酒桌上的酒他连喝几杯下肚，身体越来越混沌，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明。
原来时至今日，那个人还是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姜楠。
时隔五年再战晋江，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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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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