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低着头出神，抬眼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入目是黑色的短靴，往上移是驼色的大衣，挺拔的身姿。
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
姜楠有些不确定，轻声问：“梁境时？”
梁境时站在姜楠身前，声音低沉平静：“好久不见，姜楠。”
确实好久了，久到姜楠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柳城人喜欢散烟，大人小孩手里有什么见到人都下意识想递出去，姜楠下意识摸出口袋里的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但是此刻放回去她又做不到，只好把糖递到他面前，有些尴尬地开口：“你吃吗？”
梁境时说：“不吃。”
“你不吃吗？”姜楠讪讪收回烟揣进口袋。
梁境时垂眸打量着姜楠。
姜楠在他的目光里觉得自己是一条狼狈的狗，打算找个借口跑了的时候，听到梁境时开口：“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不用了，”姜楠连连摆手，一摆手发现自己胳膊疼得像针扎。
梁境时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叫人过来拖车，一旁姜楠有些尴尬，想打断又觉得不好，只好等他说完了之后才说：“我一会儿自己推去修就行。”
梁境时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说：“当我日行一善吧。”
姜楠一直到已经坐上了梁境时的车，还是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几天前姜大山的医药费已经不能再透支了，她几乎把所有钱都交了还是不够，于是开始了白天跑外卖晚上做临时工，颠来倒去几个日夜，整个人神志都快不清楚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车祸。
她好像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踩不到底，整个人一直是漂浮的，常常一回神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体机械又麻木。
此刻坐在梁境时的车上，她脏兮兮的衣服弄脏了座椅，人家不说，她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
梁境时把她带到了私立医院，她一下子就慌了：“贵，这里把我卖了都不够。”
梁境时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今天就想日行一善，你就当帮我了。”
梁境时走在前面，当场挂了个极贵的专家号，一路上畅通无阻，导医陪诊。
安娜接到梁境时电话时正难得轻松地在公司跟其他同事聊天。
老板叫她送套平价的女装到仁心医院。
她问：“多大码？”
梁境时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在大夫面前的姜楠，回答道：“165，偏瘦，很瘦。”
姜楠没什么大碍，大夫嘱咐多休息几天，她出诊室时看到梁境时正看着自己，上前诚心道谢：“谢谢你了，老同学。”
她跟梁境时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十分玄妙，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
梁境时被老同学三个字刺了一下，心头莫名烦闷，语气仍是淡淡：“日行一善，今天被撞的人不是你，我也会帮一下。”
“你还信这个呀？”姜楠问。
梁境时不明所以，姜楠说：“日行一善积德嘛，你们有钱人讲究运。”
梁境时想笑没笑出来，到了嘴边成了冷笑。
安娜赶来时，梁境时和姜楠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她见到姜楠挺吃惊的：“是你啊？”
姜楠扯出一抹笑：“上次谢谢你呀。”
安娜挺惊讶于这两人居然认识，没敢问自己老板，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姜楠。
姜楠笑笑：“我们高中同学。”
“你居然跟梁总高中同学？”安娜不可置信，难以置信这两人居然是高中同学，一个送外卖的，一个富二代。
她没敢把这种想法挂脸上，只是笑笑自我介绍：“我叫安娜，这是我路上随便买的，你先换吧。”
姜楠也没推辞，毕竟这身衣服再穿下去她可能会冻僵。
她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的袋子，是普通塑料袋，应该不贵，她点头：“姜楠，我的名字，衣服钱我一会儿转你。”
安娜觉得这名字耳熟，没想起来，解释道：“算是梁总买的，你转他吧。”
姜楠偏过头看梁境时，从脏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加你个微信，我转给你。”
梁境时没推辞，同意了好友申请。
姜楠换了身衣服出来，整个人终于有点人样了，问了一下安娜衣服的价钱，听到六百多时眉峰一跳。
第一，太贵了。
第二，她微信里只有三百多。
姜楠沉默了一会儿，咬咬牙抬头对梁境时说：“过几天给你行吗？”
梁境时说：“衣服也在我日行一善里，给修车钱就好。”
她补充了一句：“修车钱六百一。”
姜楠没讲话，点了点头。
“你留个地址，修好了会有人给你送去。”梁境时说。
姜楠说：“南沙路17号。”
梁境时点头，没说话，事情也算解决了，他日行一善也算结束了。姜楠提出先走，他并没有说什么。
回公司的路上是安娜开的车，梁境时坐在后座上翻看姜楠的朋友圈。
几乎没有什么日常，全是卖海鲜的宣传，文案有说明，是她在做的副业。南沙路那边是个海鲜市场，味道很重，人来人往，因此条件稍微好点的人都不愿意住。
姜楠过得不好，或许不好已经不能形容了，是很不好。
这是梁境时的结论。
他印象里的姜楠，贫穷，上进，勤勉，也有属于她的矜持。实在不至于混成他眼前这个样子。
他好像再次对姜楠感到好奇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于是接下来两个多星期，梁境时都没有再去想姜楠的问题。工作上没有什么难题，他便把自己投入到琐碎的事情里，刻意不让自己去纠结有关姜楠的问题。
周庭勋的飞机落地柳城，梁境时开车到机场接人。
柳城的机场又偏又远，周庭勋初次来到柳城，对这里的感受并不好。
柳城这种十八线地级市是不配出现在周公子的耳朵里的，奈何好友高中时在国际学校和出国留学之间选择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高中，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后来则是梁境时爱吃柳城菜，常点，辣又重口，他印象深刻。
周庭勋上了梁境时的车，吐槽：“我可是第一站就来找你了，结果这机场简直了，咋不直接在乡下得了。”
梁境时开着车，淡淡道：“带你吃饭吧。”
好在梁境时总算有点良心，是一家泰式海鲜馆，不是柳城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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