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盛嫣离开了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重新踏入那个繁忙的剧组。
她不是不想休息,只是,她还有心愿,她想给林姐养老,那点钱肯定不够。
她还想趁还活着去旅游一次。
还想……
还想很多。
但是目前为止,她只能继续拍戏。
换句话想想,只要钟情给她钱,她把戏份全让给江念也无所谓。
下了保姆车,来到野外搭棚的片场,她问了问气味。
那股属于医院的、清冷又令人安心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便被片场特有的、混杂着尘土、盒饭和人声的气味所取代。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她感觉身体里的那颗心脏,又在重新转动,至少,她的职业让她很喜欢。
不过有件事,就是一回到片场,迎接她的是一份几乎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
纸张似乎都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触感,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企图将她原本熟悉的角色彻底包裹、改变。
一看就是江念的手笔,始终不知道,钟情到底喜欢她什么。
改天如果快死了,死之前一定要问一下。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
这个地狱笑话……
不过江念算错了她记忆力很好,这些改变没什么,小儿科。
还有,她发现还周围的气氛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自从她将要出演钟情新电影女主角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曾经或漠然或疏离的面孔,如今都堆砌起热络的笑容。
嘘寒问暖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她身上突然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现在就好像金蝉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众星捧月”让她感到一阵不适。
唯独江念,依旧是那个江念。
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刺向盛嫣,那份嫉恨与不甘几乎要凝成实质,在周围虚伪的热情中显得格外突兀。
盛嫣翻动着剧本,指尖划过一行描述。
她的动作停顿下来。
剧本里,她所饰演的角色需要被绑在一棵粗粝的老树上,经历整整一天一夜的风吹日晒。
白日的阳光或许还带着些许温度,但也无法驱散空气里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凉意。
风刮过皮肤,会像细小的刀子,带来刺痛。
一旦太阳落下,夜晚的寒冷更是难以想象。
想象了一下场景,盛嫣不觉身体发麻,指尖微微发凉。
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那颗疲惫的心脏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跳动骤然加快,带来一阵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闷痛。
她含了一颗人参片,随后就被绑在树上了。
场务人员迅速调整好灯光与道具,低声确认一切就位。
片刻的寂静后,穿着古装服饰的江念,莲步轻移,走入了镜头中心。
她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阴郁,目光直直投向被缚在树干上的盛嫣。
随着导演一声低沉的“开始”,现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即将展开的戏剧张力。
江念酝酿情绪,随即启唇,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尖锐:“是我一时疏忽,竟让你这贱婢见着了我夫婿的面。如今他心神似被你勾了去,你说,你该当何罪?!”
她的语调里的怨毒好像在说盛嫣见了钟情一样。
盛嫣被粗糙的绳索勒得不适,寒意已经开始透过单薄的戏服侵袭她的皮肤,胸口那颗不安分的心脏也随之收紧。
她努力忽略身体的不适,抬起下颌,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嘲:“那又如何。”
声音不高。
“如何?”江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近失控的怒意,“你这等不知廉耻、魅惑主君的行径,按律当诛!该是死罪!”
盛嫣微扬眉梢,她迎着江念几乎要喷火的视线,语气平静得近乎挑衅:“那你便杀了我。”
“好啊!”江念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情绪瞬间爆发,“我现在就成全你!”
她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道具短刀。
那刀在片场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看起来与寻常道具无异,只是塑料质感似乎不那么明显。
江念握紧刀柄,一个箭步上前,手臂挥动,刀尖直指盛嫣心口!
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盛嫣本能地想要闪躲,可身体被牢牢固定在树上,动弹不得。
她只来得及偏转了一下身体。
预想中道具刀触碰身体的钝感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撕裂般的剧痛,猝然从左臂爆发!
那疼痛如此真实,如此剧烈,瞬间刺穿了演戏的屏障,让她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盛嫣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视线所及,那柄道具刀,此刻赫然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刀锋已然没入她的左臂,鲜红的血液正迅速地从伤口涌出,染红了戏服,滴落在脚下的泥土上。
那冰冷的触感和剧痛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道具,这是一把开了刃的真刀!
万幸……
万幸她刚才下意识偏了一下,刺中的是左臂。
若是再偏几寸,刺入胸膛,后果不堪设想。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擦身而过。
“啊——!!”
江念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片场的寂静。
她比盛嫣还害怕。
江念看着盛嫣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鲜血,以及那柄沾血的刀刃,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随后“哐当”一声,短刀掉落在地。
她连连后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血……血!导演!导演!出事了!”
盛嫣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和心脏骤然收缩带来的窒息感,用尽力气,朝旁边已经呆住的工作人员喊道:“松绑!快给我松绑!”
盛嫣被人扶着下来,坐在地上,她的手臂疼痛无比,那把短刀还在上面。
此刻,盛嫣凝望着那轮高悬的烈日。
灼热的光线毫无遮掩地倾泻而下,像是无数根滚烫的银针,狠狠刺痛着她的眼膜。
她想晕过去了,结束这场闹剧吧。
“盛嫣姐!!!”
一声饱含惊恐与心疼的尖叫传来。
小雨猛地冲出人群,带着哭腔扑到盛嫣身前,颤抖着双手想要抱住她,却又像是碰触到什么易碎的珍宝般,动作僵硬而小心翼翼。
“别动……疼!”盛嫣紧咬着牙关,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
左臂上传来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一波又一波地侵蚀着她的神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小雨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滚烫的泪珠瞬间浸湿了盛嫣冰冷的脸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雨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江念!是你!绝对是你故意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故意要害盛嫣姐!我们要告你!我们一定要告到你身败名裂!”
愤怒的指责如同连珠炮般,从小雨口中倾泻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遏制的恨意与心疼。
被点到名字的江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原本趾高气昂的气焰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辩解。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故意害她!肯定是道具,肯定是场务那边弄错了!我根本不知道道具刀是真刀啊!” 江念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极力撇清着自己的责任, “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盛嫣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飘忽,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小雨的哭喊,江念的辩解,人群的嘈杂,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雾霭,变得失真而空洞。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盛嫣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落入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那怀抱带着一丝淡淡的,熟悉的冷冽气息,如同冬日清晨的雪松,清冽而安心,是她记忆深处,一直渴望靠近,却又始终无法触及的那个人……
只是此刻,剧烈的疼痛和逐渐涣散的意识,让她根本无力辨认,也无力思考。
“盛嫣!盛嫣别睡!撑住,看着我!”
焦急的呼唤声传入耳膜,盛嫣没有力气睁开眼。
“盛嫣……醒醒,求你醒醒……”
“盛嫣……你得醒着!不许睡!听到没有!”
一句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在她耳边炸响,那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定海神针般,瞬间捉住她飘忽不定的意识。
“不睡……”
”盛嫣!坚持住!”
这个声音,在颤抖,她听得好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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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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