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去做饭!什么时候我满意了,我会考虑不杀你。”
“好,好。”
赵秀才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把赵大宝一起揪走。
姜燃坐回椅子上,她不担心赵秀才趁机逃跑,她的精神力恢复了一点,可以察觉到院中的状况。
床单已经被赵大宝蹭脏了,姜燃随手扯下丢在地上,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慢消化姜三娘的记忆。
在姜三娘的记忆中,本朝叫大南,分为数十个州府,至于具体分几个她不清楚,她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她只是梁州山县姜家村的一个女孩。
在她五岁那年,娘爹不愿意养她,把她卖给同村王瘸子家当童养媳。
王瘸子一家五口,有三个儿子,都是整日游手好闲,五岁的姜三娘“嫁”过去后,所有脏活累活都是姜三娘一手包办。等姜三娘长到十岁,她的身高还不如七八岁的男童,一次王三去找姜三娘,却意外落水溺毙,王瘸子认为她不详,就把她转卖给了隔壁村康家继续做童养媳。
康家儿子上山摔断了腿,康家也认为她晦气,又把姜三娘转卖给赵家村的赵秀才他哥做媳妇。那时姜三娘已经十五岁了,按律可以成亲,但是成亲前日,赵秀才他哥从山上摔下丧命,赵家盛怒,把姜三娘打了一顿,打算卖掉她。但是十里八乡没有人愿意买,当时朝廷查得紧,人贩也不来,赵家无奈,又不想吃亏,只好把姜三娘许给赵秀才做了媳妇。
从此姜三娘就在赵家住了下来,赵家家底还过的去,但赵秀才嫌弃她,不许她上床,她每日只能蜷在地铺上睡觉,每日吃饭,赵秀才吃米,姜三娘只能喝汤;赵秀才和赵大宝吃肉吃菜,姜三娘只能吃糠箩卜;赵秀才和赵大宝能穿新衣裳,姜三娘只能穿补丁摞补丁的破布。
姜燃看过记忆,叹了口气。
姜三娘是个可怜人,但是她在可怜之中还生出一些乐观来。她每日给赵家当牛做马,还暗自庆幸,觉得赵家是个不错的去处,因为赵秀才不赶她走,也不喝酒打她,还不赌钱,她觉得这就是世上顶顶好的男人了。所以就算赵秀才故意磋磨她,她也任劳任怨,哪怕冬夜出门找青枣也愿意。
她对她的生活如此知足,如此谨小慎微,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和赵秀才动手?又为什么会打了赵秀才被送进了监狱?
姜燃想不通。
她觉得自己一定忽视了什么。
*
厨房内,赵秀才咬牙切齿的命令儿子去生火,自己则拿出橱柜里的粟子和面,他回想记忆中姜三娘站在厨房里做饼子的样子,舀了一瓢水,想要煮稀饭做面饼吃。
赵秀才此人二十五岁,幼时靠娘,长大了靠新娘,家里家外田间地头从来没操过心,厨房更是进都没进过。
他这边在手忙脚乱的和面,听见被他强行按在灶台前的儿子耍赖:“我不烧火,我不要烧火!”
他一边用眼睛觑着赵秀才,一边把火石打得砰砰响,火花四溅。
赵秀才早就失去了耐心,他没了可以使唤的人,无心继续做一个纵容儿子的好爹,忍了忍,他上前拎起赵大宝,在他屁股上啪啪两巴掌,“赶紧的!不生今晚你就别吃饭。”
赵大宝想哭嚎,看了眼赵秀才阴沉的脸色,不敢哭,拿出从前放火烧姜三娘的样子,开始打火。
火终于烧起来,赵大宝坐在灶前添柴火,火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烧的半个灶房都亮了,一会儿浓烟滚滚,呛得赵秀才直咳嗽。
他忍无可忍,只好过去一把拎起赵大宝,自己坐在灶前添柴,添好了柴火又去和面。也不知道怎么了,那面团根本不听他指挥,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成型。
听着那边姜燃已经开始喊:“好了没?”赵秀才身躯一震,忍不住夹紧双腿,忙回道:“快了快了。”
他看了看煮的糊锅底的粟米汤,想起姜三娘之前做过的面片汤,干脆把那团不成形的面团揪成小块,丢进粟米汤里煮熟,然后盛出来。
共分了两大一小三碗,粟米汤掺着可疑的发黑物,不成形的黑面团漂浮其中。赵秀才嫌弃的端到远处,从姜三娘珍藏的篮子中摸出几个鸡蛋放在灶下煨着,又把姜三娘备好的预备过节吃的腊肉割了一块,父子两个你一口我一口吃的满嘴流油。
才吃了两口,赵秀才听见那阴魂不散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好了没?”
“好了好了,你先坐,等我端过去。”他吓的扯过一张布遮住案板上的腊肉,端起米汤就要出去,却感觉到有人拽他。
转头一看,是赵大宝扯住他的衣角,脸上满是怨毒,“爹,真要给那个女人端饭啊?”
“爹可是秀才,以后要做大官的,怎么能给那个贱人端饭?这不是侮辱爹吗?”
“你懂什么!”赵秀才横了他一眼,殊不知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他现在这点屈辱算什么。
“去去!”
赵大宝不依不饶,从兜里掏出一个植物根茎,“爹,给她加点料!”
“这是什么?”
“就是普通药草,”赵大宝眼珠一转,“吃了让人肚疼。”
他说谎了,这其实是乌头,有毒,他亲眼看毒死过村头那条大狗。
赵秀才自然也认出了这是乌头,但他假做不知,默许了儿子的做法,任由他把乌头砸碎,汁液滴到米汤里。
然后端去给姜澜。
姜澜已经百无聊赖的把三间屋子给巡视了一圈。她现在胃里饥饿,能量消耗殆尽的感觉很不好受,原身的身体素质太差,她觉得头也昏眼也花,但精神力探知还勉强能用,比如此时,她就探知到了门口来了一个危险源。
她转身,看见赵秀才一脸谄媚的端着一碗不明物体走进来。
“三娘,饭好了,我给你放桌上,我和儿子去灶下吃。”他说着把碗放在正屋的方桌上,转身就要走。
“站住。”
“三娘,还有什么事?让我洗衣裳吗?”
“煮的什么?”姜澜抬了抬下巴。
“就,就是寻常咱们喝的米汤,我第一次下厨,做的有点丑,三娘你别嫌弃。”“喝了。”
“什么?”
“我让你喝了。”
“这,”赵秀才额角出汗,露出一个难看的笑,“锅里还有,我喝锅里的就行了,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做的,三娘好歹领情……,”
姜燃已经听不下去,她猛地站起来,端起那碗在她眼里已经标红的汤,按住赵秀才灌了下去。
赵秀才使劲挣扎,常年读书的人的力气却抵不过力大的姜澜,只能咕嘟咕嘟咽下好几口,姜燃估摸着分量,冷着脸把他丢在地上。
赵秀才忙去扣自己的嗓子眼,姜燃冷冷看着他:“寻常米汤你吐什么?”
“呕!”赵秀才努力吐了几下,没吐出来,他脸色惨白,想站起来,却觉得四肢发麻一阵头晕眼花,他拽着姜燃的裤腿求道:“三娘,三娘救救我!救救我!”
“你放了什么?”姜燃冷声问。
“乌头,我放了何首乌头,乌头有毒,三娘帮我请个大夫来,不然我会被毒死的。”
姜燃学过古医学,知道何首乌的植物根茎中含有□□,□□作用于神经系统,可以导致心律失常喝呼吸衰竭,作用于消化系统,可以导致口舌发麻。总之不经炮制就吃会死。不过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姜燃对分寸把握得很好,就赵秀才喝的那几口离死还远着。
她道:“乌头生吃必死无疑,哪个大夫也救不了你,你想活的话,赶紧去吃两口粪催吐吧。”
“我,我不吃,”赵秀才到这个时候还死要面子,他揪着姜燃的裤脚,“给我请王大夫来,王大夫一定有办法救我。”
“爱活不活。”姜燃才不会去请大夫救一个想要毒死自己的人,何况赵秀才死不了。她拎起赵秀才,把他丢进茅厕,自己则去厨房叫赵大宝。
一进厨房就看见赵大宝吃的满嘴流油,姜燃眉头一皱,赵大宝吓的丢掉手中的腊肉,一叠声说:“我没吃,我没偷吃。”
姜燃拿走他手中还没剥皮的鸡蛋,把赵大宝丢出门外,“你爹快死了,赶紧去给你爹请大夫。”赵大宝一听,魂都吓飞了,他何尝不知道他爹送去的米汤有毒,现在这个女人活得好好的,爹却快死了,肯定是爹喝错了汤被毒死了。
他吓的六神无主,那半块乌头还在他口袋里,死了男人官府会来追查的。万一查到是他下的毒怎么办?他会不会要给爹偿命?他不想死。
出了门,赵大宝不想给爹请大夫,他径直出了村子,打算找个地方把乌头丢掉,然后拒不认罪。
赵大宝一去不复返,赵秀才在茅厕吐得昏天黑地。姜燃独自在厨房里掀开案板上的布,意外发现桌上还有半块腊肉,灶炉门口还有几颗刚被扒出来的鸡蛋。
姜燃挑了挑眉,收下鸡蛋和腊肉,美美吃了一顿。
热腾腾的鸡蛋下肚,总算给她匮乏的身子补上来一线生机,姜燃喝了点水,决定出门去找穿回去的方法。
她这厢出门,没注意到赵秀才踉踉跄跄从茅厕出来,趴在水井边漱口,眼中闪过狠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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