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一家清吧,蒋寻有时和朋友去。
他带着丹珠穿过南锣鼓巷,漫步在北海边,路上还给她买了新疆羊肉串、长沙臭豆腐、东北烤冷面等一系列馋得这个西藏小妞流口水的“北京特色”。
清吧里人不多,一个歌手正在唱赵雷的《成都》。
“蒋哥,稀客!”
老板刘河和蒋寻是旧友,看到丹珠,他礼貌地笑笑,对蒋寻说:“带女朋友来?”
“朋友。”
“行,你来,我请客。”刘河揽过蒋寻的肩膀,“你离开咱们吧以后,其它的乐手一直提不起劲儿来,这次大伙一定要再坐坐,兄弟,给个面儿。”
蒋寻扒开他的手,不作决定,而是问丹珠:“介意么?”
丹珠没反应过来。
蒋寻说:“介意就走。”
刘河噎住。
“不,不介意的。”丹珠也想认识一下蒋寻的朋友。
蒋寻原先在一个乐队当主唱,乐队不景气,才退出来单干的,剩下的人就留在了清吧,勉强维持生计。几个人都来自五湖四海,满身的江湖气,当初要不是蒋寻单干,乐队也不至于分散,他们心里,多少有点恨蒋寻。
话不明说,只是一昧的灌蒋寻酒。
丹珠挨着蒋寻,酒杯里倒满了果汁,这种场合也没有她说话的机会,她只好看着蒋寻一杯一杯的喝。
“蒋哥,我敬你,敬你的狠心,说走就走啊!”
“喝,喝!”
蒋寻的酒杯却被一只小手抢过去了。
丹珠一饮而尽,话说得平静:“他欠你们什么,我来喝。”
蒋寻离醉倒只差一步之遥,正弯着腰在旁边吐。
对于突然冲出来的小姑娘,众人不以为然,刘河打圆场道:“我们哪能为难一个小姑娘呢。”
“无妨。”丹珠兀自倒酒,“我敬诸位。”
于是,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这小女子连饮了三杯。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当初丹珠和朗杰在小酒馆喝得酒,不知比这杯中的黄水烈多上,她的酒量,便是在藏区也是赫赫有名的。
最后,那些男人们喝得七零八落,丹珠神色未变,她搀扶起蒋寻,用纸巾擦拭去他身上的污渍。
对面刘河走过来,好奇地问:“姑娘,你和蒋哥怎么认识的呀?”
提起蒋寻,丹珠神色柔和:“我喜欢听他唱歌。”
“嗯,蒋哥的确是有天赋的歌手,只是时运不济。”刘河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丹珠,“这里面是他留在我那的原创音乐,现在放我那也不合适了,你给他拿上吧。”
“好。”
丹珠微微一顿:“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蒋寻,他有没有其他……”
“你是想问蒋寻有没有其它女朋友吧!”刘河道,“我给你讲,这个问题我最有发言权,他有恐女症,不是开玩笑是真的那种,以前有一个键盘手和他告白,他立马跟高原反应了一样,所以我刚才见他带你来,惊讶得很呢!”
“啊,他为什么?”
刘河故作深沉道:“一个高僧给他算过,说,他上辈子负了一个女人。”
…
丹珠背着他回到家。
那天夜晚,朗杰便是披着黎明,一路把她背回的家。
阿爸阿妈找了他们整整一夜,都以为他们命丧狼口时,两个小人奇迹般的出现——丹珠的嘴巴里还含着一口滚热的马血。
而朗杰,他提着最后一丝力气,把丹珠送到她阿爸阿妈的身边,然后自己倒了下去。
他完全没把自己当成是什么转世灵童。
用自己的命,换那个可爱的女孩活,他觉得很值得。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她,她吵吵闹闹的,一会要赛马,一会要寻找吉祥天姆河,跑到半截,又说想喝小酒馆的酒……几乎是想什么来什么,完全没个定数。
那晚,他几乎是下赌一般,提出了私奔。
如果她答应,如果她肯答应……
“好。”少女笑靥如花,泪珠滚落,“我们私奔吧。”
她答应了。
计划中的脱逃,并没有那么顺利,相反,他们被困在了冈仁波奇,那座具有神秘色彩的神山。
身后的追兵不断,他们被逼至山头。
那天,丹珠才算真正看见了,什么叫做日照金山。火红的云彩在天边晕染开来,雪山有一种接近融化的凄美绚丽,祈福的经幡漫天狂舞,宛若咒枷一般,锁住了他们的今生。
朗杰拉着她的手,笑意平和。
“丹珠,我逃不出雪山了。”
“不……”丹珠拼命地摇头。
“只有我死,高僧才会有下一任的转世。”
“不!朗杰,你答应我了!”像是预料到什么,丹珠放声恸哭,“你答应我了,我们一起走,你答应我要为我唱一辈子的歌!我们穿过这座雪山,你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他们的身后,是传说中的吉祥天姆湖。
朗杰撒开她的手,一步步地向后退,他神色温柔凄绝,一如初见时那般俊秀。
“珠丫,下辈子来找我。”
“我还要为你唱歌。”
他猛地推了少女一把,而自己则扑通一声,沉入湖面。
“不要啊!不要!”
雪山回荡着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们终究没走出雪山。
等到了下辈子,丹珠找到了朗杰,他在北京,不在藏区,他依然喜欢唱歌。
他就是朗杰。
丹珠坐在电脑桌旁,桌上是凌乱的曲谱,她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又进行字句的删改添加,不知不觉中,已到凌晨三点,窗外星子惨淡,远不如西北繁星点点。
邮件,发送。
做完这一切后,丹珠靠在椅背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翌日,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倒不是丹珠故意和他一起睡,只是以前习惯了在一个被子里,习惯了把脚踹在他腿间,习惯了蒙着头抱着他,以至于前世今生,都难以改变。
蒋寻吓了一大跳,直到确认没对她做什么后,才松了口气。
“我怎么在你家?”
“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蒋寻想想,那倒也是。
昨天是他妈被灌了不少。
和一个大姑娘睡了一夜的被窝,他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但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他要是磨磨唧唧的,反而显得不光明磊落了,好在衣裳都没多,清白还在。
蒋寻脸色一红:“谢谢你啊,丹珠。”
这句他说得极轻,丹珠的耳力并不能听见,但她还是笑了笑。
丹珠把那叠修改好的曲谱递到蒋寻手中,邀功似的:“这个是你朋友拿来,要我交给你的,我对音乐也有一点研究,给你改了改。不过这也不碍事,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唱……”
“谁让你随便改我的东西的?”
丹珠噎语。
蒋寻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淡,甚至有点凶,下一秒就要骂人了,可能见她是个小姑娘,所以忍着没爆粗口,只是冷冷地睨着她:“别多管闲事。”
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砰的一声摔门走了。
这声门响,丹珠听得清清楚楚。
朗杰的画像就摆在她的对面,他冲着她,温柔青涩地笑着,仿佛宽慰一般,但丹珠还是掉下了眼泪。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
“什么,你是唱片公司?”
“你说我发给你的邮件你看过了,原创音乐写得很好,可是我并没有——”
蒋寻心里一个咯噔,忽地想到少女的一双泪眼。
是她。
一家唱片公司对他的才华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愿意花钱为他出唱片,这对于蒋寻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仔细看过少女交给她的曲谱。
改得可以说是点睛之笔了。
在收到唱片公司预付的费用后,蒋寻第一时间等在了什刹海的地铁口,他果然等到了丹珠。
她披着长长的披肩,改良版的藏裙在纤细的脚踝边摇曳,一双深黑的眸子淡淡地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唇角却一动不动。
“丹珠,我要向你道歉。”
蒋寻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丹珠不理解:“向我,道歉?”
“你改得非常好,得到了唱片公司的肯定,他们终于愿意为我出专辑了。”蒋寻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表达好了,“我那天一时情急,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这样子,报酬我们一人一半。”
丹珠却道:“我不要钱。”
“那你……”
“你可以陪我去看画展吗?”
“可以,可是钱……”
“那好,周六上午九点,还在这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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