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听完江蕴的讲述，同样觉得那天的事分外凶险。
“你在死界里，不会受到影响吗？”她问出了最关切的话题。
“或许，那个空间让我有家的感觉。”江蕴嘴角有些局促地笑着，像被扯动的木偶。
霓虹没再去戳人伤口。她知道江蕴想到了逝去的丈夫和女儿。其实她的表现已经不错了——霓虹虽不能清楚记得从前发生的事，却坚信自己从未有过异性伴侣，更别提组建家庭。丧失亲人的痛苦难以描述，那是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的感受。
“你一直在这里照顾她么？”霓虹将视线转回病床。
“嗯。我和苏芸送她来医院，登记信息时才知道，她中学时就没有父母了。唯一的监护人，她的姑姑也在去年病逝。”
这很让人意想不到——董咚咚虽总是看着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但她并不悲观。她就像被亲人的爱围绕的孩子，生活幸福稳定，所以本能地在抗拒生活中的一切变动和危机。但实际上，她却连一个基本的、完整的家庭都没有。
霓虹眼前再次浮现董咚咚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说实在的，她总觉得自己来到联邦之后命运坎坷波折，又被莫名搅进各种复杂的关系之中，在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许多消极的情绪和想法，甚至对自己未来要走的道路都不太乐观。
她下意识想要推翻这些压迫、驱散这些黑暗。她的心底总有股隐隐的怒火，迫切地想要发泄、想要毁灭。
而董咚咚则代表了另一类人。她们似乎拥有着天生的钝感力，即便生活不如意，也能坦然地接受。她们对于命运不公的态度，看似在隐忍，在妥协，但坚持以自己的方式和想法，过好每一天，就是一种无声的抵抗。
这是芸芸众生的力量。
“我们交替着照顾她吧。”霓虹长出一口气，“你也得休息。”
“好。”江蕴没和她客气，“明天早晨八点，我来接班。”
江蕴走后不久，饥肠辘辘的霓虹在光脑上查询着附近可以外送的餐饮，随便挑选了一家配送最快的大众快餐。
她拿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狼吞虎咽地将不太可口的饭菜咀嚼下肚。
接下来的时间里，霓虹搬来一把椅子，静静坐在床边，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
江蕴一早就提着保温桶来到病房。她小心翼翼地进门，生怕吵到睡梦中的霓虹，却发现对方在晨曦的柔光里坐得笔直，听到声音第一时间扭头看过来，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你来太早了。”霓虹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一整晚董咚咚都没有异常，一直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醒得早。”江蕴拧开保温桶的盖子，“我煮了面，过来吃点儿。”
“好。”那盖子一打开，霓虹就闻到了浓郁的番茄味。她接过江蕴递来的筷子，搅动了下这满满一桶汤面。汤汁已经收得浓稠，顶部细碎的葱花随着她的搅拌淹没其中。
她迫不及待地来上一口，暖意瞬间蔓延全身。香浓的番茄面里还卧了两个饱满的荷包蛋，颤颤巍巍，筷子轻轻一戳就流出金黄的蛋液，裹满面条，更增添了香浓。
霓虹觉得江蕴干这行屈才了。她应该在核心区开家饭店，绝对能财富自由。
“很好吃。”霓虹飞快解决完这桶面，“那我先回去了。”
江蕴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你爱吃就行。”
霓虹莫名觉得江蕴和季明珊很是登对，年纪相仿，一柔一刚，就是不知道季明珊爱吃的那些玩意儿，江蕴能不能做得如此美味了。
霓虹走出生物医药大楼，看了眼光脑的时间。清晨六点，这片不分昼夜的核心区依旧是黑暗混沌，只有各色灯光炫目。她没什么目的地游荡在街上，所有的门头店铺都是全天营业，让人很快迷失在这种超现代化的环境之中。
“小姑娘！你爸爸妈妈呢？”突然，一个路边店铺禁闭的窗户大开，一位头发赤红打卷的中年女性探出头来，抬手招呼她过去。
霓虹抬头看看门头——“莛冬发廊”。
理发店？
她朝这位热情的女士靠近，离门还有十几公分的距离，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了进去，速度快到惊人。
“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呢？”那名女士再次问起。
霓虹克制住反击的冲动，看向她身旁面带审视的男子。他高大威猛，腰侧明晃晃地挂着一把带消音的手枪。
“这街上有什么危险么？”霓虹反问道。
“危险倒是没有。”温莛摇摇头，“只不过你这么个可疑分子游荡在街上，会被稽查员抓走的。”
她的本意是吓吓这个孩子，没想到对方眼底突然生出一股火焰。
“他们没理由抓我。”霓虹觉得莫名其妙。
“哼，他们可不需要理由。”何哆在一旁冷哼着。
“总之，你的家在哪里？我让何哆送你回去。”温莛握了握她的肩头，“现在不是探索冒险的好时机。”
霓虹刚想推拒，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温莛眼疾手快地将她按在理发专用的转椅上，身前围上白色的罩布，拿起剪刀假装修剪。
何哆谨慎地将枪藏在门口，朝内拉开了房门。
霓虹从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了来者——那是一队穿着黑袍白靴、佩戴各式面具的稽查员！
何哆略带埋怨地看了眼妻子。
“这人是谁？”稽查员的首领拿枪口指了指霓虹的方向。
“她来剪头发。”温莛脸上努力堆着笑，拿着剪刀的手却止不住地抖。
霓虹神色未动。她瞥到了那稽查员手里的枪支，和UMA常规外勤配备的是同一型号，只是多加了个消音器。几米的距离，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那把枪已经上了膛，那稽查员小队首领的指腹正贴在扳机之上，子弹蓄势待发。
她的手指在罩布下摸向了自己后腰的枪。
岑谭在面具下眯了眯眼。他一直在通过镜子观察着，座椅上这个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的姑娘。
她看似不经意的目光，落点却十分精准——她依次看了自己的面具、手上的枪支和脚下的白靴。这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平民。
“打扰了。”岑谭收了枪，退后一步。
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虽然任职稽查队长，但他不像那些钟爱杀戮的同僚，还保有一丝理应。几月前就有个稽查队长在赌场追凶杀红了眼，不小心误伤了统治者的亲属，当天晚上就失去了下落。
岑谭倒不害怕死亡——他曾是部队里骁勇的单兵，战争后部队内部大换血，很多军人流离失所，或者到尾星当打手苟且偷生，很少有像他这般幸运，能继续留在第一区任职。
从底层稽查员一步步到如今的位置，很是不易。他很珍惜这份职业，不想因为愚蠢的念头断送前途。
他隐秘地用光脑拍下了女孩的长相，礼貌告退了。
何哆一直谨慎地靠近门板，通过缝隙看到这队稽查员彻底消失在虚空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温莛抚着起伏的胸口，“快，你们快走，别在第一区停留。”
“不用。”霓虹看向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鬓角翘起的头发有些碍眼，“我想剪个短发。”
温莛：“……”
何哆有些忍无可忍，他砰地一声拍在摆放着剪发工具的台面上，“你回家找家理发店！我们不接来路不明的客人！”
温莛刚想出言相劝，只见这个冷静得过分的小姑娘罩布下的右手突然伸出，微微探身，将一把银亮的霰.弹.枪放在了何哆的手旁。
何哆曾经是个□□，更酷爱枪械。这把枪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就像是专门为她打造的一样。他立刻噤了声，不再出言挑衅，只是眼底怒意未减。
“霓虹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放松下来，“我现在只想剪个头发。”
温莛点点头。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霓虹选择将发型的细节设计交给温莛，自己则闭目休息。
说是休息，她的大脑却停不下运转。理发店二人的态度很是奇妙，就像这里是什么危机四伏的魔窟，处处潜伏着危险。
她的灵视扫遍四周，这间店铺离生物医学大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且位于核心区的正中央。根据她目前所掌握的时政新闻，这里的租赁费用每月不会少于五十万星币，是稽查员巡逻的重中之重，全联邦都找不出第二家更靠近核心区、更安全的店铺，那为何商户会如此谨小慎微？
稽查员贸然登门，会是因为她的行踪吗？
“好啦。”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温莛突然放下了剪刀，温声开口。
霓虹切断灵视，闭眼缓解了几秒，以防自己瞳孔的变化惹起对方注意。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自己往日乱蓬蓬的长发，已经被修剪成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刘海看似凌乱地翘起，实则完美体现了她额头的饱满。
“还……满意吗？”温莛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她的视线很难不飘向那把枪。
“嗯，谢谢。”霓虹将枪收起，付了钱，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新发型。
非常完美！
三次元的列车碾过本C…
轰隆轰隆轰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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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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