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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雨夜录音室

江汐站在音乐教室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却迟迟没拧开。

从那次文艺汇演后,她和喻年言的关系微妙地变了。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但每次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喻年言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地避开视线,而是会轻轻点头,甚至偶尔——非常偶尔——嘴角会弯一下。

江汐把这归功于那场表演。毕竟,音乐确实能让人的情绪变得奇怪。

她推开门,教室里空无一人。钢琴盖是合上的,鼓组也蒙着防尘布。窗外下着小雨,天色阴沉,衬得整个房间灰蒙蒙的。

她走到鼓组前,掀开防尘布,随手拿起鼓棒敲了两下军鼓。闷闷的声响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像某种不痛不痒的抗议。

她本来没打算来这儿。今天周六,学校几乎没人,她只是……路过。

——好吧,骗谁呢。

她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那张黑胶唱片。喻年言送的。

她把唱片放在教室角落的老旧唱片机上,针头落下,钢琴声流淌而出。

《Rush E》。

喻年言的版本。

江汐闭上眼睛,手指在鼓面上轻轻跟着节奏敲击。钢琴声干净利落,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得像计算过一样。她几乎能想象喻年言坐在钢琴前的样子——背挺得笔直,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得近乎偏执。

音乐放到一半,门突然被推开。

江汐猛地睁开眼,手里的鼓棒差点掉地上。

喻年言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叠乐谱,头发和肩膀微微湿着,显然是被雨淋了。

她看到江汐,明显愣了一下。

“……你在啊。”

江汐迅速把唱片机关掉,钢琴声戛然而止。

“路过。”她干巴巴地说。

喻年言没拆穿她,只是走进来,把乐谱放在钢琴上。

“我来拿点东西。”

沉默。

雨声淅淅沥沥,从窗户缝隙渗进来,衬得教室里的安静更加明显。

江汐盯着喻年言的侧脸。她今天没扎头发,黑发垂在肩上,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脖颈上。

“你淋雨了?”江汐问。

喻年言低头整理乐谱:“嗯,忘带伞。”

江汐“啧”了一声,从书包里翻出一条皱巴巴的毛巾,扔过去。

“擦擦。”

喻年言接住毛巾,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谢谢。”

江汐别过脸,假装研究鼓面的纹路。

喻年言擦完头发,把毛巾叠好放在一旁。她没走,反而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

“你要弹?”江汐挑眉。

“嗯。”喻年言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要听吗?”

江汐怔了怔。

喻年言在邀请她?

她犹豫了两秒,最终拎着鼓棒走过去,靠在钢琴旁。

“弹什么?”

喻年言没回答,手指落下,一段舒缓的旋律流淌而出。

江汐听过这个曲子。

《月光》。

不是原版,而是改编过的,节奏更自由,甚至带点爵士的味道。

她没想到喻年言会弹这种风格。

“你还会这个?”她忍不住问。

喻年言没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以为你只会弹那种死板的古典乐。”

喻年言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继续。

“……偶尔换换风格。”

嘴上说的是换换风格,但实际___是为了迎合某人。

江汐哼笑,没再说话,只是靠在钢琴边,安静地听着。

雨声,琴声,还有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曲子弹到一半,喻年言突然停下。

“怎么了?”江汐问。

喻年言的手指悬在琴键上,似乎在犹豫什么。

“……你要试试吗?”

“试什么?”

“合奏。”喻年言看向她,“就像上次那样。”

江汐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晃的喻年言移不开眼。以至于江汐叫她她都没有听到。

“行啊。”

她走回鼓组,坐下,鼓棒在指间转了一圈。

江汐没有听到回应,转过头看向喻年言。

“继续?”

喻年言重新开始弹奏,江汐的鼓声加入进来。

没有排练,没有商量,但节奏却莫名契合。

就像那天在舞台上一样...

雨越下越大。

合奏结束后,两人都没说话。江汐把鼓棒放回架子上,喻年言合上琴盖。

“你平时都这个点来练琴?”江汐问。

“周末会来。”喻年言说,“你呢?”

“我?”江汐耸肩,“偶尔。”

喻年言点点头,没追问。

沉默再次蔓延。

江汐盯着窗外的大雨,突然开口:“你饿不饿?”

喻年言抬头:“……什么?”

“我说,你饿不饿。”江汐指了指窗外,“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学校食堂又关了。”

喻年言眨了眨眼:“……有点。”

江汐从书包里掏出两包饼干,扔给喻年言一包。

“将就一下。”

喻年言接住饼干,低头看了看包装,嘴角微微翘起。

“草莓味?”

“怎么,不喜欢?”

“没有。”喻年言拆开包装,“只是没想到你会吃这种。”

没有想到你会吃这种,也没有想到你会给我……

江汐哼了一声:“陈默塞我包里的。”

喻年言咬了一小口饼干,突然问:“你经常和他一起?”

“谁?陈默?”江汐挑眉,“还行吧,那家伙话多,但人不坏。”

喻年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汐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

“怎么,吃醋啊?”

喻年言的手指僵了一下,饼干差点掉地上。

“……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吃醋。” 喻年言嘴上说着最平静的话,耳朵就悄悄红了。

江汐只是笑,没继续逗她。

两人安静地吃完饼干,雨依旧没停。

“看来得等一会儿了。”江汐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

喻年言站在钢琴旁,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江汐。”

“嗯?”

“你以后……”喻年言的声音很轻,“想考哪所大学?”

江汐回头看她。

喻年言的表情很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饼干包装袋。

江汐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这一笑...犹如春暖花开,犹如冰雪消融,让某人的心悄然化了。

“怎么,想跟我一起啊?”

喻年言的耳尖瞬间红了。

“……随便问问。”

江汐转回去,看着窗外的雨。

“武汉大学吧。”她说。

喻年言抬头。

“物理系。”江汐补充道。

沉默。

然后,喻年言很轻地“嗯”了一声。

“我也是。”

雨声模糊了两人的面容,却不能淹没两人的心跳......

周一早晨,江汐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头发还滴着水。

周末那场雨下到半夜,她和喻年言在音乐教室待了很久,最后还是值班老师来锁门才不得不离开。喻年言没带伞,江汐干脆把自己的扔给她,自己淋着雨跑回家。

结果就是——感冒了。

“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把湿漉漉的校服外套甩在椅背上,一屁股坐下。

喻年言已经在座位上了,正低头整理笔记。听到动静,她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江汐还在滴水的发梢上。

“……你没带伞?”

江汐抽了张纸巾擤鼻涕:“伞都给你了,我哪来的伞。” 这话说的好像在赌气,喻年言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

“你可以和我一起撑。”

江汐挑眉:“你那把伞小的要死,两个人挤着走,跟演偶像剧似的。”

喻年言没接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来。

“擦干。”

江汐接过纸巾,故意在她面前用力擦了擦头发,水珠溅到喻年言的笔记本上。

喻年言皱眉,却没躲,脸上笑意未减。

“故意的?”

“嗯。”江汐咧嘴一笑,“怎么样?”

喻年言看了她两秒,突然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江汐的额头。

江汐僵住。

“你发烧了。”喻年言收回手,语气平静,“体温至少38度。”

江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摸一下就知道?”

“你的脸比平时红,呼吸频率加快,瞳孔也有轻微扩张。”喻年言推了推眼镜,“基本判断。”

江汐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也太...太

她突然意识到——喻年言观察她可能比她自己观察得更仔细。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因为下雨改成了室内自习。江汐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试图缓解发烧带来的眩晕感。

“给。”

一个小药盒被推到面前。江汐抬头,因头脑发热的原因,此时的喻年言好似染上了金光,喻年言看着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退烧药。”话闭,又补上一句,“一次一粒。”

江汐盯着药盒看了两秒:“你随身带这个?”

“校医室拿的。”喻年言拧开瓶盖,“吃完喝水。”

江汐没动。

喻年言微微皱眉:“怕我下毒?”

“不是。”江汐接过药,丢进嘴里,灌了口水咽下去,“就是觉得……”

“什么?”

“你挺爱管闲事的。” "不过,谢谢"

喻年言收回水瓶,语气淡淡的:“只是不想你传染给我。”

江汐哼笑,没拆穿她。

她重新趴回桌上,闭着眼睛,听到喻年言在旁边翻书的声音,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很轻的呼吸声。

不知怎么的,这些声音让她觉得安心。

放学时,雨还在下。

江汐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叹了口气。

“没带伞?”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汐回头,喻年言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

——正是周末江汐给她的那把。

“还你。”喻年言递过来。

江汐没接:“那你怎么办?”

“我……”喻年言顿了顿,“有人接。”

江汐挑眉:“谁?”

喻年言还没回答,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校门口。车窗摇下,一个中年女人朝这边招了招手。

“我妈。”喻年言说。

江汐“哦”了一声,莫名有点失落。

“伞你拿着吧。”她转身要走,“我跑回去就行。”

喻年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江汐愣住。

喻年言的手指很凉,贴在她发烫的皮肤上,像一块冰。

“……一起走。”喻年言说。

“什么?”

"我说...一起走.."话闭,又补上一句,“我让我妈送你。”

江汐眨眨眼:“不用,我……”

“你还在发烧。”喻年言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淋雨会加重。”

江汐张了张嘴,最终没拒绝。

车里很安静。

喻年言的母亲——一位气质优雅的钢琴教师——从后视镜里看了江汐一眼,微笑着问:“你就是江汐吧?年年提过你。”

江汐差点被口水呛到:“……年年?”

喻年言立刻打断:“妈。”

母亲笑了笑,没再多说。 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不一会儿便被她敛去。

江汐偷偷瞥了喻年言一眼,发现她的耳根通红。

“你妈叫你‘年年’?”江汐压低声音,忍不住逗她。

喻年言瞪了她一眼:“闭嘴。”

江汐咧嘴一笑,突然觉得发烧也没那么难受了。

车停在江汐家楼下。她道了谢,正要下车,喻年言突然递过来一个东西。

“拿着。”

是一把伞。

“明天还我。”喻年言说。

江汐接过伞,指尖碰到喻年言的手,一触即分。

“谢了。”

她下车,撑开伞,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车缓缓开走,江汐站在原地,看着尾灯消失在雨幕中。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

黑色的,折叠得很整齐,伞柄上贴着一个很小的标签,写着「Y.N.」。

喻年言的伞。

江汐突然笑了。

第二天,拖喻年言的福,江汐的烧退了。

她早早到校,把伞放在喻年言的桌子上,还附带了一杯热奶茶。

喻年言进教室时,看到桌上的东西,愣了一下。

“谢礼。”江汐说,“谢你昨天的药。”

喻年言拿起奶茶,杯套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你画的?”

“嗯。”江汐撑着下巴,“怎么样?”

喻年言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

“丑。”

江汐翻了个白眼:“爱喝不喝。”

喻年言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太甜。”

“那你别喝。”

“但还行。”

江汐转头看她。

喻年言低头喝着奶茶,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柔和得不可思议。

江汐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快。

——妈的,一定是发烧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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